《今朝放鹤》乙二一

2、第 2 章

　　沈砚知呆愣当场，直到沈父冲上前，焦急的呼唤才让他神志清明起来。

　　沈父仔细捧着沈砚知半天，才微微松了口气，裴窈那一箭只刺穿了簪缨，其余身上并没有受什么伤害。

　　“朝宸，你又耍小孩子脾气了，”看台上，北川帝半晌才佯装生气开口，“沈爱卿，莫要见怪，朝宸还小，只是一时忘记玩闹的分寸。”

　　简单一句话，将沈砚知差点命丧当场的事，变成孩子之间的玩闹。

　　台下，沈父并未回话，只颤巍的询问沈砚知怎么样。

　　见场面冷了下来，一旁裴窈也上道，直接顺着北川帝的话，赔礼道：“沈将军见谅，是朝宸一时忘了分寸。”

　　天家赔礼，沈父那里还顾得上心中生气，只得急忙带着散发的沈砚知跪下：“陛下言重，既是孩子间的玩闹，哪里需要郡主赔礼，是臣失礼，竟在陛下面前大喊，请陛下赎罪。”

　　北川帝半迷眼，毫无重量的目光此时却如有实质：“爱卿哪里的话，朕岂是是非不分之人？”

　　沈父被压的冷汗下来：“微臣不敢。”

　　一来一往，在场世家那个不是人精，哪里还看不出来北川帝这是准备打压武将，而沈将军则是被盯上的那只鸡。

　　辰时的日头并不强烈，但此刻跪在猎场外的沈家父子却浑身冒汗，时辰一点点过去，半晌都无人发话。

　　不知过去多久，北川帝才略带关心，让沈父和沈砚知下去：“罢了，原不过是孩子的玩闹，这闹得却越发严重了，沈爱卿快带公子下去收拾一番，午时后可还要参加狩猎的。”

　　听此，沈父终于松了口气：“多谢陛下。”

　　沈父和沈砚知站起身，在太监的带领下退出猎场，而猎场的宴会又恢复热闹，仿佛刚刚的闹剧从未发生过。

　　裴窈坐在席间，看着沈氏父子渐远的背影，心中暗叹他们的倒霉，朝中那么多武将，偏生他们家是被北川帝选中鸡。

　　今日自己的刁难不过是开始，今后沈家子挨欺负的地方，说不定多了去了。

　　*

　　“父亲……”

　　“住嘴！”

　　行帐处，沈砚知半路刚想说些什么，就被沈父打断，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回到自己的行帐。

　　直到进入行帐，看着自己的随从在外看守，沈父这才开口：“逆子，你可还记得我今日交代你的话？”

　　“记得……”沈砚知喃声道，语气中充满心虚。

　　沈父气急，但看着沈砚知又想着今日北川帝的态度，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呵斥的话终究没有出口。

　　是啊，陛下若是诚心刁难，他们如何能躲得掉呢？

　　“罢了，你且收拾束发，午后还要参加狩猎。”

　　语毕，沈父就出了行帐，徒留沈砚知一人。

　　不同于沈氏父子的无力悲伤，裴窈这边可谓是开心至极。

　　北川帝佯装生气的呵斥两句，就以箭术不佳需勤学的由头，赐予裴窈一件十分精巧美丽的小弓。

　　若是之前的闹剧还有迷茫，那如今北川帝明斥暗奖的操作，可谓是向众人挑明了。

　　裴窈抚摸着托盘上的小弓，眸中全是赞赏之色，弓身通体玄青，两头由金线缠绕，小巧轻便。

　　“好弓！谢舅舅赏赐！朝宸日后必定勤练箭术。”裴窈双手接过弓箭回道，整个人都是对使用新弓的跃跃欲试。

　　北川帝笑了笑，没再说什么，只挥手让裴窈退下。

　　时辰飞逝，待众人用完膳，也到了正式开始狩猎的时辰。随着北川帝一声令下，准备好的世家子弟纷纷策马奔腾，想要在狩猎中夺首。

　　人群后，裴窈骑着自己的枣红小马，先疾驰一段距离后，立即勒马慢慢悠悠闲逛起来。

　　裴窈并不在意狩猎的多少，骑马在树林间随意乱逛，准备等时间差不多在空手回去。

　　计划很好，然而天公不作美，就在裴窈放松没多久，一道尖锐的声音打破宁静。

　　“朝宸！你站住！”

　　循声望去，身后一位蓝衣少女策马而来，少女同样将发丝高高束于脑后，搭配银白色发冠点缀，特别的是马尾后又点缀有不少铃铛，随着主人的动作叮当作响，声小不吵闹，反而与腰间的玉珏搭配，格外悦耳。

　　不过，那少女却满脸气势汹汹，直奔裴窈赶来，一看就是来找麻烦的架势。

　　“这不是长宁公主吗？”裴窈勒马停下。

　　来人是当今圣上第三女，也是唯一的公主，长宁公主，自幼就与裴窈不对付，时常因为皇帝对裴窈的偏爱而嫉妒。

　　见裴窈听话停下，长宁这才追近，仔细扫视一眼面前少女，目光瞬间被少女手中的小弓吸引，想必就是今日父皇刚赐给她的那张。

　　“哼，你手里那张弓给我瞅瞅。”

　　“不给，”不仅不给，裴窈甚至还将手连带小弓藏在背后，随后直视面前嚣张的长宁。

　　“我就知道，小气。”

