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矢与火拳的适配性》亿只蚁

48、拥抱

　　塞拉菲娜对阿光“只是睡着了”的这个结论似乎并不完全采信。以她强大的数据库和逻辑分析能力，无法将“波特卡斯·D·艾斯”、“进食过程中”、“突然失去意识”这几个关键词条完美关联并得出“正常睡眠”的结论。

　　这太反常了，反常即意味着潜在风险。

　　出于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超越单纯逻辑的担忧，她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再次屏息的举动——

　　她微微倾身，伸出双手，轻轻捧住了艾斯那颗快要栽进盘子里的脑袋，将他的脸稍稍托起，转向自己。

　　她那双天蓝色的眼眸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极其认真地、一寸寸地审视着艾斯熟睡的面容，试图从他紧闭的双眼、平稳的呼吸和微微张开的嘴巴里找出任何一丝“罕见睡眠疾病”或“未知毒素影响”的蛛丝马迹。

　　“体温正常…呼吸频率稳定…无痛苦表情…瞳孔状态无法检测…”她低声自语，眉头微蹙，显然对找不到任何病理特征感到有些困惑和不甘心。

　　然而，就在她捧着他的脸，仔细“研究”的这一刻——

　　睡梦中的艾斯似乎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微凉的触感，以及近在咫尺的、独属于塞拉菲娜的平静气息。迷糊的潜意识中，他仿佛又回到了白天那危机四伏的海军基地，看到了塞拉菲娜独自一人被敌人包围、奋力作战的情景…

　　一种强烈的、想要保护她、确认她安全无虞的本能，如同潮水般淹没了睡意朦胧的神经。

　　就在塞拉菲娜还在思考这究竟是哪种罕见病时——

　　艾斯忽然动了。

　　他没有醒来，却仿佛遵循着比理智更深层的驱动，双臂猛地抬起，一下子环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塞拉菲娜，手臂收得紧紧的，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怀里保护起来一样。毛茸茸的脑袋还下意识地在她颈窝处依赖地蹭了蹭，发出模糊不清的梦呓：

　　“…菲娜…没事了…有我在…”

　　甲板上的寂静，此刻已经达到了顶点。

　　如果说刚才只是惊讶，现在就是彻底的石化加风化了。

　　所有人：“！！！！”

　　塞拉菲娜：“！！！！！！”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刚才还在高速运转、分析病理的大脑，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瞬间格式化了。

　　扫描仪般的目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彻底的茫然和当机。她被牢牢圈在艾斯温暖而有力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火焰和阳光的气息，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和模糊的呓语…

　　所有的逻辑、所有的分析、所有的数据库，在这一刻全都派不上用场。

　　她就像一台遇到了无法理解指令的最高级AI，只能呆立在原地，连“推开”这个最简单的选项都忘了加载。

　　拥抱…

　　这个行为本身对塞拉菲娜来说并非完全陌生。她的记忆库里储存着相关的数据。

　　她还记得…很小的时候，在那艘名为“凛冬号”的船上，那个被称为“父亲”的粗犷男人——摩根船长——也常常会抱起她。

　　但那些拥抱，通常都伴随着明确的目的和缘由。

　　·是抱着她快速转移，以躲避突然袭来的炮火风暴；
　　·是抱着她跨越障碍，在激烈的接舷战中冲向敌船；
　　·是抱着她举高，让她能更好地观测星象或远方的海平线；
　　·甚至是在她早期系统不稳定时，抱着固定住她进行紧急维修…

　　那些拥抱是功能性的，是达成某个目标的手段之一，带着行动的紧迫感和明确意图。她能理解，也能配合。

　　可是…

　　艾斯现在的这个拥抱，完全不同。

　　它发生在绝对安全的环境里，没有任何外部威胁。它没有任何明确的目的性，不是为了移动，也不是为了任务。它甚至发生在主人无意识的状态下，更像是一种…本能？

　　这才是最让塞拉菲娜感到困惑和…无所适从的地方。

　　如果是有意识的，她或许可以分析其战术意义或社交含义。如果是被迫的，她可以计算挣脱所需的力度和角度。

　　但这种沉睡中的、全然的依赖和靠近，仿佛只是单纯地寻求她的存在本身，就像寒冷的人本能地靠近火源一样…

　　这超出了她数据库的理解范围。

　　（为什么？）
　　（我的体温低于人类平均值，并非理想热源。）
　　（我的身体结构并非设计用于提供舒适度，反而可能硌人。）
　　（在睡眠这种需要绝对放松的状态下，靠近一个潜在的战斗单位，从安全逻辑上讲是不合理的。）

　　一个个理性的问题在她核心中升起，却又得不到答案。

　　她只能感受到那怀抱的力量，那透过布料传来的惊人热度，那拂过她颈侧皮肤的、平稳而湿润的呼吸，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让她核心运转微微发烫的安心感。

