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ucky”》茜珞黛

7、第 7 章

　　门开了。门外站着的正是Lavender，他的警服被夜雨打湿了肩头和前襟，深蓝色布料因此显得近乎墨黑。几缕潮湿的头发贴在额前，让他平日里的谨慎周到显得有几分仓促，但那双眼睛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却异常清醒，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超越了普通警员职责范围的审慎。

　　“Lavender？”Olive倚着门框，语气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意外，身体并未完全让开，“这么晚了，是局里有急事？”她的目光在他湿漉漉的外表上扫过，像是在评估一件被意外送来的包裹。

　　“抱歉，局长，打扰您休息。”Lavender微微颔首，姿态恭敬，但眼神却快速掠过Olive身后的客厅，那动作并非好奇，更像是一种下意识的、对环境的确认。“是有一些……关于并案调查的后续安排，我想需要尽快让您知悉。另外，”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许，仿佛接下来的话带着重量，“内政部办公室稍早前传来了一份非正式备忘录，我认为您需要立即过目。”

　　他提及“内政部”时，语气自然，如同提及任何一个上级单位，但那个细微的停顿和“非正式备忘录”的说法，却给这份传达蒙上了一层只在特定圈层内流通的隐秘色彩。

　　Olive眼底掠过一丝了然，侧身让他进来。“看来大臣阁下是决心不让我有个安生的夜晚了。”她走向酒柜，背对着他，声音听不出喜怒，“备忘录里又说了什么？是对我们白天的调查方向有‘更高明’的见解，还是又划定了哪些‘不可触碰’的禁区？”她故意在字眼上加了轻微的嘲讽。

　　Lavender站在客厅中央，水珠从他发梢滴落，在地毯上晕开小小的深色痕迹。他没有立刻回答关于备忘录的具体内容，而是用一种近乎公式化的平稳语调说道：“大臣阁下对并案调查的效率表示‘关注’。他认为，资源的整合固然重要，但历史的尘埃……不应被无谓地扬起。他希望案件的解决能着眼于当下，避免……节外生枝。” 他措辞极其谨慎，每个词都像是经过衡量，既传达了意思，又不留下任何把柄。

　　“历史的尘埃？节外生枝？”Olive转过身，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琥珀色的液体在灯下漾出光晕，“他指的是‘Lucky’案吧。这么多年了，他还是这么……小心翼翼。”她呷了一口酒，目光锐利地看向Lavender，“那你呢，Lavender探员？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觉得有些旧事，就该永远埋在底下？”

　　Lavender迎着她的目光，没有直接回答这个近乎陷阱的问题。他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站姿，让湿透的警服不那么紧绷地贴在身上，然后说道：“我的职责是协助调查，确保流程顺畅，并……及时传递必要的信息。”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一句标准的官方回应，但“及时传递必要的信息”这个说法，却巧妙地回避了立场，同时暗示了他作为信息渠道的角色。

　　就在这时，书房的门被无声地推开。Miss.K走了出来，她已换上了一身深紫色的丝绒睡袍，像是早已料到外面的谈话。她没有看Lavender，而是径直走向Olive，极其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酒杯，就着她残留的唇印，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我们的‘信使’还在尽职尽责地工作？”Miss.K的声音带着一丝刚饮完酒的慵懒沙哑，她的目光终于落在Lavender身上，但那眼神里没有询问，只有一种平静的确认，仿佛他的存在和出现，完全在她的预料和掌控之中。

　　Lavender在她目光投来的瞬间，姿态没有任何变化，但眼神深处似乎有某种东西微微收紧，那是一种面对真正掌控者时，下意识的、极力掩饰的专注。

　　“正在向我传达大臣的‘关怀’。”Olive语气平淡地接话。

　　Miss.K轻轻“呵”了一声，将空酒杯放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他的‘关怀’总是来得这么及时。”她走到Lavender面前，距离不远不近，刚好能让她居高临下地审视他，“除了让你传递这些……谨慎的提醒，我们的大臣，还有没有透露些别的？比如，他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新情况’，有什么……预期？”

　　这个问题问得极其模糊，但Lavender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垂下眼帘，避开 Miss.K 直接的注视，声音依旧平稳：“大臣阁下只强调了稳定和效率。对于尚未发生的‘情况’，他未曾明示。”

　　“很好。”Miss.K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几乎不存在的弧度，快得让人以为是光影的错觉，“那就继续保持这种……‘稳定’和‘效率’。你可以回去了，Lavender探员。雨夜路滑，小心脚下。”

　　这最后一句“小心脚下”，听起来像是寻常的关心，但在此时此地，从她口中说出，却像是一句双关的提醒或指令。

　　Lavender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只是恭敬地应道：“是。局长，公爵大人，晚安。”他再次微微躬身，然后转身，步伐稳定地走向门口，轻轻带上了门，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音。

　　门合拢后，Olive才转向Miss.K，眉头微挑：“你似乎很确信，我们的小信使……知道哪边的雨水更冷。”

　　Miss.K走回她身边，指尖划过沙发光滑的木质扶手，语气笃定而淡然：“他当然知道。一个真正只忠于内政大臣的人，不会在传达命令时，刻意省略掉那些最具威胁的措辞，也不会在你质问时，用‘职责’和‘信息’来模糊立场。” 她停下脚步，看向Olive，“他传递了信息，但同时，他也留下了余地。这，就是他的选择。”

　　Olive沉默了片刻，缓缓道：“希望你的判断是对的。毕竟，一颗无法完全掌控的棋子，有时候比明确的敌人更危险。”

　　“危险与否，取决于执棋的人。”Miss.K伸出手，轻轻拂过Olive的脸颊，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如霜，“而我们现在，不正是这座城市里，最懂得如何下棋的人么？”

　　窗外，雨声未歇，仿佛有无数秘密在这浓稠的夜色里，随着雨水一起流淌，隐匿，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刻。而Lavender的身影，早已融入这片雨幕，他究竟是为谁传递信息，又为谁守望黑夜，答案似乎已藏在那些未被说出口的对话和心照不宣的沉默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