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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雨檐淅沥 ...
雨势渐歇,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像浸了水的灰色棉絮。古镇的街巷弥漫着泥土和雨水混杂的潮气,救援收尾工作的喧嚣逐渐远去,只留下一片狼藉和劫后余生的寂静。
镇卫生所里灯光通明,消毒水的气味尖锐地刺入鼻腔,与雨水的腥气形成突兀的对比。小小的诊室挤满了人,获救者的低泣、家属的安抚、医护人员匆忙的脚步声交织在一起,嘈杂的都令人无法保持基本的冷静。
萧暮独自坐在走廊尽头的一张长椅上,远离人群。他微微侧着身,视线落在窗外滴水的屋檐,仿佛诊室内的纷扰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他右臂的冲锋衣袖管被剪开,暴露出的伤口狰狞——一道深可见骨的划伤横亘在小臂上,皮肉外翻,已经被医护人员清洗过,露出失血的苍白和鲜红的肌理,此时正在等待缝合。药水带来的刺痛一阵阵袭来,他也只是抿紧了苍白的唇,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唯有放在膝上的左手无意识地攥紧,指节泛白。
温屿宁处理完自己后背的几处淤伤和擦伤,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那个在电梯井里沉静如磐石、浑身散发着光芒、仅凭一双手就能构筑安全堡垒的男人,此刻缩在走廊角落,像一尊被雨水打湿、即将碎裂的玻璃雕像,周身散发着拒人千里的冰冷和一种……易碎的脆弱。这种强烈的反差让温屿宁的脚步顿了顿。
他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和刚从护士站要来的干净毛巾,大步地走了过去。
“喂。”
他把一瓶水和毛巾递到萧暮面前,声音依旧带着惯有的洪亮,但在相对安静的走廊里,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萧暮像是被惊扰了,猛地回过神,抬眼看他。那双沉静的眼眸里还残留着一丝还未来得及完全掩藏的痛楚和对喧闹环境的本能排斥。他没有接水和毛巾,只是微微摇了下头,然后用左手快速地比了几个手势。
温屿宁自然看不懂。毕竟他对手语的了解仅限于最基本的几个词汇。
萧暮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停顿了一下,伸出左手,指尖在空气中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然后才缓慢地、清晰地指向自己受伤的手臂,又摆了摆手,最后指向不远处忙碌的医护人员,示意着自己需要等待处理。
他的手指修长白皙,此刻沾着干涸的血迹和一点泥污。
温屿宁看着他的手,又看看他苍白的脸,嘴动了动,不过并没有开口,同时眉头也不自觉地拧紧,像在表达不满。他把水和毛巾不由分说地塞进萧暮的左手里,又立刻抽了回来。
“等着也是等着,喝点水。胳膊……疼得厉害?”
他问完就觉得是句废话,那么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疼。但他习惯了用声音填满沉默,尤其是在这种让他觉得有些无措的时刻。但是对方的静默像一面镜子,不给予任何回应。
萧暮握着那瓶带着温屿宁体温的矿泉水,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他垂下眼睫,摇了摇头,算是回答了第二个问题。疼痛是熟悉的伙伴,远不及周遭人群和噪音带来的窒息感更让他难以忍受。他拧开瓶盖,小口地喝了一点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
这时,一个年轻的救援队员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温队!现场基本清理完毕,指挥部那边让我们报一下最后的情况,特别是电梯里那次意外坍塌的详细经过和人员损伤,报告急着要……”
温屿宁“啧”了一声,摸了摸口袋,才想起自己的对讲机早就摔没了。“我手机也泡水开不了机了。知道了,我过去口头汇报一下。”他转身就要走,目光扫过萧暮,顿了一下。
萧暮安静地坐在那里,依旧与周围的忙乱格格不入。
一个念头突兀地闯入温屿宁的脑海。在电梯里,正是这个沉默的男人,在通讯完全中断的情况下,精准地传递了关键信息。
