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缘》沉梦听雨

18、琼京城

　　琼京城。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贺舟的脚步蓦地一顿，五指死死攥住衣襟，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喉结滚动，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心口……好疼。”几人愕然回首。陆萧然连忙扶住他，沈临双指抵在他眉心处探查他的识海，仅是一瞬，沈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宋婉晴用灵力探查他的筋脉：“你筋脉怎么突然紊乱了？”

　　贺舟摇头，面色苍白的吓人，片刻后，他忽然松开手，勉强扯出个笑：“没事了，先找地方吃饭吧。”——转身时，却将颤抖的手藏进了袖中。

　　陆萧然攥着他的手腕，方才还不稳定的筋脉已经稳定了下来。

　　陆萧然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贺舟转过身，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扬起一个虚弱的笑容：“真的没事了。”

　　……

　　在饭馆用过饭后，几人走出饭馆。

　　来时没仔细看，现在细看才发现，琼京城内到处张灯结彩，朱漆廊柱缠着赤纱，琉璃瓦下悬着茜色灯笼，连青石板上都洒落着胭脂色的花瓣。

　　贺舟拦住个挑着糖人担子的货郎：“这位兄台，这琼京城可是要办喜事啊？”

　　“客官是外乡人吧？”货郎抹了把汗，脸上堆起喜气：“今夜要举行赐福大典哩！您几位真是赶巧，这大典受赐者可延寿驻颜，更能祛除百病”

　　“原来如此。”贺舟摸出铜钱买糖人，那卖货郎笑着将糖人给他，提醒道：“大典就在戍时开始，在福源台举行，你们莫要误了吉时。”

　　说完，他便挑起担子转身离去，背影很快没入熙攘人群，唯有那悠长的吆喝声仍隐约可闻：“福泽临世，万民同喜——”

　　……

　　福源台矗立在琼京城中央，通体由莹白如玉的寒石砌成，九级台阶层层叠起，在暮色中泛着幽幽冷光。

　　台上站着几个身着红衣的蒙面人，台下是熙熙攘攘的百姓。他们三两成群的说着话。

　　“圣女真是心地善良，造福苍生，我们琼京城有了圣女真是得了天大的恩赐。”

　　“是啊是啊！圣女不惜耗费自身的神力也要为我们赐福。”

　　突然，有人惊呼道：“圣女来了。”他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瞬间禁声。

　　只见夜空之中忽有绯影掠过，如一片浸透血色的枫叶飘然而下。那女子一袭红衣胜火，广袖翻飞间似有流霞缠绕，面纱轻扬时露出半截白玉般的下颌。她足尖点地面，腰间银铃轻响，整个人似谪仙临世，衣袂翩跹处洒落点点金粉，在月华下织就一场浮光幻梦。

　　人们呆愣片刻，齐齐跪下，声似洪钟般高喊：“恭迎圣女降世！”

　　声浪震得烛火剧烈摇晃，摇曳的火光在圣女眼中破碎成冰冷的星子，她垂眸俯视着脚下如蝼蚁般跪拜的众人，长睫在瓷白的脸上投下两道青灰的影子。

　　人们前额紧贴地面，再次高喊：“请圣女降下赐福，请圣女降下赐福。”

　　沈临看着他们的背影，忽得发现，那些跪拜之人后颈处，都浮现出蛛网般的金线，正随着呼喊声越来越亮。

　　圣女广袖轻展，台上侍立的红衣使者躬身向前，将一柄鎏金法杖高举过顶。

　　杖身缠绕着暗纹密咒，顶端镶嵌的火红宝石，宝石在月色下折射出妖异的光芒。

　　就在她指尖触及法杖的刹那，宝石突然迸发出刺目的血光。红衣使者跪伏在地，圣女将法杖凌空一点。

　　“轰！”

　　宝石中窜出一道赤焰，在空中化作凤凰形态。火凤展翅掠过之处，信徒们后颈的金线骤然发烫。

　　“嘶——”

　　如同被火焰灼烧的痛感，使得人群中发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忽然，火凤飞到高空之中，与月亮并肩。展开的羽翼遮蔽了半边天幕，每一片翎毛都燃烧着炽烈的光焰，将月色都衬得黯然失色。它收拢双翼后，又猛的展翅俯冲下来！

　　“唳——！”

　　一声清越凤鸣撕裂夜空，火凤的身躯在最高处轰然绽放。无数鎏金光点如星雨坠落，每一粒光尘中都跳动着细小的火焰。信徒们痴狂地仰着脸，任由光点没入眉心。

　　老妇人的皱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少年人裸露的伤疤转眼愈合，就连断了手的汉子也重新长出了手臂。

