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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沈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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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岫一百六十四年。
“砰!”一声巨响划破天际,潜心山上一道巨大的光柱,冲破苍穹。神域的古神钟随之震颤,浑厚的钟声层层荡开,在云海间激起阵阵涟漪。
“咚——咚——咚——”
三声钟响,低沉而庄重。天空中祥云浮现,云彩如梦似幻,色彩斑斓。鲲鹏在云海中遨游,身形若隐若现。七彩流光倾泻而下,为神域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贺舟正百无聊赖地趴在窗边,闻声倏然抬头,杏眼中闪过惊喜:“神域来新人了!”
宋婉晴倚着朱栏,清秀的眼睛微微眯起,望着远处神台的方向。她忽然开口问道:“你觉不觉得……这气息有点熟悉?”
听她这么一说,贺舟恍然想起了这个场景跟五年前有些相似。
记忆的闸门被猛地拉开,如潮水涌来。
云岫一百五十九年,也是这般钟鸣震天。那位新晋神君踏上神台的刹那,竟纵身跃下九重天!
神域位于九重天之上,云雾缭绕,仙气氤氲,可一旦坠落,那便是掉下万丈深渊,几乎是必死无疑。
可偏偏那个疯子,不仅活了下来,如今竟又重登神台。
贺舟轻轻撞了撞宋婉晴的肩,低声道:“宋婉晴,我们要不去看看?”他眼中跃动着好奇的火苗,手指不安分地扯着宋婉晴的衣袖。
宋婉晴睨他一眼:“你忘了?你现在可是在被陆萧然关禁闭,你要是擅自出神院他定要罚你。”
贺舟拽着她的袖子晃了晃:“他的结界我破不了,你不是可以吗?”见宋婉晴还是绷着脸,他继续道:“"难道你不好奇?能从九重天跳下去又活着回来的,可是开天辟地头一遭。”
其实宋婉晴早按捺不住,方才不过是逗他。她故作沉吟,指尖凝聚起一点灵光:“但陆萧然马上要回来了。”她顿了顿道:“还有谢清欲。”
听到谢清欲的名字,贺舟神色微变,随即又恢复明朗:“知道了,我们快去快回。”
宋婉晴纤指轻划,结界如水面般漾开一道缝隙。两人化作流光,朝着神台疾驰而去。
……
神台。
白玉砌就的九层台阶在云海中若隐若现,这是下界修士飞升神域的唯一通道。
此刻,通天光柱渐渐消散,如晨雾般化作点点星芒。
一道颀长身影自光晕中缓步而出。一袭蓝衣长袍随风轻摆,衣诀飘飘。乌发用玉冠高束,衬得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容愈发清冷。他抬眸环视,眼底似有寒星流转。
正要拾级而下,忽见两道身影风风火火朝他这跑来。他不动声色地侧身让路,却见那二人竟直直地拦在他身前。
“有事?”他后退半步,淡淡说道。
贺舟轻喘着气,站稳后抬头看他,杏眼亮得出奇:“你是新来的神君?”见对方颔首,他咧嘴一笑,介绍道:“我叫贺舟,这是宋婉晴。”
男子简短道:“沈临。”
宋婉晴看着沈临的目光中带着探究。
修仙界主分神,魔,仙,人四界。人界修仙者成仙容易,但由仙成神却难如登天,自神域建立以来登上神台的不过千人。若没有等到机缘哪怕是修行万年也上不了神域。
而他却能登上神台两次,且……宋婉晴打量着眼前人,心中暗惊。
且他还是个凡人,上一个以凡人之身登上神台的还是穆青。
沈临初来乍到对神域不熟,两人便提出带他一同寻找他的神院。
神域之中,神院是每位神君登上神台后自动幻化出来的,是独属于那位神君的。而神院上的牌匾则和神君本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找神院的过程十分轻松,毕竟神域本来也就没几座神院。
“找到了……”贺舟下意识的抬头看沈临神院上牌匾,牌上就只有两个字“因果”
朱漆牌匾上两个鎏金大字灼灼生辉。贺舟瞳孔微缩,不约而同的与宋婉晴对上了目光,皆从对方眼中看到震惊。这样的牌匾,整个神域只有五个。
忽地,贺舟浑身一颤。识海中响起陆萧然的声音:“回来。”
顿时他也不管什么牌匾了,慌张地拉了拉宋婉晴的衣袖,低声道:“陆萧然回来了。”
宋婉晴不以为意的看着他道:“他回来就回来呗,我又不怕他。”
贺舟:“……”
话是这么说,可最后她还是跟着贺舟跑回了陆萧然的神院。
他们走前还问了沈临要不要一起,令人意外的是,这位冷若冰霜的新晋神君,居然同意一同前往。
陆萧然的神院空无一人。檐角风铃在云气中叮咚作响。见没人,两人并没有多思考,直接带着沈临到了另一处神院。
沈临行走在二人身后,他若有所思的回看着那块与自己神院上分毫不差的牌匾,眸中闪过一丝探究。
……
到院前时,宋婉晴和贺舟先行一步进入院中,走在后头的沈临脚步微微一顿。
他抬首望去,那块牌匾上的鎏金篆字在日光下流转着奇异的光晕。这已是他今日第三次见到同样的匾额——自己的神院、陆萧然的居所,如今又是这。
广袖下的手指无意识地收拢,他想起穆青对他说的话——“你的机缘在神域,那里有属于你的因果。”
庭院中,衍生花开满枝头,枝叶繁密,白星点点。微风拂过,带来淡淡的清香,洁白的花朵上缠绕着金色的灵气。
花树下,陆萧然执棋的手悬在半空,指尖黑子迟迟未落。谢清欲倚着石案,他指尖轻叩案面,发出“嗒”的一声脆响。陆萧然回过神来,他下意识的垂眸准备落子,却又在棋子即将触碰到棋盘时顿住。
“我输了。”陆萧然收手,将棋子掷回棋罐,笑意温润:“几月不见,你棋艺精进不少。”
谢清欲挑眉,随手把玩着一枚白子,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说话。