他猛地转回身,对那队员说:“给我纸笔。”
队员愣了一下,赶紧从随身急救包里翻出一个小巧的防水记事本和一支圆珠笔。
温屿宁接过本子和笔,然后塞到了萧暮没受伤的左手里。
“写下来。”
他看着萧暮的眼睛,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刚才在电梯里,那块钢架是怎么掉的,砸到了哪里,我们怎么躲的,你看到了什么,伤得怎么样,越详细越好。我等着报上去。”
这不是商量,而是命令。是温屿宁在处理危机时最习惯的方式——高效、直接。或许,这也是他不知该如何与这份沉默相处时,下意识选择的最“安全”,最“有保障”的方式:将对方拉入自己熟悉的、由行动和任务构建的轨道。
萧暮握着笔,看了看本子,又抬眼看了看温屿宁。对方的目光带着一种强悍的专注,仿佛他不写,对方就会一直这样盯着他,甚至会把他吃了。周围的噪音似乎更响了,像潮水一样涌来,冲击着他的耳膜。他深吸一口气,抿了抿唇,压下胃里因疼痛和不适泛起的恶心感,低下头,将本子垫在膝盖上,左手握住笔。
他的左手写字显然不如右手熟练,字迹有些歪斜,但依旧清晰工整。他简要地描述了钢架断裂的过程,客观而又冷静,没有掺杂任何个人感受,甚至详细标注了大概的位置和崩飞的方向。写到自己的伤势时,也只是“左前臂被锐物划伤,深约X厘米,长约X厘米”。
温屿宁就站在他面前,抱着胳膊等着。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从纸页移到萧暮写字的手上。那只手很稳,尽管字迹略显生涩,但一笔一划没有丝毫颤抖。指尖用力地抵着笔杆,微微泛白。他能看到萧暮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和鼻尖上因为忍痛而渗出的细小汗珠。
这一刻的沉默不再是之前的疏离和屏障,而变成了一种具象的、几乎能听到笔尖划过纸张沙沙声的专注。温屿宁发现自己竟然没有感到往常那种对寂静的不耐和焦虑,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他像是在观察一场无声的风暴,所有的情绪都被压抑在那副清瘦的躯壳和那只稳定的左手里。
报告写完了。萧暮抬起本子,递给温屿宁。
温屿宁接过来,快速扫了一遍。内容条理清晰,重点突出,完全符合报告要求,甚至比他手下一些队员的口头汇报还要精准。
“谢了。”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把报告撕下来折好塞进口袋,心里却有种说不出的别扭感。他刚才的举动,与其说是为了要报告,不如说是一种笨拙的、甚至有些粗暴的试探和……关心?这个念头让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这时正好护士过来叫萧暮进去缝合,温屿宁看着萧暮站起身,沉默地跟着护士走向处置室,那道清瘦的背影挺直,却莫名地显得单薄。
温屿宁捏了捏口袋里的报告纸,转身大步走向指挥部临时办公室。
汇报过程很顺利。但当他提到萧暮传递的关键信息避免了更大危险,以及萧暮因此受伤时,负责记录的女队员忍不住小声感叹了一句:“那位萧翻译真厉害啊,又冷静又专业,可惜……”
她没说完,但“可惜”后面的意味不言而喻。
温屿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猛地打断她,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维护欲:“可惜什么?要不是他,今天麻烦就大了!声音算个屁!能救人就是最大的本事!”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有些错愕地看着他。温屿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烦躁地扒了一下头发,硬邦邦地结束了汇报,便转身走了出去。
走廊里,萧暮已经缝合完毕,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白色绷带,正慢慢地从处置室走出来。
他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几乎失去了血色,显然是刚刚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折磨。
温屿宁大步走过去,视线落在那厚厚的绷带上,喉咙有些发紧,还有一些连自己也没差觉出来的颤抖:“弄好了?”