　　他们后颈处的金线，缓缓消散在夜色中，取而代之的是他们的眼眸变成岩浆般的金红色。

　　圣女收回法杖的瞬间，他们的瞳仁又恢复成了黑色。她握着法杖的手指用力而泛白。一滴汗珠从她额角滑落，在面纱上洇开深色痕迹。红衣使者上前搀扶，却被她拂袖推开。台下信徒仍匍匐高呼，无人看见她袖中颤抖的手——那些没入眉心的金焰，正顺着法杖反噬她的经脉。

　　“傀儡术？”陆萧然道。

　　谢清欲摇头，否定道：“这是噬魂咒。”

　　“噬魂咒？”陆萧然皱眉道。

　　看着几人一无所知的表情，谢清欲解释道：“噬魂咒是上古禁术，会的人很少，且他们大多都已经死了，基本就是失传了的。”如果说这世间还有谁会这种禁术，谢清欲就只能想到一个人。

　　他目光沉沉的看着台上人离去的背影，接着道：“噬魂咒，是禁术。被施法的人灵魂会被慢慢侵蚀，直至灵魂彻底被侵蚀殆尽，而施法的人也会受到反噬。”

　　操纵一城的人的灵魂，他到底想做什么？

　　“走吧，我们跟上。”谢清欲道。

　　……

　　夜色昏暗，树影婆娑。

　　“他们跟上来了？”圣女低声道。

　　“跟上了。”身边的红衣使者回道。

　　圣女眼眸冰冷：“叫红缨她们动手。”

　　“是。”红衣使者说着，说中掐诀，指尖丝丝缕缕的红光浮现。

　　她们脚步加快，拐进了树林深处。

　　“不见了。”宋婉晴皱眉环视四周。

　　沈临张开手掌，手中浮现出的点点星光汇聚成剑。

　　“再找我吗？”一道靓丽的女音从林中传出，接着从暗影走出一绯衣女子。

　　她将面纱摘了，露出一张娇俏的面庞，可那双眼却像淬了冰的刀锋。

　　她手中提着一根赤鞭，毫不犹豫的朝他们挥来。鞭子撕裂夜空发出爆鸣，几人急退的刹那，鞭梢炸开地面，击起地上沙砾。

　　陆萧然拔剑迎上，却在剑尖即将触碰到女眉间时，一根银针飞来，直击陆萧然要害。

　　“铮——”

　　银针被一把长剑挑飞，与此同时，面前的女子也被一根鞭子带走。

　　沈临顺着鞭子看去，一红衣使者将女子带了过去，而她身旁也站着位身着红的衣男子。

　　男子红衣似火，眉目如画，面如冠玉。

　　女子似有些怔愣，反应过来后低声道：“尊上。”

　　许随安并未应她，只问道：“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

　　“……快了。”

　　“红缨，将她带回去。”

　　红缨道：“是。”

　　许随安凝视面前的五人，眉头微挑，有些意外道：“你们竟然还活着？”

　　宋婉晴微皱眉头，不解询问：“你在说什么？”

　　许随安听她这样问，笑了：“失忆了？”许随安唇角弧度欲大，掌心向上虚托：“那我帮你们恢复一下记忆。”

　　霎时，地底钻出无数黑雾凝成的枯手，死死扣住众人脚踝。沈临挥剑斩断，却见断手落地便化作毒蛇缠上剑刃。许随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怎么样，记起来了吗？”

　　他竟是魔神！怎么会？他不是被封了吗？

　　沈临掷出浮光剑，长剑脱手化作七道流星，剑光交织成牢笼，将许随安困住。

　　许随安轻嗤：“你以为这样就能困住我？”

　　说着许随安手中魔气汇聚，沈临神色一变，召回浮光剑。

　　许随安掌中魔气化作黑蟒直扑沈临咽喉，贺舟指尖爆出青光，灵力凝成锁链将人拽回。

　　谢清欲就待在一旁，没有参与战斗。他如今没有一丝一毫的神力，法力微弱到连鉴清剑都唤不出。

　　琼京城的人灵魂都已被吞噬了，就是一群没有意识的躯体，魔神完全可以就在琼京城出现，把他们引到这来是为了什么？

　　想到什么，谢清欲猛然转头，他瞳孔骤缩——琼京城方向升起滚滚浓烟，烟中竟隐约浮动着金色符文！

　　火光映在谢清欲漆黑的瞳仁中。是调虎离山 ！

　　沈临一剑贯穿许随安胸膛，却见对方唇角勾起，任由剑刃透体而过。

　　许随安的声音忽然贴近他耳畔，如毒蛇吐信：“我们还会再见的。”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已化作黑雾消散。

　　在许随安消散的瞬间，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将琼京城内的大火吹的更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