“魔都近日如何了?”陆萧然问道。
“挺好的,处理了几个惹事的家伙,安分多了。”他语气轻描淡写,眼中却闪过一丝寒芒。
“你面色不太好。”陆萧然收拾着棋盘,看似不经意间说道。
“怎么。”谢清欲微微倾身,将手中棋子掷回棋罐中,垂下的发丝扫过棋盘:“贺舟不管来管我了?”他笑得玩味,却不着痕迹地避开对方探询的目光。
话音未落,院门处传来窸窣响动。陆萧然神色骤冷:“来了就进来。”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贺舟嬉皮笑脸的走了进来,却在看到陆萧然暗藏怒气的眼时瞬间又耷拉下了唇角。
他颈侧还缠着一道未愈的伤痕,在衣领间若隐若现。
陆萧然的目光在那伤痕上停留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陆萧然刚要开口,目光却越过贺舟,落在那个陌生的身影上。贺舟识趣地往旁边挪了两步,露出身后之人——那人一袭蓝衣立在阶前,乌发用玉冠高高束起,眉眼冷如寒冰。
沈临抬眸的瞬间,恰好一阵风过。
谢清欲紫袍广袖被风拂动,半束的墨发间,白玉簪流转着温润的光泽。他生得极艳,眼尾微微上挑,唇若涂朱,透着一种不显女气的美。
两人目光相接的刹那,沈临黑眸微动,不动声色的攥紧了广袖下的手。一片衍生花瓣悠悠飘落,最终无声地落在青石板上。
贺舟清了清嗓子,向两人介绍道:“这是沈临,新来的神君。”
他带沈临来也是为了让两人认识下这位新晋的神君。
沈临神色冷淡,只微微颔首,目光从谢清欲身上掠过,旋即淡淡移开,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贺舟指着身旁的玄衣男子向沈临介绍道:“这是陆萧然。”他指尖转向另一侧的紫衣男子道:“这是谢清欲。”
陆萧然指尖在桌面上轻轻一拂,棋盘瞬间化作缕缕清光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五盏青瓷茶盏,茶香袅袅,雾气氤氲。
五个凳子,只有谢清欲身旁还有空位,沈临看了眼毫不犹豫的坐了过去,表情冷漠,不带一丝情绪。
谢清欲看了他几眼,端起面前的茶盏看着水中清冷的倒映。
贺舟坐到陆萧然身边,脸上堆起灿烂的笑容,小心翼翼地捧起其中一盏茶,双手奉到陆萧然面前,语气讨好:“来,您先喝口茶,消消气。”
陆萧然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接。
贺舟笑容僵了僵,讪讪地收回手,自己把茶喝了。
贺舟的伤是在魔都受的,魔都的栾林里生活的都是千年以上的大妖。神域神君想要下界只有两个方法要么从界外之境出,要么就像沈临之前一样从神台跳下去。
说来也是倒霉,界外之境传送的地方都是随机的。贺舟前脚刚答应陆萧然下界后一定不会惹事、不会受伤,后脚就跟煞鬼斗了个你死我活。虽然赢了,但对手十分强悍也让他身上挂了彩。
陆萧然见他受了伤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心中怒气陡然爆发将他锁在了院子里。
谢清欲在一旁轻笑出声,指尖把玩着茶盏,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他眼尾微挑,似笑非笑的样子令人心神荡漾。
沈临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只是静坐在一旁。他看着面前两人的互动,眉梢微挑,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
宋婉晴在桌下悄悄踩了贺舟一脚,力道并不重,见贺舟毫无反应,宋婉晴无语的看着他,抿了抿唇,又加重力道补了一脚。
“嘶——”贺舟猛地抽气,腾的站起身来,下意识转头瞪向宋婉晴,却见她正拼命朝自己使着眼色。
“?”
贺舟茫然地眨了眨眼,满脸困惑。
宋婉晴气得牙痒,她一字一顿道:“贺舟,你是不是有话要说啊?”
贺舟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在桌面上一拂,一张泛着微光的地图徐徐展开:“在神域待了一百多年了,我们要不要去人界玩玩?”他说着,目光直直望向谢清欲。
谢清欲沉默半晌,他慵懒地抬眸:“去哪?”
这便是同意了。
贺舟故作思考,他修长的指尖沿着图上的标记缓缓移动,最终落到一处岛屿上:“我们去澜音屿,怎么样?”
他兴冲冲说道:“我听说澜音屿一个很特别的节日叫情缘节,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谢清欲桃花眼微眯:“情缘节?”
贺舟重重点头:“对啊。我们明日便出发吧。”
谢清欲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广袖滑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腕,他无奈道:“我才刚回来,能不能先让我休息几日?”
贺舟见谢清欲面露疲色,担忧地问道:“你没事吧?”
“无碍。”谢清欲摆了摆手,起身时不动声色的扶了下桌案:“只是有些累罢了。时辰不早了,你们也早些回去吧。”
沈临侧目看了他一眼,又强迫自己不去看他,袖中的手指蜷缩。
待送走四人后,庭院骤然安静下来。谢清欲独坐石凳,轻风微拂,衍生花缓缓从树上飘下,洁白如雪的花瓣在空中轻轻旋转。他伸手接住一片飘摇的花瓣,莹白如雪的花瓣上缠绕着缕缕金芒。指尖轻捻间,他眸光微动,最终将花瓣轻置石桌,转身步入内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