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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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送到桃源星的第五年，小楚楚还没过五岁生日，因为哪怕换了元枢也断定和丈夫相见无望，苏睦日渐消瘦，被相思之苦折磨。
她参透了新旧元枢的意思——折磨她，因为她是叛徒，疑似叛徒，一个掌握了重要机密的叛徒。
天底下任何一个有能力爬到统帅之位的人，听到那些风声与事实后都能琢磨出来的疑点，以他们的视角看来，把苏睦放在桃源星自生自灭是再好不过了。
虎毒不食子，苏家下一代接班人已经出生，苏睦不可能狠心到为了回去把孩子掐死。
他们断定一个女人的母爱强大至此，一些不济事的小小威胁罢了。
后来苏睦病倒了，她觉得自己终于迎来了结局，阳间无法相见陪伴后半生，死后还能见面。
每一次叫楚楚的名字，她仿佛看到了丈夫的残影。
她不是个多么高尚的人，只想要她年纪轻轻就死去的爱情，孩子激发了她内心的悲悯，可是作为一个容器一般生下了曾经尚可作为威胁的楚楚，她也无能为力。
提线木偶罢了，甚至她在元枢眼中还没什么价值。
楚楚生下来就很安静，除了刚面世的那声啼哭，他从婴儿时期到幼儿阶段，不哭也不闹，从来没给她添过麻烦，比天使还天使。
再过分一些相比其他孩子他算得上一生下来就生活自理了，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苏睦无数个深夜感激孩子的出世，替她消解了寂寞，深夜显得不再漫长。
偶尔冒尖的思念犹如一根落在眼球表面微不可查的睫毛，等到伸手揉过它，对着镜子想要找出造成痒意的真凶的时候，睫毛早已不知所踪。
但她知道，睫毛也永远不会消失。
因为她的世界里，爱是永恒的，楚东西一定在世界的另一端等待着自己的到来，期盼着相见的那天。
这样看来，身体的形销骨瘦反而像冲锋的号角，她大部分时候会觉得舍不得孩子。
但是没办法，也许作为一个不合格的妈妈，她天生和楚楚这个天使宝宝没有缘分。
日夜缠绵病榻，元枢那边贴心地派了人过来照顾，没准是想看她的死相。
孩子才五岁，也跟着没日没夜地陪在床边，只有妈妈状态好一点的时候，招呼他上床，他才默默地爬到妈妈怀抱里待着。
其他时间，看见厨师忙活，他也跟着忙活；看见护工忙活，他也跟着忙活。
不忙活的时候他坐在床边给妈妈读故事，就读她亲手写下的那些往事。
小楚楚不到五岁，已经认得许多字了。
苏睦有很多时间陪孩子，一刻也停不下来，她发现楚楚天资聪颖，学习方面无师自通，不仅认字认得快，记得多，现在已经能够独立操作研究晓的实验。
只是解剖晓有被高温烫伤的风险，大部分时间都是楚楚在一旁看妈妈做实验，他替妈妈画实验流程图。
苏睦还是个少女时显得坚毅的微微凹陷的两颊，经心病摧残后瘦成了骨架。
她预感到自己时日无多，连着几日都振作精神坐起来陪孩子说了许多话，他们还拼了拼图，小楚楚高兴到晚上，搂着妈妈的脖子甜甜地入睡。
“楚楚，该醒醒啦。”
这是妈妈温柔的声音，楚楚睁开眼睛，妈妈的笑容就在眼前，焕发生机。
楚楚激动得一个鲤鱼打挺抱紧妈妈的脖子，这么多日子以来的委屈倾泻而出，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可能是不够富足的母爱，又或者陪伴病人的担忧，他从小到大身边只有妈妈一个亲人。
楚楚八个月学会了颤颤巍巍地走路，一岁能够开口说话表达需求，三岁的时候他就初步懂得了什么叫死亡。
也许他并未洞悉死亡的哲学意义，妈妈在三岁那年送了他一只小鸟当生日礼物，他高兴极了，成天围着小鸟转。
可是没几天小鸟抑郁而终，等他起床发现小鸟死亡的时候，小鸟的尸体都硬了。
妈妈直接告诉他小鸟死了，楚楚在那一刻懂得什么叫死亡，一个东西死了，就再也说不了话，再也动不了。
妈妈本想帮他处理小鸟的尸体，他不许，而是把它静置在笼子里，观察了很久，直到小鸟成为白骨。