萧暮轻轻点头。
“怎么回去?住哪?”温屿宁问。
萧暮拿出手机,打字屏幕亮起:【已叫车,回市区公寓。谢谢温队。】
“谢什么。”温屿宁看着那行字,心里那点别扭劲儿又上来了。他看了一眼窗外又渐渐大起来的雨势,和外面依旧混乱的交通状况,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别叫车了。我开车送你。”他语气强硬,几乎不给对方拒绝的余地,“我正好也要回市局写详细报告,顺路。”
萧暮抬眼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和迟疑。
“你这胳膊能自己折腾?”,温屿宁指了指他吊在胸前的手臂,语气坚定:“再碰着磕着,感染了更麻烦。别废话了,走吧。”
他说完,也不等萧暮回应,率先朝外走去。他的越野车就停在卫生所门口。
萧暮站在原地,看着那个高大挺拔、带着一身不容置疑气场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缠满绷带的手臂。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敲打着玻璃。最终,他还是慢慢抬步,跟了上去。
温屿宁的车里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强烈的存在感。车内收拾得还算干净,但弥漫着淡淡的烟草、机油和汗水混合的气息,座椅旁扔着一件沾着泥点的救援服,车载电台的指示灯微弱地亮着。一种充满阳刚和行动力的气息扑面而来,与萧暮身上那种冷寂的静谧感格格不入。
萧暮拉开车门坐进副驾时,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他下意识地调整了一下呼吸,将自己尽量缩在座位里,把目光投向窗外飞逝的雨景。
温屿宁发动车子,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他瞥了一眼身边几乎要隐没在阴影里的人,伸手打开了车载音乐。一首节奏强劲的摇滚乐瞬间炸响,填满了狭小的车厢空间。
萧暮的身体猛地一颤,几乎是立刻闭上了眼睛,左手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眉头痛苦地紧锁起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温屿宁吓了一跳,赶紧关掉了音乐。车厢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引擎的运行声和窗外的雨声。
“……对不住。”温屿宁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巨大的噪音对眼前这个十分脆弱的人来说可能是一种折磨。他想起在救援现场时,萧暮也是远远站在人群之外:“我习惯了……有点声音。”
萧暮缓缓放下手,睁开眼,摇了摇头,表示没关系。但他依旧没有看温屿宁,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侧脸的线条绷得有些紧。
车内的气氛变得沉闷而尴尬。温屿宁不是一个能忍受长时间沉默的人,尤其是这种令人窒息的安静。他轻咳了一声,试图找点话题。
“那个……今天,多谢了。”他目视前方,专注开车,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不少:“要不是你,那孩子估计得吓坏,我们也拿不到那么准确的信息。”
萧暮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手机打字。屏幕的微光映亮了他没有血色的脸。
【这是我的工作。温队也救了我。】
温屿宁瞥了一眼屏幕,哼了一声:“两码事。我那是本能反应,你是真本事。”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那个手语……挺厉害的。”
他说得有些别扭,夸奖的话似乎很难从他这种性格的人嘴里自然流出。
萧暮沉默地看着手机屏幕,指尖在键盘上悬停了一会儿,最终却没有再打什么,只是熄灭了屏幕,重新看向窗外。
雨刮器在车窗上有节奏地左右摆动,刮开一片片清晰的水幕,又很快被新的雨水覆盖。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似乎不再像最初那样令人窒息。一种微妙的东西在寂静中悄然流动。
温屿宁用眼角余光打量着身边的人。萧暮似乎放松了一点,虽然依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紧绷的肩膀微微下沉了一些。他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温屿宁能看到他眼睫偶尔轻微的颤动。
他的目光落在萧暮缠着绷带的手臂上,想起卫生所里那只稳定书写的手,想起电梯井里那双在昏黄光线下舞动出希望和冷静的手,也想起塞给他矿泉水时触碰到的那片冰凉的手腕皮肤。
还有那个滚落在地的、装着相同药片的白色小药瓶。
