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义！但爱上摄政王》Manissa

29、第 29 章

　　这番话一出，众人皆陷入惊诧。
　　这位仁兄，是活腻歪了，要去地府报到吗？他不知道早在六年前，十六言官就先他一步而去，去阎王那里谋官去了吗？

　　兵权是国之大事，但说到底，也是人家一家子之间的小事。
　　这位仁兄也是会挑时候，正凑着太后生日宴，赶着给太后“老人家”添堵。

　　这位直言进谏的大臣跪得笔直，好像顶天立地。

　　而反观赵瑰，就差把“不悦”俩字写在脸上了。

　　主子不动，狗先吠。
　　赵凤关大步迈向那位臣子身前，弯下腰和他对视。这臣子也是个人物，不卑不亢地看回去。

　　忽然，群臣被眼前一幕惊了，有的甚至从座上猛然而起，紧紧地盯着那位臣子。

　　赵凤关一脚踹在那位臣子的肩膀上，他在军营历练日久，本就是个练家子，这一踹又伴着怒气，根本不收着劲。

　　那位臣子登时被踹到在地，脸色煞白，嘴紧闭成一道直线，眼里却冒着火光。

　　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能在太后生辰宴上获得一席之位的人，要么是簪缨世家子弟，要么也是榜首骄子。
　　人中龙凤。

　　若真是被周鸷或是周笳责罚便罢了，毕竟是圣子龙脉。但他赵凤关算什么东西？不过是狐假虎威的奴才，还没有真本事。

　　士可杀，不可辱！

　　气血上涌，这臣子也顾不上夺兵权的大计，他缓缓站直，蔑视身前的赵凤关，一副佛挡杀佛，神挡杀神的气魄。

　　王又山瞥一眼，心中焦急，若是出了格，恐生事端，他将视线投向周鸷。
　　周鸷却只是向他轻微颔首，看得出他并不担忧。

　　坐山观虎斗。

　　周鸷垂眸，仿佛这一切和他无关。
　　可明明这一切皆是因他而起！

　　那位大臣肩膀处挂着一个明晃晃的脚印，他一步一步走向皇帝和太后处，眼神似霜似雪，逼得人不敢直视，又不敢避让。

　　他直直跪下，尔后，庄重地举起双手，脱下了顶上官帽，徐徐放到身旁地上。

　　他盯着高处的皇帝和太后，朗声开口道。
　　“今日，臣斗胆请辞。如今世道，罴豹横行，瘴戾弥漫！国之危亡，皆是臣子之过，但臣实乃不愿同流合污，惟愿归乡。若陛下不允，臣愿随先帝而去！”

　　说罢，他重重地磕头在地。

　　太后脸色不能说是难看，只能说非常难看。小皇帝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早就失了分寸，慌了主意，竟跳下龙椅忙让臣子起来。

　　这番话说得如共工怒触不周山，天柱折，地维绝，天倾地陷。

　　一旁众人不免兔死狐悲，竟纷纷站出来，跪在地上求情。甚至其中许多人，并非王又山门生。

　　声势愈来愈浩大，周鸷终于不再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坦然而立，站定在跪成一片的臣子之前。
　　“臣周鸷请罪。臣自知才疏德薄，不堪重任，摄政以来，未能为陛下、为太后分忧，反惹来诸多纷扰。北安门之变，致使无数仁人志士寒心，臣难逃其咎。臣唯愿卸下重担，闭门思过。”

　　这话一出，无一不骇。

　　堂下臣子早已被怒意烧红了眼，见周鸷站在自己这边，又惊又喜，顺势又有不少先前胆怯的臣子跪出来乞骸骨。

　　片刻，竟然倾巢而出。
　　所有臣子都跪在地上，就连赵凤关底下的门人也碍着清誉，不得不跪。好似谁不跪谁就不合群，谁不跪谁就没脸回家吃完饭。

　　而赵瑰这边，随着周鸷一站出来，群臣纷纷跪下，正如同火上浇油。

　　她阴沉沉地盯着周鸷。
　　但她看上去很累，脊梁还是挺的，肩膀却已经沉了下去。

　　赵凤关已经失态了。
　　他锵地一声抽出禁军腰间的佩剑，举着在臣子中间挥舞，口中大喊，“你们是不是找死！”

　　她从凤位上站起来，慢悠悠地走到周鸷面前，眼珠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周鸷也是不要脸，这时候仍然装作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你是在逼孤吗？”
　　朱唇微启，吐气如兰，赵瑰轻声说。

　　俗语又说，脸皮厚，吃个够。
　　周鸷就是这种人，他甚至不仅能吃个够，他都可以兜着走。

　　他磊落地跪着，同身后的大臣一模一样。

　　赵瑰好似看不到他似的，也许是早就气饱了，掠过他身旁，面向群臣，抬高声音。
　　“你们是都在逼孤吗！”

　　她望着在跪倒群臣之中，犹如挑梁小丑一般的赵凤关，心下一片悲凉。

　　周鸷漠然地无动于衷。

　　许久，他终于听到赵瑰疲惫的声音。
　　“赵凤关办事不力，褫夺兵权，暂由栘王代署。”