死亡在他小小的脑子里，等同于失去陪伴，现在的妈妈就和当初抑郁的小鸟一样病殃殃的，他非常害怕，每日每夜都睡不好。
楚楚哭泣着：“妈妈，你好了，你是不是要好了，不生病了？”
苏睦泛起一阵心疼，她撒了个谎：“对啊，就是小楚楚天天陪着妈妈，妈妈快好了。”
楚楚在她怀里哭了半个小时才止住眼泪，这孩子从出生以来也很少哭，这次可以算做哭得大动干戈了。
等孩子情绪好些了，她陪楚楚吃完早饭，然后带着他去河边钓鱼。这是第一次她带楚楚钓鱼，之前自己也很少钓。
她告诉孩子钓鱼的乐趣不在于鱼上钩的那一瞬间，而是为了这一瞬间漫长的等待。
等待鱼儿上钩的时候，他们可以闲聊，可以静下心来看看远处的风景，苏睦这才发现小楚楚吸收了她很多的知识，谈起做实验他问题连绵不绝，想法多多。
这是个做实验的好苗子，苏睦心想，她要是不久后去了，留下楚楚也算给贝洛人做了件好事。
叔叔和堂哥也不会太吃力，着重培养楚楚就可以了。
她们在河边钓了一上午的鱼，午饭也是在河边生火烤点小鱼吃就解决了，楚楚对钓鱼兴趣盎然，母子俩一直钓到傍晚才回家吃晚饭。
吃过晚饭厨子和保姆收拾家务，她们上楼整理苏睦写给楚楚的书，足足有一大箱。
她把自己前二十几年的经历与实验结晶都写进了书里，亲手给书制作了精美的封皮，这些书是比任何巨款都要珍贵的遗产，楚楚以后寂寞了，可以通过看书了解爸爸妈妈的一生。
“楚楚，收拾好就来睡觉了。”苏睦铺好了床，招呼孩子道。
楚楚换上了睡衣，乖乖爬上床：“我来了。”
他腼腆地撑起身子，小嘴在妈妈的额头上留下一个吻：“妈妈晚安。”
好在房间关了灯，孩子没有看见她干枯的身体偷偷掉下的最后两滴眼泪，她含笑入睡，梦里丈夫向她走来，牵起她的手。
第二天苏睦变成一只小鸟，死在名为桃源星的笼子里，她这一生再没有遗憾
。有的人活着为了事业，有的人活着为了亲人，而她也找到自己活着的意义——为了爱情。
也许她只是短暂地爱过肚子里掉下来的这个小家伙，因为她和小家伙背负着太重太重的意义，她更深爱属于自己的爱情，就像一只蝴蝶一样轻盈。
再见了，楚楚，灵魂离体的最后一瞬间苏睦站在孩子身边挥手，可惜放声大哭的孩子再也看不见。
楚楚的哭声招来了厨子和保姆，他们被苏睦的死亡吓得站也站不稳，几乎是飞速跑到楼下发讯息。
贝洛那边接到苏睦的死讯，立刻派了人来，但最快也要一天半。
元枢吩咐厨子和保姆先给苏睦收尸，找个袋子装起来，别让孩子在一边看见，等人到了会把他们一块儿接回去。
两人战战兢兢的，一个架着不肯离去的孩子走出小洋楼，一个艰难地找到麻布袋把苏睦装进袋子里，随后把尸体藏起来，不让孩子找到。
楚楚把从出生积蓄到现在的眼泪哭尽了，哭累了睡，睡醒了哭，他才五岁，不知道怎么走出没有人陪伴的悲伤。
虽然妈妈告诉他他还有二爷和舅舅这两个亲人，没准爸爸还在贝洛等他回去，可是对于楚楚来说，从小到大他的全世界只有妈妈一个人。
妈妈教会他识字，妈妈教会他说话，妈妈培养他生活自理，他对妈妈口中那些远方的亲人抱有一丝隐形的亲情，但是谁也比不上妈妈重要。
贝洛的人来了，他们穿着制服，坐着飞船，一到小洋楼就开始搜刮楼里的东西。
他们粗暴地把眼前可见的东西塞进箱子，然后抬进飞船，小洋楼被他们一扫而空。
厨子和保姆自觉地背着楚楚走上飞船，楚楚哭了一天精疲力尽，趴在厨子的背上睡着了。
等他醒来后，发现自己睡在一间装潢华丽的办公室里，身边是一个穿着制服，戴着眼镜的男人。
楚楚没有哭闹，他蜷缩在躺椅上，观察了好一会儿面前的人。不一会儿有人进来了，他捧着几本书走到男人跟前，毕恭毕敬地说道：“报告元枢，那女人留下来的东西就一箱子书看上去有点价值，您看看。”
男人翻了几页下属手里的书，推了推眼镜问道：“里面大概都是些什么内容？”
“有她写的散文，还有一些应该是研究报告，我们看不太懂。”
“既然是研究报告，那就送到研究院那边去，我们拿着又有什么用。”
