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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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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崭新而柔和的 rhythm。千秋朝瑾与松田阵平之间,形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他们会相约着出门,频率不算频繁,却足够规律。
他们一起穿梭于灯光柔和的画廊,在色彩与线条构筑的世界里低声交换看法;他们并排坐在漆黑的影院,爆米花的甜香与影片的声光交织,偶尔手臂不经意的触碰会让她微微一怔;他们置身于庄重的音乐厅,交响乐的洪流中,她偶尔侧目,会看到他看似专注实则可能神游天外的侧脸,忍不住莞尔;他们也会去尝试东京各色各样的餐厅,从需要正装的米其林到烟火气十足的街边小店,他对食物似乎没有太多挑剔,但会对需要漫长等待的精致料理发出不耐烦的轻啧。
更多的时候,他们只是静静地并肩漫步。在落叶沙沙的公园,在霓虹闪烁的街头,不需要太多的言语,只是这样走着,偶尔聊上几句无关紧要的话,或是分享一块刚从便利店买来的甜点,气氛便舒适得让人忘记时间。
然而,松田阵平的假期实在少得可怜。□□处理班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是块哪里需要就往哪里搬的砖,休假表常常形同虚设。因此,他们最经常的联系方式,反而是跨越电波的声音。
有时是在深夜,她刚完成一幅画作的收尾,电话会突然响起。那头传来他略带疲惫却依旧懒散的嗓音,或许是刚结束一个棘手的现场,背景里有时还隐约能听到警笛的余音。他会简单说起今天又拆了一个多么无聊或者多么刁钻的装置,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但她总能从那些简短的描述里,捕捉到隐藏其下的高度专注与压力,以及成功后的那一点点不易察觉的松快。她则会捧着电话,靠在窗边,轻声告诉他今天经纪人目黑信又如何“虎视眈眈”地催稿,仿佛她是什么高产似那什么的绘画机器。
有时是在她课间的休息时间,他的电话会突然闯进来,背景音安静,可能是在难得的休息间隙。他会听着她有些苦恼地讲述家人,尤其是弟弟泉,对她社交状况那种过于热切的关注,语气里带着点哭笑不得。她甚至能想象电话那头,他可能正靠在警车边,手指间夹着一支未点燃的烟,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弧度听着,偶尔毒舌地评价一句“啧,真是闲得慌”。
他
也会听她分享校园里的趣事,听她说起好友爱子和宫泽雅的八卦,虽然她怀疑他可能根本没记住她朋友们的名字。而他,偶尔也会极其罕见地、用一种极度嫌弃的语气,提起幼驯染萩原研二又在哪场联谊上如何“大杀四方”,害得他莫名其妙也被拉去充数,结果在角落里睡到散场。
他们的生活轨迹原本毫无重叠之处——一个是沉浸在艺术与家族光环中的大小姐,一个是游走于危机与烟火尘俗之间的拆弹警察。如同两条平行线,本该沿着各自的轨道运行到底。
然而,奇妙的缘分与那份彼此都未曾明说、却日益微妙的怦然心动,却像最坚韧温柔的丝线,将两条截然不同的轨迹悄然拉近,紧紧缠绕。
他们分享着彼此世界里截然不同的风景,在电话线的两端,在每一次短暂的相聚中,一点点地将对方的存在,织进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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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的寒风似乎也吹不进警视厅一楼喧闹的大厅,但一股更加凛冽的气息却骤然席卷而来。千秋朝瑾正由两名保镖护卫着,与一名警官低声交谈,忽然感到一阵风自身边掠过。
她下意识地抬头,只见松田阵平像一头发怒的猎豹,周身裹挟着几乎凝成实质的怒火,目不斜视地冲向走廊深处的审讯区。他甚至连防护服都只脱了一半,肩带随意地垮着,脸上是她从未见过的、毫不掩饰的暴怒与戾气。
“松田!你给我站住!冷静点!”后面跟着几个同样穿着拆弹组制服或刑警西装的人,焦急地试图阻拦他,却几乎跟不上他的脚步。
千秋朝瑾的心猛地一提。她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
不到几分钟,又一道身影急匆匆地冲进大厅,是萩原研二。他脸上惯常的轻松笑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焦急与担忧,他甚至没注意到大厅一侧的千秋朝瑾,径直朝着松田阵平消失的方向追去。
过了一会儿,那边的喧闹似乎平息了一些。只见萩原研二半是无奈半是强硬地拉着松田阵平的胳膊,将人从里面带了出来。
“小阵平!我的祖宗!你再生气也不能直接对犯人动手啊!”萩原研二的声音带着后怕和头痛,“这下好了,爽是爽了,检讨书你得写多少页才能交代过去?”
