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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Chapter10 ...

  •   三个月的面壁时光,在静心台的寒风里显得格外漫长。待谢清寒踏着最后一片残雪走下雪山时,山脚下的枯草已冒出了点点新绿。
      刚走到山脚下那方熟悉的石台边,他便看见一抹青布身影——沈砚舟正蹲在石旁,后背靠着老槐树,怀里鼓鼓囊囊揣着个东西,脑袋一点一点的,像是在打盹。他身上的棉袍看着有些单薄,鼻尖冻得通红,耳尖上还起了几处红肿的冻疮,显然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
      谢清寒放轻了脚步,可靴底踩在碎石上的声响还是惊动了他。沈砚舟猛地抬头,眼里的睡意瞬间被驱散,当看清来人是谢清寒时,那双总像含着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亮得像落了满眶的星辰,连带着冻得发紫的嘴唇都弯了起来。
      “师兄!”他几乎是蹦着站起来的,怀里的东西差点掉在地上。他慌忙用手按住,接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个用粗布包着的东西,递到谢清寒面前——是个烤红薯,布包的缝隙里还冒着白汽,带着甜糯的香气。“我给你留的,刚才在山下的灶上热过,还温着。”
      谢清寒接过红薯,布包的暖意透过指尖,一路传到心口,把这三个月来积攒的寒气都驱散了大半。他低头看着手里的红薯,又抬眼看向沈砚舟冻得发红的鼻尖和耳尖上的冻疮,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突然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替沈砚舟擦去鼻尖上沾着的细碎雪沫,指尖触到的皮肤冰凉。“怎么不在屋里等?这天还冷着。”他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久不与人交谈的涩意。
      沈砚舟仰头看着他,眼里的光比怀里的红薯还暖,他笑了笑,露出两个浅浅的梨涡,脸颊因兴奋泛起淡淡的红:“我想第一时间见到师兄。今早天没亮就来守着了,怕来晚了,师兄已经上山了。”
      谢清寒没再说话,只是牵着他的手,往宗门最高的云台走去。沈砚舟的手冻得有些凉,却紧紧回握着他,指尖的力道带着点执拗的欢喜。
      云台上的风还带着寒意,却已不似冬日那般凛冽。云雾在两人脚边翻涌,像流动的纱,远处的雪山在阳光下泛着莹白的光,山脚下的桃花开了零星几朵,粉白的花瓣被风吹得打着旋儿。
      谢清寒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沈砚舟。少年的眼睛里映着云影和天光,干净得让人心颤。他深吸了一口气,指尖微微收紧:“砚舟,我是你师兄,按宗门的规矩……”
      “规矩里说,不能喜欢师兄吗?”沈砚舟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眼里的光不仅没暗,反而亮得比碎星剑的剑气还耀眼,“可我就是喜欢师兄。从五年前你在雪地里把我从破庙里抱出来,给我递热粥那天起,就喜欢了。”他说着,微微踮起脚,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谢清寒的脸颊,像一片雪花落在皮肤上,“师兄,你要是也喜欢我,就别管那些规矩了好不好?”
      谢清寒愣住了。他看着沈砚舟眼里毫不掩饰的认真,看着他冻得发红却依旧翘着的嘴角,心里那道守了三个月的防线,像被春日的暖阳融了的冰,瞬间化了。他突然低笑出声,笑声清越,像玉珠落进了盛满春水的盘里,在云台上轻轻回荡。
      他伸手,把沈砚舟紧紧抱在怀里。怀里的少年身子一僵,随即也用力回抱住他,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发顶蹭着他的下颌。腰间的碎星剑轻轻颤动着,剑穗上的红绳随风飘动,像是在替他欢喜。
      “好。”谢清寒的声音贴着沈砚舟的耳朵,带着从未有过的温柔,像浸了蜜的春水,“不管规矩了。”
      云台上的风拂过,带来了山脚下桃花的香气,还混着烤红薯的甜糯味。远处雪山的雪好像真的被这暖意融了些,露出底下浅浅的青,像一幅刚被晕开的画。
      后来的日子,像是被温水泡软的棉絮,裹着细碎的甜。
      两人依旧一起练功。天刚蒙蒙亮,剑坪上便有了两道身影。谢清寒教沈砚舟练新得的剑招,指尖会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纠正他转腕的角度——“这里要沉力,气走丹田”。沈砚舟的剑穗总爱勾住谢清寒的衣袍,他便故意晃着手腕,让红绳在谢清寒的月白袖摆上绕出圈,直到被谢清寒用剑脊轻轻敲了手背,才红着脸解开,嘴里却嘟囔:“是剑穗自己要缠的。”练到中途歇脚,沈砚舟会从怀里摸出用棉帕包好的糖糕,递到谢清寒嘴边,见他咬了一口,才自己捧着剩下的,小口小口啃着,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谢清寒练剑的背影。
