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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梦虚神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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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地支,阴阳五行,天地灵气皆汇聚于日月星宿之间。
彼时灵气形态如水团薄雾沁人心田,赫连齐感受到这浓郁的灵气徐徐渡入元体神魄内,一丝一缕剔除糟粕,享一时焕然一新之感,连肺腑都少有的轻松了。
他周身环绕着氤氲的水雾,方吸入的灵力竟一瞬在指缝流泻散尽,赫连齐顿感失落刚有的愉悦刹那间烟消云散,似是不死心又重新闭上眼眸。
背后徐徐传来一道清厉的女声,赫连齐闻声睁眼却并没有寻声扭头。
“此女留不得啊老爷,”赫连齐仰视着万象台坐观天地星宿一朝一夕变幻,而身侧的都姜灵急慌慌地来回踱步态度异常坚定:“老爷,可知这外面都在传赫连氏长女出生便是灾惑之体,一语成谶乃不详之兆。”
“老爷,阿姒还那么小,要是真被诅咒出了什么事可怎办啊?!”她仍在一旁喋喋不休。
“怕什么?阿音受噬心火焚蚀影响,她甚至连一境都尚未破,”赫连齐见这妇人叨叨絮絮吵个没完,冷眼瞥向她看去。
“你是否忘了阿音体内蕴藏的冥域星力了,那可是用之不竭的神力啊,当年小岷便是拥有这股力量……”提及此赫连齐眸光黯淡一瞬。
本就不乐意的都姜灵见赫连齐提到赤水岷脸色变得更加晦暗,仍耐着性子劝阻:“老爷可……”
“不必再劝,再说我前些日子便已经请过仙长将阿音体内梦虚神识暂时封印,她从那时起便已是个正常人!”赫连齐挥手打断了都姜灵的话,眼神示意她出去。
见此都姜灵也只好咬牙切齿地答应,转身便离开了。
“来人。”
赫连齐下令交代贴身侍从压下那外面闹得风风雨雨沸沸扬扬的传闻。
黑衣侍从颔首接令称是后转身退下。
好不得落了个清闲他便又阖上双眼。
他暗暗腹诽:什么灾惑之体,真是些愚昧无知的凡人……那真可是求之不得的啊…
角落里的小女孩躲在一侧的茶几下不敢吱声生怕被父亲发现,她一对杏眼濛濛本该灵动的眼底此刻却无比怅然,唯有下巴两侧还带着点婴儿肥尚看出来她彼时的年岁。
此时此刻赫连昭双臂环腿蜷缩在木柜角落里,心底忐忑发憷,连呼吸频率都放缓一二,脑海里反复横跳出方才赫连齐与都姜灵争执的场景。
冥域星火?
梦虚神识?
她是灾祸嘛?
父亲口中的小岷是她的娘亲嘛?
可即使如今她满腹疑问却也无人替她解囊。
四季更替,年年更迭。
自那仙长来过之后,赫连昭的确再没有做过梦,就更别提什么一语成谶的噩梦了。可她体内的噬心之火所带来躯体、精神上的双重痛苦仍然伴随着年龄的增长愈演愈烈。
今年头春初夜她体内的噬心火突然发作,风属灵根根本压制不住,身体被烧的酸酸沉沉头昏眼花险些脱水至死,也幸亏赫连齐发现得及时,向她元体内渡进水灵气,不然都姜灵说不准真的能见到她死了。
赫连昭坐在颤木桌前手指夹着那木筷,眼神有些迷离。她垂眸盯着皎玉盘内盛的特色菜品,体内袅袅邪火惹得人烦躁毫无食欲。
如今的少女比起当年出落得要更加亭亭玉立,她常遭噬心火变得食欲不振,因此瞧上去比别人要纤瘦许多。细软白皙的面庞上一对杏眼含情脉脉,眉柳弯弯,翘鼻精致小巧,唇瓣漾粉欲滴血,整个人看上去都是娇滴滴的一小只,宛如出水芙蓉。
“咚咚”红漆木门被轻扣了两下。
“小姐,老爷叫您用完午膳后去见他。”门外传来的是侍女鸾莺的声音。
鸾莺知晓她家小姐自幼便不喜别人照顾,就连用餐也不曾留下一名婢女伺候。
“我知道了,你去告诉父亲我马上就去。”赫连昭闻声眼睫微颤半眯着眼,她轻咬唇瓣暗忖片刻后淡淡应答。
“是。”鸾莺听到答复后颔首离去。
话音刚落赫连昭察觉到门外足击青苔石砖荡起的脚步声离她愈行愈远。
她起身径直走向红木漆制窗柩,用窗杆撑起窗户,抬眸望去花苑园,玉色小院早已褪去冰冷的外表,如今独叹红杏已出墙。
春日花繁候鸟归,溪流破冰锦鲤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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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也要去嘛,我可以和姐姐一起去啊。”屋内赫连姒俯身搂着赫连齐的手臂轻晃,声音娇媚撒娇,女孩子的那点小手段倒是让她使的游刃有余。