松
田阵平任由他拉着,脸上暴怒的神色稍褪,却依旧阴沉得能滴出水。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近乎冷厉的弧度,声音沙哑却斩钉截铁:“一份检讨换揍他一顿,值得很。”
他几乎不敢去想,如果不是那个及时生效的信号屏蔽器,那个癫狂的犯人远程重启的炸弹倒计时,会带来怎样毁灭性的后果。就在不久前,他还在电话里和幼驯染笑着约好拆完弹就去老地方喝一杯。差一点,只差一点……
他还穿着那身灰蓝色的防护服,身上似乎还带着硝烟和紧张工作后的痕迹,额发微乱,整个人是一种处于极度愤怒后略显疲惫但依旧紧绷的状态。
千秋朝瑾站在不远处,有些新奇,又有些心惊地看着他这副与平日懒散截然不同的“工作状态”。
二人拉扯着正要往大厅另一头的出口走去,松田阵平随意地抬眸,环顾四周,下一秒,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大厅一角——那个被两名西装革履的保镖谨慎护在中间、戴着帽子和口罩、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纤细身影上。
他
的脸色骤然一变,几乎是立刻甩开了萩原研二的手,大步流星地朝她走去。
“欸?小阵平?”萩原研二被他带得一个趔趄,疑惑地顺着他前进的方向看去,在看到千秋朝瑾时愣了一下,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露出了了然又带着点玩味的笑容,慢悠悠地跟了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松田阵平几步就跨到千秋朝瑾面前,眉头紧锁,语气急促,眼神像是扫描仪一样迅速在她身上探查,仿佛要确认她是否完好无损,“出什么事了?”
不等千秋朝瑾回答,旁边刚才与她交谈的那位警官便热情地开口:“松田警官,你认识这位小姐吗?这次真是多亏了千秋小姐帮忙报警,我们才能及时抓住浅井别墅区公寓的那个炸弹犯!”
松田阵平锐利的目光瞬间投向说话的警官,又猛地转回千秋朝瑾脸上,眼中充满了惊愕与未消的余怒,以及更深的不解。
千秋朝瑾微微拉下一点口罩,露出一双平静的眼睛,语气轻描淡写:“只是误打误撞罢了。”她笑了笑,解释道,“今天本来是想出去看看房子,没想到在路上恰好发现那个人行为鬼祟,不太对劲。”
她的笑容轻松,仿佛真的只是一次巧合。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底那份挥之不去的担忧,让她在今天特意以“想搬出去住,需要看房”为由,带上了包括一位退役军人在内的保镖出门。依靠那位退役军人的一些人脉,她大致得知了可能出事的地点范围,特意前往附近。没想到,真的撞见了炸弹犯计划失败后恼羞成怒、试图制造混乱脱身的一幕。保镖敏锐地察觉异常,果断出手将其制服。
松田阵平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带着懒散或戏谑的眼眸此刻深邃无比,仿佛要看进她心底去。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吸了一口气,紧绷的下颌线缓和了些许。
萩原研二走上前来,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真诚的感激,他朝千秋朝瑾伸出手,笑容比平时更加灿烂几分,却难掩其中的郑重:“千秋小姐,我是萩原研二,是这个暴脾气家伙的幼驯染兼同事。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他微微欠身,语气诚恳,“要不是你,让那个炸弹犯逍遥法外,还不知道要闹出多少事情。”
千秋朝瑾拉下一点口罩,露出带着笑意的眼睛,与他轻轻握了握手:“萩原先生,您好,我是千秋朝瑾。您言重了,只是巧合而已。”她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这巧合可真是命运的眷顾啊。”萩原研二笑容不变,眼神却在她和一旁紧绷着脸的松田阵平之间飞快地打了个转,语气变得微妙起来,“不过……能让我们小阵平急成这样的‘朋友’,千秋小姐可是头一个哦?”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带着善意的调侃。
松田阵平立刻飞过来一记眼刀,语气不善:“萩!”
