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梦清河》溪衔

2、医馆

　　笑笑那间兼作医馆的屋子，顿时被一股陌生的血腥气和冷冽气息充斥。
　　将人艰难地安置在窄榻上，笑笑已累出薄汗。女子再次陷入深度昏迷，长睫紧闭，唇色吓人。
　　医者本能压倒了一切。迅速取来热水、布巾、剪刀和金疮药。
　　剪开被血浸透、紧黏伤口的衣料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伤口在肩胛下方，不长，但皮肉外翻，狰狞可怖。这绝非普通意外，分明是利刃所伤！她是什么人？仇杀？追杀？笑笑心头掠过一丝疑虑，但手上动作不停。她抿紧唇，专注地清理、上药。动作轻柔熟练。
　　也许是药性刺激，女子身体猛地绷紧，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眼睛倏地睁开。
　　眸中混沌，却瞬间锁定笑笑，充满警惕。
　　“滚开……”她声音嘶哑，试图挥开笑笑的手，却无力。
　　“别动。”笑笑声音镇定，甚至空出手轻轻按住女子未受伤的肩，力道不大，却带着坚持，“伤口必须处理，会感染。”
　　女子似乎想反驳，却变成抽气。她不再挣扎，只是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像寒潭般一瞬不瞬地盯着笑笑，里面是审视、戒备和因无力而产生的屈辱愤怒。
　　在这目光下，笑笑有些不自在，但更多是警惕。这女子绝非普通百姓，那眼神中的狠厉和审视，是经历过危险的人才有。救她，会不会给这平静的医馆带来麻烦？但想归想，她手上动作未停。
　　为了打破沉默，也为了探听，笑笑轻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闭上眼，拒绝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极轻地、带嘲讽道：“……阿菲。”
　　“阿菲。”笑笑重复了一遍，“我叫笑笑。”
　　没有回应。阿菲像是睡着，但微颤的睫毛暴露了她的清醒。
　　包扎完毕，笑笑拿来干净衣物想帮她换。手刚碰到衣带，就被猛地打开。
　　“我自己来。”阿菲声音冷硬，挣扎想坐起，却因剧痛失败，额角渗出冷汗。
　　笑笑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叹了口气：“你现在做不到。我是大夫，眼里只有伤患。”这话是医者习惯，也是自我告诫。无论此人何等来历，此刻只是她的病人。
　　最终，阿菲认命般偏过头，咬紧下唇，任由笑笑帮她更换里衣。整个过程，她都紧闭双眼，仿佛忍受折磨，只有微红的耳根泄露了并非无感。
　　一切收拾妥当，夜已深。
　　笑笑端来一碗温热的草药汤剂：“喝了它，对你好。”
　　阿菲瞥了眼药汁，眉头蹙起：“什么东西？毒药？”
　　“是让你活下去的药。”笑笑举着碗，“想害你，不必这么麻烦。”
　　阿菲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想找出虚伪。最终，她接过碗，指尖冰凉地擦过笑笑的手。她屏息，一口气灌下苦涩的药汁，随即把碗塞回，语气刻薄：“……难喝。你们清河的大夫，医术不怎么样，折磨人的本事倒一流。”
　　笑笑没理会，接过空碗：“夜里可能会发热，难受就叫我。我就在旁边。”
　　她吹熄亮灯，只留一盏小灯在角落散发昏黄光晕。自己则铺了被子在离窄榻不远的矮榻上。
　　黑暗中，只剩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许久，久到笑笑以为阿菲睡着，一个极低、模糊的声音从窄榻传来，轻似梦呓：
　　“……为什么救我？”
　　笑笑怔了怔，在黑暗中轻声道：“因为你需要帮助。”更因为她是个大夫，这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哪怕对方可能带来危险。
　　那边再无声响。
　　笑笑躺在矮榻上，毫无睡意。救死扶伤是天职，可阿菲身上的谜团和危险气息却无法忽视。那伤口，那眼神，那戒备…她究竟惹了什么事？收留她，是对是错？鼻尖萦绕着那丝属于阿菲的冷冽气息，笑笑心中波澜起伏。
　　这个叫阿菲的女子，像一颗危险的石子，骤然投入她平静的生活，荡开不安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