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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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渔无疑是幸运的，若非遇见老四，这世界上就再没有人能帮她破译深藏在古切尔诺语中的机密。
正如当初老统帅毅然决然地踏上研习古切尔诺与这条路，他便陷入偏执的泥沼。
他武艺高强，但是文化却不高，哪怕脑子再活络，面对那古老晦涩的文字仍显得力不从心。
能够翻译通顺已是十分不易，当他拿着自己翻译的心血译稿求教于切尔诺研究古籍专家时，专家们指出他的错误，却被他视作嫉妒与阻挠。
他无法接受指正，因为专家们所说的他翻译错误的点，会导致他那么多年的翻译全面崩盘。
曙光近在眼前，这些专家肯定是怕他知道书里的秘密，才如此贬低他的成果。
他固执地坚信，自己的解读才是正确的。
大部分古籍珍本的确存于切尔诺人之手。贝洛人向来务实，只关心生存与掠夺，对这些破书兴趣寥寥。
切尔诺人知道这些古籍十分珍贵，于是一批有语言天赋的人成为学者世代守护、研究这些典籍，但是人数稀少，他们在切尔诺地位尊崇，权限极高。
老四，正是这些学者中的后代。他天生对研究语言十分痴狂。他感觉不管是何种语言，说出口时，写在纸上时，那些韵律那些笔顺让他觉得无比美妙。
古切尔诺语在一代代的进化中变得简易，贝洛政府建立后创造了一套新文字体系，刻意与切尔诺传统割裂，这也使他们离古籍真相越来越远。
这种文字以现代切尔诺语为基础，进行了一些变化，尤其是书面文字，与切尔诺语差异很大。
因为起源是同一种语言，贝洛人与切尔诺人即使用两套不同的语言，日常交流却没什么大问题。
老四潜心翻译古籍后发现，小渔从密林中苏家院长才能打开的空间里带回来的这些书，其机密程度远超切尔诺学者世代守护的版本。
切尔诺的古籍顶多是记录了一些密林的地形以及大迁移的过程和祖先们生活的细节，而苏家院长们能够拥有的资料则是揭示了整个星球如何运作。
按小渔的猜想，这些机密千百年来只有苏家院长能知道，而且研究院向来与贝洛高层都是貌合神离。
那么除了他们这一支人的后代，贝洛根本没有人知道这些机密。
听完老四的叙述之后，小渔更加确定只有苏家的人知道这些，而且很有可能只有苏家院长一个人能够知道这些。
他们进入密林的时候，书无法带走，只能靠记忆带出树洞。带出来是一回事，翻译它就更难了，需要耗费极大的心力。
苏家院长可以随意进入，所以只要他在位的时间够长，研究出这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他知道了机密后，也不可能告诉贝洛高层，这些绝对会给他们带来杀身之祸。
老四翻着密密麻麻的笔记，他在书里一条一条整理好信息，但因为信息量过多，他告诉小渔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大脑一不小心就会变成一团浆糊。
他首先明确了一点：他们都是被创造出来的，不管是贝洛人还是切尔诺人，他们只是某个实验的一环。
而实验的缔造者，正是千年前降落到原始星球上的碎片，那枚碎片来源于太阳，是太阳遗落在宇宙的种子。
这枚灵性种子偶然扎根星球，长成名为莫科什的参天巨树，并孕育出自主意识。
它的根系遍布整个星球，不管是植物还是动物，整个星球俨然成为它手中的玩具。
然而它是带着目的来到原始星球的，但是具体是什么无人可知。
因为就古籍中所记载的来看，莫科什树是所有人的神，人是不会知道神在想什么的。
神控制了整个星球，先创造出罗德人，再让罗德人的变种维勒斯人在第二代降生。这两种人前者代表死，后者代表生，他们的特质截然相反，是神刻意埋下的矛盾载体。
神并没有遵守宇宙间的能量守恒，在它的设定下，罗德人生殖能力弱，维勒斯人生殖能力极强。
巨大的差距会导致矛盾的激化与爆发，它正是要看在这种设定下，人们会如何发展。
为了不让人们轻易地见到神，每一个进入密林的人都会被赋予完整之力。