　　这种安心感并非来自于她自身，而是从艾斯身上传递过来的——仿佛抱着她，就是他所能感到最安心的事情。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陌生到让她有些…慌乱。

　　摩根父亲的拥抱是命令，是保护。而艾斯的这个拥抱…似乎什么都不为，又似乎…只为她本身。

　　她僵直的身体，在那温暖而坚定的怀抱里，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放松了下来。

　　推开的选项依旧没有加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全新的、正在悄然萌芽的…理解？或者说，是某种更接近于人类本能的接纳。

　　她依旧不明白原因。但或许…有些行为，并不总是需要原因。

　　塞拉菲娜的核心处理器依旧在努力处理这超载的信息，但方向已经从“为什么”悄然转向了“是什么”。
　　她检索着人类行为学数据库，试图为眼前的现象找到合理的标签。

　　「行为：无意识拥抱。」
　　「可能含义：高度信任、深度依赖、寻求安全感、亲密关系的体现。」
　　「结论：艾斯船长从心底里认可并依赖自己。」

　　这个结论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就像完成了一个高优先级任务后系统给出的正向反馈。

　　随即，她敏锐的传感器注意到了周围那些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充满了惊讶、好奇、善意和某种…“真好啊”…的视线。她的伙伴们都在看着她和艾斯。

　　逻辑链条迅速重新构建：
　　「拥抱= 表达亲密与依赖 = 正向团队友情行为。」
　　「当前场景：仅船长与自己进行此行为。」
　　「观测结果：其他团队成员表现出关注及潜在参与意愿。」
　　「优化方案：应将此正向行为扩展至整个团队，以提升团队凝聚力及整体幸福感指数。」

　　一个“完美”的方案在她心中成型。

　　于是，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塞拉菲娜做出了一个让今晚的剧情走向彻底无法预测的举动——

　　她先是极其小心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不会惊醒依旧睡得香甜的艾斯。
　　然后，她展现出了与她纤细外表不符的强大核心力量——稳稳地将高她不少的艾斯以一个公主抱的姿势横抱了起来！

　　“？！！”众人眼珠差点瞪出来。

　　还没等他们发出惊呼，塞拉菲娜已经抱着艾斯，朝着离她最近的乔比和威利迈了一步，然后张开手臂，将睡得迷迷糊糊的艾斯当作一个巨大的“拥抱媒介”，连同自己一起，结结实实地搂住了乔比的粗壮胳膊和威利毛茸茸的脑袋！

　　“根据分析，肢体接触有助于提升团队凝聚力与信任度。”她一本正经地解释道，仿佛在进行科学实验，“建议共享此正向体验。”

　　说完，她又抱着艾斯，转向另一边，将同样懵圈的斯卡尔、路诺路斯、米斯蒂、阿光和柯尔都一股脑地圈进了这个不断扩大的拥抱圈里！

　　甲板上瞬间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安静。

　　所有人都僵住了，脸上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哲学疑问。
　　他们像一群被无形线绳串起来的木偶，以一种极其别扭又无比紧密的姿势挤在一起，中间还夹着一个被塞拉菲娜公主抱着、依旧在睡梦中的艾斯船长。

　　这画面…实在是太超现实了。

　　而就在这时，或许是被这集体拥抱的挤压感和嘈杂（心理上的）惊扰，或许只是睡够了，艾斯的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塞拉菲娜近在咫尺的精致下巴，以及周围伙伴们一张张表情复杂、挤作一团的脸。

　　“嗯…？”艾斯发出了刚睡醒的鼻音，显然还没完全搞清楚状况。
　　但他阳光般的本性让他下意识地就扬起了笑容，尽管身体还被塞拉菲娜抱着，他也本能地伸出胳膊，努力环抱住能碰到的每一个伙伴——

　　“哦！大家怎么都抱在一起了？哈哈哈！是在玩什么新游戏吗？加我一个！”

　　他笑得毫无阴霾，仿佛这本就是世界上最自然不过的事情，甚至还用力搂了搂，让这个本就混乱的集体拥抱变得更加紧密和…令人窒息（物理上）。

　　塞拉菲娜看着怀中醒来后非但没有挣脱，反而积极参与进来的艾斯，又看了看周围从懵逼逐渐变得无奈、好笑、最终也忍不住笑出来的伙伴们…

　　「团队羁绊指数：显著提升。」
　　「目标达成。」

　　她得出了结论。

　　虽然过程和她预想的可能不太一样，但结果似乎是…好的？

　　黑桃号的甲板上，今夜注定回荡着一种既混乱又无比温暖的奇妙氛围。而始作俑者塞拉菲娜，似乎又在“人类学习”的路上，迈出了匪夷所思却又意外成功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