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 5 章 ...

  •   她以十万火急的速度赶往医院,司机的四个车轮子都要开冒烟了。下车前她掏光口袋,数也不数纸币的金额就全塞给司机。

      药剂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长长的针头套着透明保护套。

      她回到病房,揪住门口的医生就问今天怎么样了。

      医生总是被她缠着,干脆就告诉她事实:“这位长官,我就明说了吧。您父母现在的情况,哪怕用再贵的仪器和疗程,都只能续命,就这样躺在病床上,肺里插着管子,一动也不能动。”

      他已经说得很隐晦,小渔不死心,直白地问:“那就是没有治好的可能了吗?”

      医生摇头,摆明了答案。

      深夜,她坐在父母中间,只开了一盏夜灯,她想让父母睡个好觉。注射剂在她手中流动着,散发淡色荧光。

      她拿到注射器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注射,她得想想,医生的话无疑是死亡通知,她在想要不要赌。

      赌赢了父母就有希望,赌输了,他们眼下的路也只有那一条。

      她还是决定相信统帅,他的夸耀,肯定不是空穴来风。

      小渔学过一些紧急救助手段,扎个针她还是会的。不过她不敢用太多,只是往他们的静脉里一人推了四分之一,最后还剩下半管。

      提取液顺着血脉流到全身,他们成了两个微弱的发光体。

      小渔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祈祷着奇迹发生,“求求了,一定要活,一定要好起来。”

      几分钟过去,原本平静的双亲突然抽搐,他们说不了话,喉咙呜呜啊啊的,吓坏了小渔。

      小渔知道这绝不是好转的预兆,慌乱之中,她拔腿就要去找医生,提取液让小渔妈妈勉强睁开眼睛,她死死地抓住小渔的衣服,仿佛要说些什么。

      “小渔,小渔。”她模糊不清地喊道。

      小渔立马将耳朵凑到妈妈嘴边,听她要说什么。

      妈妈用尽了全身力气,发出一个破喉咙能制造的最清楚的声音,“让……我……去……”

      她的手举在半空,似乎想抚摸小渔的脸颊,妈妈的眼神就像死鱼的眼睛,闪着僵硬的光。

      最后一个吧字还没说完,她陷入了昏迷,旁边的爸爸也是一样,短暂的抖动后,他们再也撑不住注射剂的侵蚀,一睡不醒,荧光断断续续地穿梭在他们的静脉中。

      小渔抓紧被子,失声痛哭,她知道爸爸妈妈刚刚去了,且谁也无力回天。

      这世界上哪儿有什么神药,有的都是命。

      她哭了不知道多久,脑袋缺氧,眼前发黑。她想去洗手间洗把脸振作,却看到她平时接水给父母接水擦身子的盆和毛巾。

      她打开水龙头,凉凉的水流过她的手心,直达身体深处,她的心脏周围大股寒气。

      困意是没有了,她端着小盆,最后一次为父母擦拭身子,从头到脚,没有哪一次比现在认真细致。

      擦完身子,为他们穿上外衣。她倒掉盆里的水,归置好一切物品。

      她起身又坐下,把父母的手放进被子,替他们掖好被角,尽管没有了呼吸,他们仍旧睡得很安详。

      黑暗中她默默注视着父母的遗容,最后靠在床边的护栏上,眼泪已经耗尽.
      她哭不出来,竟奇异地笑出了声,一晚上没合眼。

      第二天早晨医生来查房,看见心电图成一条直线的两具尸体,还有第三具仿佛疑似尸体的小渔。

      医生小心地凑近,伸出食指探她的鼻息。

      小渔面如死灰,缓缓吐出几个字:“他们,昨晚,死了。”

      这是一则令人遗憾的消息,可惜身为医生的他,从一开始就清楚这位长官的父母无力回天。

      有时候他作为医生,也要当当演员陪病人做梦,梦醒了他发现自己看惯世间生死,早已体会不到病人家属的悲痛。

      “可惜,节哀。我联系下殡仪馆,长官你做好准备吧。”

      他再没有什么要说的,转身一出门,就立马联系上最近的殡仪馆,让他们来为不幸的病人走生后流程。

      每一位逝者都是这样,活着各异的人生,死的时候都一样。

      小渔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支柱,她晃晃悠悠地走出病房,在病房大厅的角落里找到公用通讯器,调到郝运的频道。

      对面立马接通了,郝运接的,“喂,你好,有什么事?”