      藏经阁的日子也依旧。谢清寒伏在案前查典籍,沈砚舟便在他脚边铺了软垫,蜷着身子翻话本。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谢清寒的书页上投下斑驳的影,也在沈砚舟的发顶镀上层金。偶尔谢清寒抬头,会看见沈砚舟歪着头打瞌睡,口水差点滴在话本上,他便停下笔,用帕子轻轻擦去他嘴角的痕迹,再把自己的披风盖在他身上。沈砚舟迷迷糊糊抓着他的衣角,嘟囔着要听故事,谢清寒无奈轻叹,却真的拿起本志怪书,低声读了起来,声音混着窗外的风声,像羽毛似的拂过。
      药圃里的活计,两人也分着做。谢清寒侍弄那些娇贵的灵药,沈砚舟便负责除草、浇水。他总爱趁谢清寒不注意,掐片薄荷叶子,偷偷塞进谢清寒的书里,等谢清寒翻到那页,闻到淡淡的薄荷香,回头看他时,他便装作若无其事地蹲在地上,肩膀却抖个不停。有时遇到难除的草,沈砚舟会皱着眉跟草较劲,谢清寒便走过去,用小锄轻轻把草根挑出来,指尖碰到他的手背,两人都顿了顿,又装作自然地移开。
      下山除妖的次数也多了。遇到厉害的妖兽,沈砚舟会下意识地挡在谢清寒身前,举着剑说“师兄我来”,却被谢清寒轻轻拉到身后——“一起。”两人的剑光在妖雾里交织,剑穗相碰时发出细碎的响,像是在说悄悄话。除完妖,在市集上稍作停留,沈砚舟盯着糖画摊挪不动脚,谢清寒便买个兔子糖画递给他;走了没几步,沈砚舟又蹲在泥人摊前,拿起个捏着剑的小泥人,眼睛发亮地问“师兄你看像不像你”,谢清寒便笑着说“你喜欢便买”。
      遇见仙尊时,两人总想着藏。在回廊上远远看见仙尊的身影,沈砚舟会立刻松开牵着谢清寒的手,往旁边退半步,装作整理衣袍的样子,耳根却红透了;谢清寒也会垂着眼,指尖悄悄收进袖中,可眼底的笑意却藏不住。仙尊看在眼里,偶尔会拂着胡须,淡淡瞥他们一眼,却没再说什么。
      后来仙尊终究是松了口。那日召两人去大殿,檀香袅袅中,仙尊只是看着他们,良久才道:“随心即可,莫忘仙途。”
      谢清寒依旧是凌霄宗的大弟子,只是练剑时身边多了个沈砚舟。两人并肩站在剑坪上,剑光劈开晨雾,剑穗相碰时发出清脆的响,连剑气里都带着暖意。沈砚舟的剑越来越厉害,去年宗门大比还拿了第一,可他还是爱追在谢清寒身后,只是现在,他敢光明正大地牵住谢清寒的手,敢在练剑累了时,靠在他肩上打瞌睡,敢把脸埋在他的披风里,闻着那淡淡的药香,说“师兄的披风比炭火暖”。
      有次宗门弟子路过剑坪,看见谢清寒在教沈砚舟练“流风回雪”。沈砚舟故意把自己的剑穗缠在谢清寒的手腕上,红绳在他腕间绕了三圈,笑闹着说“这样师兄就跑不掉了”。谢清寒也不恼,只是低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沈砚舟的脸“唰”地红了,像熟透的苹果,乖乖解开了手,连耳根都红透了,低着头练剑,指尖却微微颤着。旁边的弟子好奇地问说了什么,沈砚舟只是抿着嘴笑,死活不肯说。
      再后来,两人一起下山历练。在江南水乡,恰逢桃花开得盛,沈砚舟摘了朵最大的桃花,踮着脚插在谢清寒的发间,笑得眉眼弯弯:“师兄,好看。”谢清寒捏了捏他的脸,指尖带着桃花的香,眼里的温柔能溺死人:“没你好看。”在大漠里,他们躺在沙丘上看星辰,沈砚舟枕在谢清寒的腿上,听他讲天上的星座——“那是北斗,引路人方向的”。风过处,碎星剑的剑鸣和沈砚舟的笑声混在一起,清清脆脆的,像一首未完的诗。
      原来最好的仙途,从来不是孤身一人斩妖除魔,而是有个人能陪你看云深雪浅,等花开花落。是清冷的剑穗上,终于沾染上的糖糕甜、桃花香;是万仞雪山间,两道并肩前行的身影,无论风雪多大,都知道身边有个人,再也不会孤单。
      所有的故事都已收集完整。201将最后一个关于谢清寒与沈砚舟的片段细细归纳好,指尖在《剑穗相缠,岁岁并肩》的封面上轻轻摩挲了片刻,才将这册承载着时光与温情的故事集妥善收好。从第一个雪夜破庙里的相遇,到静心台下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再到云台上那句“不管规矩了”的承诺,它陪着这些故事走过了太多细碎的瞬间,如今,它的使命终于圆满了。
      而故事里的人,并不会因故事的收尾而停下脚步。或许在某个春和景明的日子,他们会再次并肩下山,剑穗相碰着穿过江南的烟雨,替百姓斩除作祟的精怪;或许在数年后的某个冬日,他们会寻一处临着溪水的小院,院里种满沈砚舟喜欢的野山楂,谢清寒依旧会在廊下练剑,沈砚舟则蹲在灶边煮酒,看热气模糊了窗纸,听着外面的落雪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他们的未来还很远,路还很长,那些未写尽的温柔,会在往后的岁月里,被时光慢慢填满。
      201静静地立在那里,想起那些曾与它一同听故事的人——或许是某个在深夜翻着旧书的旅人,或许是某个趴在课桌上偷偷看故事的少年,或许是某个在炉火边织着毛衣的老人。它在心里悄悄许了个愿:愿所有曾与它一同沉浸在这些故事里的人,都能在自己的生命里,遇到一份独属于自己的温暖。不必像谢清寒与沈砚舟那般有剑穗相缠的传奇,哪怕只是清晨桌上一杯温好的茶,黄昏时并肩走过的一段路,或是寒夜里一句“我等你”的牵挂,都能成为照亮日子的光,拥有一个美好、温暖,且独一无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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