千秋朝瑾口罩下的脸颊微微发热,幸好有遮掩。她垂下眼帘,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萩原先生说笑了。松田警官只是……比较负责任。”
萩原研二看着两人一个炸毛一个假装淡定的反应,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但他懂得见好就收,不再深究,只是道:“总之,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以后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找我。”他递出一张自己的名片。
“谢谢。”千秋朝瑾接过名片,小心收好。她看了一眼周围越来越多的目光,轻声说,“这里不太方便,我就先告辞了。”
她朝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便在保镖的护卫下,低调而迅速地离开了警视厅大厅,自始至终都没有摘下帽子和口罩,避免了一切可能被认出和渲染的风险。
看着一行人走出警视厅大门,萩原研二勾住松田阵平的肩膀,语气恢复了平时的调侃,却带着一丝认真:“喂,那位千秋小姐……看来不简单啊?你小子,运气是不是有点好过头了?”
松田阵平没有回答,只是望了一眼警视厅人流往来的大门,那个被保镖环绕的纤细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他抿紧了唇,眼底情绪翻涌。
今天发生的这一切,太多的巧合,太多的情绪,都需要他好好消化。尤其是……她出现的时间和地点。
回到千秋宅邸,父亲千秋纯一郎果然已在书房等她。他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神色严肃,面前似乎还放着几份文件,但显然心思不在那上面。
“听说你今天去了警视厅?还牵扯进了炸弹案?”父亲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审视。
“是,父亲。只是偶然遇到,协助警方提供了线索。”千秋朝瑾垂眸,言简意赅地回答,略去了其中惊险和主动的部分。
“那位松田阵平警官,”父亲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你和他,似乎走得很近?”
千秋朝瑾抬起眼,语气平静却清晰:“是我主动想与松田警官做朋友。他对艺术有一些独特的见解,我们聊得来。”她巧妙地将原因归结于兴趣,并将主动方揽到自己身上。
千秋纯一郎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眼神锐利,仿佛在衡量她话中的真实性以及背后的含义。最终,他微微蹙眉,语气沉缓地说道:“朝瑾,你要清楚自己的身份。与警方人员,尤其是一线刑警过于亲近,并非明智之举。他的世界……与我们相去甚远,且充满不确定的危险。”
“我明白父亲的顾虑。”千秋朝瑾轻声回应,却没有给出任何不再来往的承诺。
亲看着她平静却执拗的神情,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罢了,你自有分寸。下去吧。”
晚些时分,继母千秋奈奈端着一杯热牛奶来到了她的房间。她不像父亲那般直接,而是先关心了她今日是否受惊,语气温柔体贴。
闲谈几句后,千秋奈奈才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朝瑾,最近似乎有不少人家向我们打听你呢。有好几位议员夫人和世家太太,都旁敲侧击地问起你的情况,看来是有联姻的想法。你自己……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情吗?”
千秋朝瑾立刻摇头,语气难得地带上一丝急切:“奈奈阿姨,我目前完全没有考虑过联姻的事情。”她甚至下意识地找了一个理由,“而且……以我这样的身份,其实也并不适合……”
“朝瑾,”千秋奈奈温和地打断她,眼神里带着一丝不赞同的怜爱,“不要这样说自己。千秋家从未因此而看轻你分毫,你永远是我们的女儿。”她轻轻叹了口气,“家里其实并没有一定要你去联姻的意思,只是希望你将来能幸福安稳。所以……”
她话锋一转,目光柔和却带着探究地看向千秋朝瑾:“那位让你父亲都有些在意的松田警官……是个怎样的人?你们……是在交往了吗?”
听到继母如此直接地问起松田阵平,千秋朝瑾微微一怔,脸颊不由自主地有些发热。她下意识地摇头否认,声音轻了下来:
“不,还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千秋奈奈是何等敏锐通透的人,她看着继女脸上那抹不自在的红晕和下意识否认却又带着柔软羞涩的语气,心中已然明了。她没有再继续追问细节,只是了然地笑了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她不再多言,体贴地将牛奶往她面前推了推,便起身离开了,仿佛刚才只是一次关于未来幸福的寻常闲聊。
然而,她那句“我明白了”和离去时了然于心的笑容,却让千秋朝瑾的心跳悄悄漏了一拍。家族的态度已然明晰,前路或许并非坦途,但某种悄然滋生的、名为心动的情感,似乎已在她心底扎下了根,再难轻易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