      “郝运,我的父母昨天夜里死了。”她机械地回答,没有半分感情。

      “什么?”郝运大吃一惊,他也没有经历过亲人离世,“那我马上来,等我。”

      茫茫人海中,没了父母,她还能找郝运,这给她带来了半点于事无补的安慰。

      事情只能延后让首席知道,她不想麻烦首席了,首席连自己的公务都忙不过来。

      郝运听到消息,内心惊慌。

      他正在首席办公室帮忙,首席看他心神不宁问有什么事,他说现在能不能不说,不过他得出去一趟很紧急。

      首席向来温和宽容,立马就答应了。

      郝运拔腿就跑,跑向车库。他坐上一辆可外出的军用车辆,火急火燎地往医院赶。

      军医院离军营不远,他到门口的时候,殡仪馆的车正停在楼下,等待工作人员搬运尸体。

      小渔站在大门口,双眼失焦,愣愣的。

      郝运停车,一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他的第一反应是把小渔搂住,口中喃喃道:“没事,没事的。”

      小渔已经撑不住了,在郝运的怀中哭了起来,但她已经没有泪可流,只是一张皱巴巴的脸,手掌乱抹脸颊,眼周红彤彤的。

      亲人离世,究竟意味着什么。没经历过的人想象不到那一刻,觉得应该十分悲痛,延绵不绝。

      小渔觉得全身冰冻,任何身体上的伤比现在的感受都要疼痛.

      但没有什么伤能够像这样蔓延至每根神经,直至多年以后,亲人离世的夜晚仍像安静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响。提醒着她,有两个与自己相伴几十年的人再也没机会等她一周回一次家。

      殡仪馆的人收拾完毕,盖上车后盖。郝运搀扶着小渔上车,自己坐在驾驶位开车跟在殡仪馆的人身后。

      小渔甚至没有什么力气睁眼了,郝运边开边观察她的情况,嘴角下压,眉头紧锁,满脸说不出的忧伤。

      开车的空档他抽出一只手,握紧了小渔的指节,冰凉的,细瘦的指节。

      接下来他陪着小渔走完了流程,切尔诺的殡葬从收尸到下葬只需要死者亲属签字,再就是缴费,其余的什么也不用做,第二天就能在公墓里找到死者的墓碑。

      小渔身上没有现钱,郝运替她付了钱。

      切尔诺人认为人一死,尸体必须立刻入土,不能耽搁,不然灵魂就会飞走,找不到他的家人了。

      所以一切的仪式都举行在立碑后,吊唁以及追悼,只是为了缓解生者的悲伤。

      筹备葬礼这几天,郝运寸步不离,生怕小渔想不开,连睡觉都要守在她床边看她入睡。

      待小渔精神稍好,他们挨家挨户地发葬礼通知,最后才告诉首席。

      首席收到消息,心里五味杂陈。

      到他这个年纪,生死近在眼前,未来的一切都说不定,也许他也会死在明天。

      最近的事情让他忽然生出这样的感叹,他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也开始伤春悲秋。

      葬礼就在一周后,到那时候小渔才勉强振作了精神,她看到郝运日日的精心陪伴,也不想丧了他的气。

      父母走了,她不可能还要跟着他们一块儿去,那郝运也很可怜,忙碌的首席就更可怜了。

      公墓旁的铺子专供人们举行葬礼,那里有成套的陈设与装饰,不需要客户费心。

      来参加葬礼的大多是军营的人,还有社区邻里,他们身着深色正装,以表对死者的尊重。

      郝运的两个球友也来了,他们一敛平日的轻松,说了声小渔长官节哀。

      人群中她看见了戴大姐,戴大姐也看见了她,还主动上前和她说话,不过她说的话彻底激怒了小渔。

      “小渔,节哀。你的爸爸是一位具有奉献精神的激进派战士,你也应该为他感到骄傲。”

      “骄傲?”她不懂戴大姐在说些什么不明不白的话。

      她想起家里时常出现的传单,想起戴大姐从家门口出去的身影,爸爸夸戴大姐人好,能说会道。

      原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悲哀上涌,她气得揪住戴大姐的衣领,质问道:“是你,是你把我爸变成激进派,趁着我不在的时候,给他洗脑对不对?我早该想到。你明知他身体不好,为什么叫他去游街?为什么!”

      “如果不是你,我爸妈根本就不会死!”