　　长宁抱怨，却也不恼，毕竟她们作对也不是一天两天，裴窈乖乖给她才奇怪，不过这一番行动却给了长宁嘲讽裴窈的机会。

　　“不过我也不稀罕那张弓，”长宁坏笑，“毕竟那张弓可是某些人耍赖得到的。”

　　“我可是听说了，今日在靶场上，你和另一位武将之子比试的事。”

　　长宁得意挑眉，比试的事距离现在时间不过半天，她就已经知晓并且专门来嘲笑裴窈了。

　　裴窈没出声，手把玩这那张小弓，她倒要听听，长宁究竟还会说些什么。

　　“要我说，技不如人呢就乖乖认输，”长宁假装好心阴阳道，“可千万不要学某些人，耍赖不成还丢了自己的脸面。”

　　“公主说的极对！”

　　又一道声音从远处传来，待走近，裴窈才看清来人，正是长宁身旁的一位世家小姐。

　　往日里都是一起的，如今过了半天才出现，足以见得长宁得到消息后，是多么迫不及待来嘲讽她。

　　似乎是看跟班来了，长宁底气更足了，她始终想不明白，琴棋书画女子德行这些她明明比裴窈更优秀，为何父皇却更喜欢裴窈。

　　因此，每次见到裴窈出一点事，第一个来嘲笑的总会是圣上的三公主，长宁。

　　见长宁与跟班都得意洋洋的神色，裴窈这才不紧不慢开口：“不才不才，在下是师承长宁公主往日‘一步悔三棋’的壮举，今日才能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长宁不善棋艺，在学棋时，曾有一次一步就悔了三棋，将教学女官气的三天不愿再见长宁，至于三天后还回来，乃是因为女官还要脑袋。

　　“你！”长宁气竭。

　　提起棋艺，面前嚣张的少女就如同被戳中死穴，浑身似炸毛的狸奴，高贵而可爱。

　　在脑海中幻视长宁变成狸奴的模样，裴窈忍不住笑出来，而长宁眼中，这声笑就是裴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她！

　　长宁吼道:“那又怎样！我悔棋是我棋艺不佳，你射箭卑鄙耍赖，是有损德行！你自己的好德行被败坏了！”

　　身旁，跟来的世家小姐见吵的如此凶，根本不敢插嘴，只能一遍遍对长宁说：“公主莫气，公主莫气。”

　　听到好德行，裴窈先是一愣，随即大笑出声：“长宁啊长宁，原来在你心中我还是有好德行的吗？”

　　裴窈自己都记不清这么些年，在北川或多或少干过多少荒唐事了，居然还有人觉得自己是有好德行的。

　　眼见自己的话对裴窈没有半点伤害，长宁一时间更委屈，嘴巴一瘪，泪珠子就想从眼眶中夺出，扭头策马跑走，身后还跟着那位世家小姐。

　　裴窈挠头，她并未想要气哭长宁。

　　“朝宸郡主果然厉害。”身后，熟悉的男声响起。

　　裴窈侧目：“宋世子偷听了这么久，终于舍得出来了？”

　　见裴窈发现自己，树丛后男子只得牵马出来，解释道：“朝宸，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被另一道动静吸引过来的！”

　　裴窈疑惑，顺着宋世子的目光看去，远处果真有一群人正围成一圈，不知在干些什么。

　　刚刚裴窈的注意都放在长宁身上，只注意到近的宋世子，还真没看见远处的那一群人。

　　“他们……在做什么？”裴窈好奇。

　　“不晓得，”宋世子耸耸肩，“我也是方才刚到，还未看那里，就先被朝宸郡主给发现了，不如朝宸郡主与我一齐去看看？”

　　裴窈：“走。”

　　*

　　“你们干什么！”

　　裴窈两人还未走近，一道咆哮声就穿过树丛，飘来。

　　两人对视一眼，在不远不近处停下，正好能看清那群人的动作。

　　外围一圈熟悉的面孔，骑马环绕，而在他们中间，则是今早才见过的沈砚知和顾屿。

　　裴窈环胸，打量起沈砚知，少年已经去掉了头上的绛绒簪缨，替换上一条朴素的发带，束起高高的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素净。

　　咆哮的人是他身旁的顾屿，一如既往的暴脾气，正在质问围住他们的人。

　　“他们似乎有麻烦了。”宋世子骑马靠近裴窈。

　　裴窈歪头看向宋世子：“怎么，你要救？”

　　“你不救？”宋世子反问，“你今早不就救了一回嘛，朝宸大善人。”

　　裴窈虽然被外人称为北川第一纨绔，但和她熟悉的宋世子却了解，裴窈其实是个嘴贱心软的人。

　　裴窈耸肩，嘴硬道：“本来是没兴趣救的，不过宋世子既然都说我是大善人了，总不能驳了你的面子。”

　　“噗哈哈哈，走吧。”宋世子笑道。

　　沈砚知这边，那群世家子弟正严实围着两人，同时嘴里也不断说着讥讽的话语。

　　“这不就是那个什么将才嘛！”

　　“什么将才啊，是花月阁的人才对吧？哈哈哈”

　　众人爆发讥笑，依旧嘲讽着沈砚知，显然白日里的比试并没有让他们认可沈砚知。

　　顾屿那里受得了这种气，但又思既父亲的嘱咐和今日猎场的情景，只能干巴巴反驳：“你们别欺人太甚！”

　　众人还想继续讥讽，不料这时，一道突兀的女声传来，打断了众人。

　　“你们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