他挥挥手，下属弯着腰退出办公室，他的余光瞟见小孩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他挤出一个假装亲切的笑容，语气故作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楚楚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他感觉这个元枢的气场很可怕，他没有回答，只一味瞪大眼睛盯着他。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元枢缓缓收回笑容，转身回到办公桌上，说了句“没意思”
切尔诺瘟疫已被尽数消灭，元枢信守承诺将剩下的人送回军营。
小渔回到切尔诺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修建烈士园林，然后接回麦麦。
她永远都忘不了那群激进派的士兵挡在她们身前的样子，凭着记忆她找到了当时士兵们战死的地方，她下令让人在这里修一座小墓园。
尽管小墓园离城中心有一段距离，小渔还是又让人修了一条城区直通墓园的小路。
这时候烈士们代表的不仅仅是他们自己，而是一种精神，他们扎根于切尔诺，燃烧生命寻找尊严。
整个园林和小路小渔会安排人值班守着，任何诚心祭拜的人都可以进入，墓园建成的当天，小渔捧着一束白菊花，珍重地放到墓碑面前，静默了许久。
回到切尔诺的日子比以往更加安宁，似乎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小渔确认自己暂时不会去死，可是她需要找点事做，几年里她把切尔诺打理得井井有条，人民生活水平相较以前好了不少。
麦麦自从接回来之后陪在她身边胖了不少，他们回去找麦麦的时候发现麦麦正躲在监狱里，模样很狼狈。
后来麦麦说，他们被抓走以后，她就按照统帅的吩咐躲进监狱，再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以免贝洛人找过来的时候计划败露。
她发现人都走光了以后，白天出来觅食做饭，晚上回监狱待着，没想到切尔诺来人把她接回去了，她很开心，这次回去依旧能够陪在统帅左右。
麦麦搬到了小渔的房子里，小渔重新接管切尔诺之后没有多余的精力管孩子，麦麦心甘情愿地当起了二孩宝妈，与两个小孩相处融洽。
深夜小渔回到家，麦麦卧室门开着，她从缝隙看进去，两个孩子挨着麦麦睡得正酣。她去卫生间洗漱，门铃却响了。
小渔怕吵醒卧室里的三个人，几大步跑去开门，门口老四抱着几本书，两眼放光。
他二话不说径直走向小渔的书房，小渔一看老四的架势应该有大事要说，忙跟了过去。
“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小渔关上书房门，老四急不可耐地将书往桌子上一放。
书从刚拿到手的崭新，到现在跟放锅里油炸过似的，每一页还夹了好几张笔记，老四为了研究这些书下了大功夫。
“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老四说话的声调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起伏过，这令小渔不禁以一颗严肃的心对待他的发现。
老四的手像松鼠在林间寻找松果一样，他翻了一页又一页，然后语速极快地说道：“统帅，这个秘密有可能颠覆整个星球，你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小渔深呼吸一口气，搬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慢慢说。
“我找到了能再次打击贝洛人的方法——”
他在研究这些古籍的时候，发现里面的文字极其晦涩难懂，他为此还请教过爷爷，跟着爷爷学了大半个月切尔诺初代古文。
整合了所有资料后，关于整个星球的奥秘一一展现在他眼前，他好似采珠人发现了一片满是珠蚌的海域，费劲心机撬开成堆蚌壳得到珍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