　　“臣，领旨谢恩！”周鸷道。
　　但他并未起身，连带着身后的群臣也仍跪在地上。

　　赵瑰坐会凤位，纤细的手指撑着额头，幽幽道，“你们还要孤做什么？”

　　无一人说话，明明人满的青云殿，却像空空荡荡，只留下赵瑰一人。她像是被扔到荒郊野岭，四周无渡。

　　半响，她终于开口道，“赐赵凤关王府静养，夺其异性王封号，非诏不得出。”
　　弃车保帅，这是赵瑰最大限度的退让。

　　穷寇勿追的道理众人皆知。群臣齐齐拜下，口称盛名，尔后纷纷站起。

　　赵凤关满脸阴鸷，他的目光穿越群臣，望向赵瑰，赵瑰眼帘低垂，并不和他对视。赵凤关举着剑，走到周鸷面前，低声道，“你赢了。”
　　说罢，把虎符拿出，狠狠掷在地上。

　　周鸷冷漠地没有动作。

　　还是修炼成人精的大太监见势不妙，从地上拾起虎符，献给摄政王。

　　赵凤关嗤笑一声，恶狠狠地斜睨大太监。忽然，他前举利剑，朝着大太监捅去。

　　众人惊呼。

　　当啷——
　　利剑掉在地上。

　　一双手筋骨毕露，死死地攥住赵凤关拿剑的那只手，赵凤关眼中的愤恨呼之欲出。

　　周鸷从颤颤巍巍的太监手中接过虎符，尔后把赵凤关手中之剑打掉在地上，又随意地摆了摆手，禁军立即上前，扳住赵凤关的双臂。

　　周鸷一步一步拾阶而上，站在周笳身旁。
　　“赵凤关殿前失仪，带下去，关进府中。”

　　这场闹剧终于结束，周鸷又站回了他先前的位置。

　　宴会却并未结束，只是所有人已没了兴致，太后称自己头风发作，先回了寝宫，小皇帝也随之离去，剩下的大臣们自然鸟兽作散。

　　贺喜的大臣们络绎不绝，周鸷不好扫他人之兴，不失礼节的回应后，面上并无大喜之色。老太傅在众人散去后，来到周鸷身边，二人并肩出宫。

　　“老夫恭祝栘王殿下。”

　　“太傅过奖。”周鸷显然并非为此。

　　王又山不再拐弯抹角，说道：“你让我捉的那人，已经在我京郊的宅子里，还有几人跟着，我也派人安顿好了。”
　　周鸷颔首。

　　“老夫还是要说一句，”王又山的眼神蕴含着无边的智慧，这是久经世事伴随而来的智慧，非常人可轻易获得。

　　他说：“你重获兵权，所谓慈不掌兵，无毒不丈夫。‘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句话，我们这些臣子百听不厌了。恨这句话，是因为我们是弓，是狗。可你不是，周鸷，切莫犯那妇人之仁，该斩草除根的时候，千万别手软，否则祸患无穷。”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王又山能想到的，周鸷怎么想不到？

　　他谢过太傅，却没再说什么。

　　半响，说道，“今夜，请太傅带我去您京郊住所。”

　　日头过了最高处，渐渐偏西。

　　娄山雨被关在一间屋子内。
　　四下环顾，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但屋内一应俱全。

　　她不知道来者是敌是友。
　　城门大败之际，她和雷老大一干人拼死逃过了追杀，险象环生，刚跑出不远，便再遇一支人马。他们势弱，又皆是精疲力竭，根本不是对手，只能束手就擒。

　　可是这只人马并不是为了取他们的性命，而是给人兜头一套黑布，将人绑到这里。
　　娄山雨和雷老大他们分开了，她独自一人被关到这间屋子。

　　几个人给她送来了伤药和吃食，也不言语，娄山雨便知道是得了吩咐，便也没再继续问。从窗户望出去，外面密密麻麻的人看管着，娄山雨干脆放弃了出去的打算。

　　她睁着眼，身体呈一个“大”字躺在地上。地面冰凉凉浸着她的后背，她也不动。

　　大败。

　　娄山雨脑子很乱，甚至伤心这一情绪不是头一位。
　　而是震惊。

　　周鸷在骗她？为什么？

　　震惊之后，是愧疚。
　　她亲眼看到乡亲们死在自己眼前，她手上胳膊上全都是血，但多半不是自己的。

　　直到如今，她才见识到战争的残酷。
　　死亡是有味道的，不是血腥味，也不是弥漫的硝烟味，她无法形容，但是这种味道让人汗毛战栗，让人一闭上眼，全是恐惧。

　　人如蝼蚁，死亡就是大山。
　　擦肩而过，娄山雨差点被山上滚下来的巨石碾死。

　　等。
　　她僵硬地躺在地上，不知道在等什么。

　　但她能做的只有等。

　　啪嗒，啪嗒。
　　一个小石子在她脸旁翻滚。

　　她眯了眯眼睛。

　　啪嗒——
　　又一个小石子不知从何而来。

　　她现在浑身都像是散了架，魂魄亦四散在空中，根本提不起兴趣来起身查看。

　　可是又一个小石子飞进来，好巧不巧，直接正中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