所谓完整，即生与死作为生命两极，在完整时终将归为虚无，所以完整的人不后悔不留恋。
完整的人结局必死，如果没有死，他们就会成为神的助理，成为半个观测者与推动者。
他们超脱于贝洛、切尔诺乃至生死执念之外，独立于整个实验系统。完整之力将不再是他们身上的附加，而是内化为自身的力量。
如果拥有完整之力的人生下后代，那么这种力量会被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所继承，然后在父母身上消失。被动继承与主动寻找到的完整之力略有差异。
主动寻求到完整之力的人，其思维已被完整之力洞开，了结了人生的执念与遗憾。
尽管完整之力的附加已被孩子继承，他们会仍用死亡的手段回归到莫科什树身边。
而继承者们，他们并不一定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力量，也不会动用这样的力量与神对话。
他们是一无所知的，没有任何痛苦地成为了完整的人，行走在世间，直到物尽其用的那一天。
第一场实验以两名孩童闯入密林为转折，神看到他们知道了矛盾已经激化到了这种程度，那它势必要开启下一步了。
于是莫科什树周围长出毒物并且蔓延整个星球，它让两个小孩把消息带回去，引发了全民大迁移。
同时，树根寄生到另外一个星球上，为迁移的人们指明活路。
首次实验中，它发现了几个问题：尽管罗德人作为维勒斯人的先祖，具有一定的威望，并且他们的脸天生就能获得所有人的偏爱。
但是维勒斯人与罗德人的武力差距始终太过悬殊，如果他们之间爆发战争，毫无疑问维勒斯人会获胜，因为他们身上似乎没有任何武力短板。
维勒斯人缺乏对生命的敬畏，他们勇猛善战，繁殖能力极强。但是他们从不探究生为何生，死为何死，只一味地觉得活下去就是胜利。
而罗德人早早探寻到了生命的意义，坦然面对死亡，却过于阴郁，沉湎死亡带来的悲恸，双方都被各自的执念所困扰。
在新星球上，维勒斯人奴役了罗德人，强者住在资源丰富的贝洛，自此成为贝洛人，弱者蜷缩在切尔诺山林里，成为切尔诺人。
为平衡武力，神添加了新设定：让贝洛人患上致命的皮肤病，如果不寻求办法及时解决，所有贝洛人都会消失。
神不屑于在基础设定上削弱贝洛人的能力，而是留了一个致命的缺口，让两者为这致命的缺口打得你死我活。
它创造出一种光球，这种光球就如同贝洛人的衍生。贝洛人把这种东西称为晓，它们是群居动物，生性凶猛好斗，需在庞大族群及首领引导下才能稳定。
在晓的族群中通常是以自身能量的大小排等级，最大的那个就是族群的首领。族群稳定，晓就稳定；一旦族群出现任何波动，惊扰到了其中一只晓。它们就会接二连三地爆炸，威力巨大。
只要贝洛人找到这种光球，再将这种光球制成药剂，方能解救大家的性命。
除了那两个进入密林的小孩，第一位从密林活着回来的人出现了。一群四五十岁的人自告奋勇进入密林，只有苏家老祖带着地图回来了。
他进入密林获得了完整之力，与神对话。他将这些对话记录下来，存在树洞里，这些对话揭露了整个星球是一场巨大的实验这一真相。
回来后没多久，他与妻子生下了第一个孩子，树洞里的秘密，因此在苏家人的手中代代相传。
而他经受莫科什附加的孤寂，加上年事已高人生本就没什么遗憾，最终坦然走向生命终点。
那蛇衔尾之处，既是生又是死，活着的□□常在与精神永存交织，奔向骨头化灰后每个闪光的微观粒子。
时至今日，星球上有两个已知的完整人，戴大姐夫妇生下的戴雪荣，和苏家的苏余影。
神让小渔知道了机密，她已经不属于任何一个族群。
老四言毕，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他清晰地感觉到每一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全身上下巨大的战栗像一股电流流窜在经脉中。
小渔被震惊得说不出话，良久才怔怔问道：“你的意思是现在是第二场实验？”
老四点点头，她又问：“那你之前说，找到了能再次打击贝洛人的方法，又是指什么？”
“统帅，请看这里。”老四抽出一页笔记，“您已是超脱族群的完整之人，是神的助理。神追求矛盾与冲突，若您前去询问，它一定会告知方法。”
