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言世界艰难求生》果怡人

3、冬日

　　日子在谢夫人精心安排的食疗汤水下缓缓流淌。谢绾卿不再抗拒进食，那些温补的、易消化的羹汤粥品一点点滋养着她亏空的身子。
　　她给出的解释——落水后受了惊吓又一直头晕恶心，实在咽不下东西，并非有意绝食——虽然稍显牵强，但结合她当时确实落水受寒的状况，以及如今“恢复”后依旧有些恹恹、不如往日活泼的模样，谢夫人和谢伊纵然心底或许仍有疑虑，却也宁愿相信这个说法，只当她是小孩子家病中娇气，如今大好了便好。
　　于是，那些沉重的担忧和小心翼翼的试探渐渐散去，相府二小姐的院落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只是伺候的下人们更加经心了些。
　　精心调养了一段时日后，谢绾卿的脸上终于不再是那吓人的苍白灰败，褪去了那层脆弱的透明感，透出了些许健康的红润，虽然比起从前还是清减了不少，但总算有了活气。下颌也圆润了些许，不再那么尖得戳人。
　　她最喜欢的冬日，也恰在此时，裹挟着清冽的空气悄然来临。
　　这日清晨醒来，推开窗棂，便见外面已是银装素裹。雪下了一夜，此刻已然放晴，日光映在洁白的雪地上，折出耀眼纯净的光芒。檐下结了几串冰凌，晶莹剔透。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干净又寒冷的味道，吸一口，肺腑都像是被洗涤过一般。
　　最惹人注目的，是院中那几株早梅，经了一夜风雪，非但未凋零，反而虬枝之上绽开了更多红艳艳的花朵，欺霜赛雪，傲然吐芳。冷冽的寒风中，那幽淡的梅香一阵阵袭来，清极沁极。
　　“小姐，外头冷，别冻着。”云秀笑着给她披上一件厚实的织锦镶毛斗篷，手里还抱着个暖烘烘的铜手炉塞进她怀里，“夫人吩咐小厨房新烤的栗子送来了，还热乎着呢，正适合赏雪时用。”
　　谢绾卿被簇拥着走到廊下，小丫鬟早已机灵地摆好了铺着厚厚棉垫的绣墩和一个小巧的红泥火炉，炉上坐着咕嘟冒泡的热茶。
　　她的目光却被那碟刚呈上来的烤栗子吸引。栗壳被烤得裂开了口，露出里面金黄饱满的栗仁，一股混合着焦香和甜香的热气蓬勃而出，在这清冷的雪天里，显得格外诱人。
　　她小心翼翼地拈起一颗，指尖立刻感受到粗糙外壳下滚烫的温度，烫得她忍不住轻轻“嘶”了一声，却又舍不得放下。轻轻掰开，那冒着白气的、软糯香甜的栗肉便露了出来。
　　吹了吹气，将栗仁放入口中，那股温暖甜糯的滋味立刻在舌尖化开，驱散了所有的寒意。耳边是丫鬟们轻微的嬉笑声，眼前是皑皑白雪与灼灼红梅，鼻尖萦绕着栗香、梅香与茶香。
　　这一刻，似乎连脑中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都暂时远去了。
　　她微微眯起眼，感受着这份属于人间的、真实的温暖与惬意。这具身体本能地对冬日、对雪、对热栗子产生的喜爱，悄然感染了她那颗冷寂的心。
　　或许，活下去，也并非全是糟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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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纱，暖融融地洒在身上。谢绾卿正倚在窗边软榻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本游记，手边小几上摆着那碟没吃完的烤栗子。
　　廊下传来小丫鬟们略带雀跃的低声通报：“小姐，大公子来了！”
　　话音未落，帘子便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打起，一道清朗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带着一身从外面带来的清冷寒气，眉宇间却含着温和的笑意。
　　正是她的大哥，谢云朝。他如今在翰林院供职，平日里公务繁忙，难得白日里回府。
　　“绾卿。”谢云朝唤了一声，声音清润。他解下墨色的披风递给身后的随从，露出里面青色的翰林官袍，更衬得他身姿如玉。
　　他几步走到榻前，仔细端详了一下妹妹的脸色，眼中流露出欣慰：“气色果真好了许多，看来母亲这些日的汤水没白费功夫。”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油纸包，递到谢绾卿面前，语气带着几分自然的宠溺，“路过稻香斋，瞧见新出的枣泥山药糕和玫瑰酥，想着你爱吃，便带了些回来。还热着，尝尝？”
　　谢绾卿坐直了些，接过那还带着体温的点心包。油纸包散发出的甜香混合着大哥身上淡淡的书墨和冷空气的味道，是一种令人安心的熟悉感。
　　“谢谢大哥。”她弯起嘴角笑了笑，依言打开油纸包，拈起一块小巧的玫瑰酥。点心做得极其精致，酥皮层层分明，透着诱人的色泽。
　　谢云朝在一旁的绣墩上坐下，看着妹妹小口吃东西的模样，似是随意地提起：“今日在翰林院，倒是遇见了云公子。”
　　谢绾卿咀嚼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云朗青。原书的男主，也是从前那个“谢绾卿”痴缠不休、甚至因此屡屡针对女主宿云薇
　　谢云朝并未留意到她这细微的停滞，继续笑道：“他还问起你，说你前番落水，他可担心得很。我记得你以往……”他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略带探究地看向谢绾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说起来倒是奇了，小妹你今日怎地不同我打听云公子的事了？往常若我提起他，你早该缠着我问个没完了。”
　　他记得清清楚楚，以往这个妹妹只要听到“云朗青”三个字，眼睛都会亮起来，必定要拉着他问东问西，他穿了什么衣裳、说了什么话、心情如何……能絮絮叨叨问上半天。
　　可此刻，谢绾卿只是安静地听着，甚至在他主动提起后，也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便继续小口吃着她的玫瑰酥，脸上看不出丝毫往日的兴奋和羞涩，平静得……近乎漠然。
　　这反应太过不同寻常，以至于谢云朝这般心思缜密的人，立刻便察觉出了异样。他微微蹙起眉，目光落在妹妹沉静的侧脸上，心中掠过一丝疑惑。
　　谢绾卿能感受到大哥探究的视线。她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光顾着享受点心和平静，差点忘了原主是个“云朗青重度痴迷者”的人设。
　　【警告。宿主对关键人物‘云朗青’的反应过于平淡，不符合‘痴恋云世子’的隐藏人物设定。存在引发关联人物怀疑的风险。请宿主及时调整。】系统冰冷的声音适时地在脑中响起。
　　谢绾卿心下无奈，只得强行咽下口中的点心，努力抬起脸，试图挤出一个原主那种带着娇羞和急切的表情，语气也刻意放软了几分，甚至带上了一点结巴：“啊？云、云公子他……他真的问起我了？他……他还说什么了？”
　　她的表演有些生硬，眼神里的慌乱倒是真的——是怕被精明的大哥看出破绽的慌乱。
　　谢云朝看着她这明显不同于往日、显得有些刻意和别扭的反应，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觉得妹妹似乎哪里不一样了，落水一场，好像连性子都沉静了不少，对云公子的态度也变得……古怪起来。
　　但他只当她是大病初愈，又或许是小女儿家心思难测，终究没往别处想，只是顺着她的话答道：“也没说什么，只是寻常问候一句。你既大好，他便也安心了。”
　　谢绾卿暗暗松了口气，连忙低下头，假装害羞，不敢再看大哥探究的目光，心里却把系统骂了无数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