      那管提取液还放在家里秘密保存着,她三分心虚掺杂着七分恼怒,松了她的领子,又伸手指戴大姐,对着她破口大骂。

      郝运站在她身后,随时准备护住她。

      前来吊唁的宾客全部看向他们这边,几乎都听到了小渔父母的死因,开始和同伴交头接耳。

      戴大姐无动于衷,她坚持自己的理念,听不见小渔的指责。

      她没再多说,放下手中的花,果断地转身离去。

      最后还是首席出面稳住了葬礼,他能让小渔冷静下来,因为小渔对首席有愧。也许是对郝运和首席的愧意让她在绝望中活了下来。

      预计两个小时的葬礼仅半个小时就草草收场,小渔面对来者深深鞠躬,表示感谢。

      她难以言明父母的死亡,他们的身体本来就老得不行了,哪怕不淋雨,最多也就再活个五六年。

      来宾们纷纷上前再次安慰过她才离去,她穿着一身黑色无袖连衣裙,脑后别着一朵小白花,身形消瘦了不少。

      郝运和她穿着同色的衣服,小她一岁,此刻看起来倒比她还成熟些,胡子没时间刮,一片沧桑的青色。

      室内最终剩下他们三人,每个人都很疲惫。

      最近军营发生了不少事情,首席犹豫着什么时候告诉小渔,可是目前的状况,晚一些告诉她比较好。

      “首席,您那么忙,还麻烦您来一趟。”小渔坐在首席对面,郝运站在她身边,双手扶着她的肩。

      首席摆摆手,深棕色礼帽下他的墨绿色眼睛缓慢眨着:“生死大事,除了来看你,我也做不了什么。”

      “不过……”首席的神色变得为难,“这边需要你尽快复工,我的身边没有谁做事比得上你。但是我很理解父母去世的难过,你看着来吧,我不想逼你。”

      小渔捻去眼角的小颗泪珠,颤声道:“没事的,再给我两天,我处理好身后的事,一定回来。”

      这世界上还有人需要她活着,那是她存在的意义。

      接着是久久的沉默,好像不离开亲人逝去的痛苦就不会蔓延到未来,就永远坐在灵堂里,对着遗照缅怀。

      “好了,我先回去了。”首席起身,他的膝盖有些刺痛,他拍拍小渔的肩膀,又看向郝运,说:“好孩子,保重。”

      灵堂外是阴天,一切都灰蒙蒙的,泛着冷调。

      门口树木的苍翠褪了色,在风中飘摇,风声怒吼着,吹翻了首席的长西装衣摆,他慢腾腾地去到车里,最后开窗看着灵堂内的两人。

      后来小渔把房子退了租,拿回一部分租金,用租金还了郝运的钱。

      郝运当然不肯要,但小渔硬给他,不给就哭,郝运也只好收下。

      家里的家具和装饰卖的卖,扔的扔,一件不留,尤其是她父母的东西。

      郝运问她不留点做纪念吗,小渔回答父母在她心里就够了,其余的只会让她睹物思人感到难过。

      他们都对生死有着不同的界定。

      搬家前他们坐在空无一物的床边,互相依偎着,没有开灯,仅仅靠窗外稀薄的月光点亮视野。

      现在郝运只敢牵她的手,最多在她伤心的时候给予拥抱。

      他们十指紧扣,郝运侧过脸,鼻尖埋进她的发丝,轻声说:“小渔,我想认真讨论一下我们的关系。”

      他们貌似稀里糊涂地就在一起了,没有人说喜欢,没有人正式表白。

      郝运一直都很主动,甚至没有意识到某一刻小渔已经接受他的“入侵”,并变成她生活的一部分。

      “不是很明显吗?”她点到为止,说得太深她会觉得羞耻。

      她思考了几秒,又羞怯怯地问道:“我真不知道你喜欢我什么?”

      郝运将目光移向她,浅笑道:“你记不记得有一年年末,你在晚会上表演了一个节目,舞刀弄枪,英姿飒爽的。我又听他们说过你的事迹,年纪轻轻当上首席的助理,升成军官。你成天穿着制服,板着个小脸,很难不喜欢。”

      “难不成你喜欢我冷脸的样子?”小渔难得被他的话逗笑,嘴里咯咯咯的。

      “说回刚才那个问题,咳咳。”郝运坐正身子,清了清喉咙,“小渔女士,你愿不愿意正式做我的女朋友?”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
作者公告
大家好,我的第二本小说《贫民窟少女的统帅之路》也完结啦 它的后传《和灭世对象He了》也在准备中哦 如果想看这本书的完整故事,请移步后传吧,我会尽快抬上来 谢谢好心人捧场!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