“一旦得神启示，您便洞悉一切。这时候你还没有能力将贝洛人一网打尽吗？”
小渔恍然大悟，她海量信息充斥着她的脑海，逻辑尚未理清。现在相当于有一个毁灭世界的按钮在她手中，她有权利选择按下或者不按。
她看向老四，问道：“你告诉我这些，就不怕我再次复仇，导致众生陪葬，包括你？”
老四的回答出人意料：“统帅，追随您能让我知道这些书中秘闻，我已经是感激不尽，如果不是您，我哪能读到这些好书。”
“地球人有句古话，叫‘朝闻道，夕死可矣’。”
痴人，都是生死之间被欲望缠身的痴人。小渔大喜过望，老四虽然没有进入密林，却也和完整无异。
此后一夜，小渔再度踏入密林。这次再度光临，她的心情截然不同。她怀揣朝圣般的虔诚，一步步接近莫科什树。
粗大的树根处处透露着威严，参天蔽日的树枝与树叶增添无比的神秘。
她在树根前跪下，虔诚发文:“神啊，我是您的仆人，请告诉我，如何才能了却我的执念？”
说完，她即刻晕厥，进入梦境，梦境中莫科什树化作六位始祖，身形高大，白发苍苍。竭力想靠近，却始终无法触及。
“孩子，不用白费力气。”一个空旷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始祖们静默伫立，目光如炬。
小渔连忙跪下，诚恳地问道：“请您告诉我答案。”
六位始祖并未开口，声音却遥遥传来：“你很幸运，身负完整之力却存活至今。现在你有两个选择，放弃你所拥有的生活，成为我的使者，或者继续这样的生活，追寻世俗的偏执。”
神的意思，无非是要她割舍一切获取圆满，如果舍不得，无论什么执念都不得圆满。
小渔犹豫着，在听到要她放弃一切的瞬间，她狠狠地犹豫着。通常问题到达这步就已经有了答案，小渔不禁问道：“您能告诉我，第一个这样的人，怎么选的吗？”
“孩子，你是第一个熬过完整之力折磨的人。”
这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她看到苏家老祖写的古籍，以为他也和自己一样，有完整之力，见到了神，拥有选择的机会。
小渔沉默半晌，她闭上眼睛仔细斟酌，自己能否对一切袖手旁观，昔日旧人的身影一个个浮现。她永远记得当上统帅的时候，做的那个梦。
与她或亲密或憎恶的人一个个轮番质问当上统帅是为了什么，她得到的答案是为了需要的人而活着。
既然要活，就要活得有用。她做不到袖手旁观：“对不起，我做不到，还有很多人需要我。”
神未置可否，只是说了句：“好，那我会剥去你的完整之力，归去继续你的人生吧。此番对话，你也不会记得。”
可她进入密林，就是为了寻找彻底毁灭贝洛人的方法，她不死心，追问道：“神！请告诉我毁灭贝洛的方法，我不能就这样离开——”
那声音飘忽不定，却是有求必应：“两个完整之人相爱之时，便是星球覆灭之际。”
“我等着你回到我身边。”
它撂下简短的两句话，不再回答。小渔还没来得及回味与神相见的这一刻，回音飘荡在梦境四周，小渔再次醒来。
梦境里发生的事情她什么也不记得了，只有那句毁灭贝洛的方法铭刻在心间。
小渔欣喜若狂——完整之人，她身边就有一个。而另一个完整之人明摆着就在苏家，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她心想。
此时她已经不在乎到底要牺牲谁的性命，即便搭上自己也在所不惜。戴雪荣从小被她带大，少说怎么也对这两个小女孩有点感情。
可是如今，她必须割舍这种感情，疯狂脱敏人与人之间相离的痛苦，才能完成她的大计。她甘愿成为执念的傀儡，发起第二次覆灭。
与选择坦然赴死、将未来托付下一代的苏家老祖不同，在莫科什面前，小渔选择了恨，她要斗争不息，至死方休。
遥想当年，苏家老祖初入密林，同样见到了六位始祖，神解答了他关于星球的诸多疑惑后，他问的是：“该如何让想活下去的人活下去？”
“他们是谁？”
“不管是谁，那些想生存的人。”
“回去想想，答案就在你的身份中，你是个比众人都聪慧的孩子。”
同样，神对他留下了最后的呼唤：“我等着你回到我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