一种复杂的情绪在温屿宁心中翻涌。是好奇,是探究,是一丝同病相怜的恍然,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想要打破那层冰冷外壳的冲动。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闭着眼睛的萧暮,同样心绪难平。手臂上传来的阵阵抽痛,车内残留的、属于温屿宁的强烈气息,以及刚才那短暂却震耳欲聋的音乐带来的冲击,都在挑战着他习惯的壁垒。这个男人,像一团炽热而混乱的火,霸道地闯入他寂静而冰冷的世界,带着喧嚣、力量和一种不容拒绝的侵略性。他本能地想要远离,却又在对方笨拙的道歉和别扭的感谢中,感受到一丝罕见的、粗粝的……温柔。
就像此刻车窗外连绵的冷雨,和车厢内并不温暖但足以驱散寒意的空气形成的微妙对比。
雨一直没有停。
车子终于驶入市区,停在了萧暮公寓楼下。这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安静小区。
“到了。”温屿宁停稳车,看向萧暮。
萧暮睁开眼,点了点头,用左手解开安全带,低声道:“谢谢。”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低沉,小到几乎被雨声盖过。
温屿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听到对方开口。第一次是电梯里那声嘶吼的“低头”,这一次是轻不可闻的“谢谢”。都是为了表达最基本的谢意,却都像是从紧闭的蚌壳中艰难撬出的珍珠,因为要知道,想让萧暮发声,是一件难上加难的事。
他看着萧暮用左手有些费力地去开车门,动作间牵扯到右臂的伤口,让他细微地吸了口气。
“等着。”温屿宁忽然说道,然后迅速解开自己的安全带,推开车门,冒着雨快步绕到副驾这边,从外面替萧暮拉开车门。
雨点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萧暮有些错愕地看着他。
“能自己上去吗?”温屿宁站在雨里,隔着车门问他,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流下。
萧暮点了点头,慢慢下了车。
“伤口别沾水,按时换药。”温屿宁又嘱咐了一句,语气依旧像是下达指令。
萧暮再次点头,然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拿出那个小药瓶,倒出两片药,没有用水,直接仰头干咽了下去。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做完这个动作,他像是完成了一件必须的任务,微微松了口气。
温屿宁的目光在那个药瓶上停留了一瞬,眼神复杂。
“我走了。”萧暮低声说,然后转身,微微佝偻着背,快步走进了公寓楼门洞,消失在昏暗的光线里。
温屿宁一直站在雨里,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到车上。副驾驶座位上,遗落着那瓶他塞给萧暮的矿泉水,还有那条干净的白毛巾。
毛巾是干净的,没有用过。
他发动车子,却没有立刻离开。车窗外的雨幕将世界隔绝开来,车厢内似乎还残留着那一丝冰冷的、混合着消毒水和淡淡血腥气的静谧气息。以及,那双沉默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他拿出手机,屏幕依旧漆黑,无法开机。他又摸了摸口袋,掏出了那张被折起来的、字迹略显歪斜的报告纸,和那个属于他自己的、已经空了大半的白色小药瓶。
药瓶上冰冷的触感让他回想起萧暮手腕的冰凉。
“静默的力量么……”他低声自语,脑海中浮现出萧暮在电梯井里舞动的手指,和写下报告时低垂的、专注的侧脸。
雨刮器依旧不知疲倦地左右摆动。
在这个被雨水浸泡的城市夜晚,两种截然不同的孤独,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短暂地交汇了。喧嚣与寂静,炽热与冰冷。
温屿宁最终发动了汽车,驶入茫茫雨幕。但他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那道沉默的影子,和那双能托住坠落暮色的手,已经在他喧嚣的世界里,划下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痕迹。
而公寓楼上的某个窗口,萧暮站在黑暗中,看着楼下那辆亮着尾灯的越野车缓缓驶离。右臂的疼痛持续传来,但他左手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瓶矿泉水带来的、短暂而真实的温度。他缓缓握紧了手掌。
毕竟是新作者,没有读者很正常啦~不过我还是会坚持每天一更~相信之后会有人看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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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雨檐淅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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