“父亲。”
红木门是敞着的,赫连昭站在门槛外面轻轻叩击木面,屋内两人闻声同时扭头看她去。
赫连昭淡淡俯视眼前这对恩爱父女,不知为何赫连齐总能在她那双水澹澹的眸子察觉一丝讥讽,心头一颤。
“好了姒儿,爹有事跟阿音说,你先回房爹一会去找你说好吧。”他眉头紧蹙语气凝重,没想到刚吩咐完没多久赫连昭便到了,他摸了摸赫连姒的头试图抚慰她。
赫连姒似是感觉被打扰般,脸色极其不悦,看向赫连昭的眸底尽是埋怨,兀自忍住性子噤若寒蝉转身离去。
“来,阿音。”赫连齐见赫连姒身影彻底消失,朝赫连昭招手示意她走近些。
眼前的男人面容清俊,的确是年轻女子会心悦的长相类型,眉眼深邃如潭,不怒自威,他身着墨色锦袍,周身散发着一股子疏离感。
她知道自己的父亲并不待见自己,若说那点喜欢恐怕也是因她长相随母,每每靠近他她心底作呕,但在这个家中唯独赫连齐可以教她咒法剑道,让她变强。
“近日剑修炼的如何啊?”他此时语气没有同赫连姒说话时那般的温和。
真是道貌岸然,她暗暗腹诽。
他话音刚落不等人回复,便单手掐诀催动飞剑向她刺去,剑气横扫扬起她的发丝与衣角。
赫连昭眸光一动,身子一偏躲过那道来势汹汹的剑气,紧接掌心微扬身后飞来一柄铁剑刺去赫连齐,他抬剑抵挡,两股剑刃相撞一声剑鸣,针锋相对,不相上下。
赫连齐略感震惊,他没想到短短几月时间赫连昭的剑道竟能到如此境界,说不好自己还要授她授一番教。
转念间他再次掐诀试图逮空挽回局面,赫连昭眼疾手快,在心中默念咒诀精化剑气:
破!
“哐啷”的一声,两柄剑刃纷纷斩落地面,两物相击发出一串嗡嗡的悲鸣,赫连齐扫向剑映出的倒影发愣,少女的面庞与记忆中明艳的女人精准重合。
“父亲,女儿受教了。”
少女颔首作揖,她樱唇轻启嗓音清甜如甘泉饴糖,与赫连姒那娇软妩媚的声音着实不同。
赫连齐闻声神情不比方才虚伪,他领首示意赫连昭坐下讲话,她许是意会到了挺直腰板坐了下来。
“阿音啊爹知道这些年你埋怨爹也确实苛待你不少,”念叨着他便想去牵过她的手,没成想被赫连昭下意识地躲开。
闻其所言,她看向赫连齐的眼神多了几分审视,她弯起柳眉杏眼眼底却不见笑意:“父亲多虑,女儿知道是父亲用心良苦。”
好一个用心良苦…
她暗地鄙夷。
眼下赫连昭生怕这晴天打霹雳正中自己脑门上。
“父亲叫女儿来,是为了说这些?”提及此也顺了赫连齐的心意,他佯装好父亲的一面回应道:“爹知道你体内的噬心火开始难以控制,打听到这西玄虚境宗有一枚玄冰极珠刚好可以压制其噬火之痛,你也是该修炼一番了。”
赫连昭垂眸暗自盘算眼前这个伪爹的话,如今看来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他也别以为她这么好骗,让她去修炼去取珠还不是怕到时候吞噬自己灵力时也会被反噬噬心火,让她去做了狗腿自己渔翁得利,心底扫过一番嗤笑。
“好。”她面色兀自一副乖女儿的样子,暗念着,他装她也装。
“唔对了这次带上姒儿去,让她去历练一番长长见识,你做姐姐的也要适当照料一下她。”整句话不像是有事所托的语气,听起来倒是命令。
“父亲放心,女儿定会好好‘照料’妹妹的。”她抬眸凝视着眼前的男人,一瞬转眸不去看那副狰狞的脸,口中着重强调了照料二字,“父亲若是无事了,那女儿也便先回房了。”
“嗯,”他眨眼示意。
赫连昭刚转头走到门槛外便又听见背后人低哑的声音:“这几天多做几套衣裳,在外穿的漂亮些。”
“是,”她没有转身只是淡淡回应。
而他口中说的漂亮些传入耳畔的只有:莫要丢脸…
在这个家她谁都不相信。
赫连昭转身入屋坐榻默默踌躇,而另一边的赫连姒正在开演一场戏份很足的心里戏。
“月蜃去给我做几身漂亮衣服,我要最好的绸缎”赫连姒怏然自足,在铜镜前欣赏自己的美貌。
“是,可是小姐老爷不是还没答应您吗?”月蜃在一旁替她家小姐忧心。
“放心,只要我一求爹,爹什么时候拒绝过我?”她眼底掠过一抹轻笑。
“也是。”月蜃闻言点了点头心里嘀咕。
赫连姒看着镜中的自己,眸光阴鸷。
赫连昭别以为你到了西玄虚境,就可以摆脱我!
“姒儿?”屋外传来赫连齐的喊声,赫连姒示意月蜃去开门,自己则是从赫连齐进屋起便噘着嘴不满。
“好了别生气,爹同意你去了。”赫连齐觉得她还在生自己的气,语气宠溺道。
“当真?爹可莫要骗我。”赫连姒装作震惊开口,一眼惊喜又为难,“爹若不是看我生气了才让我去的?”
她嗔怒。
“乖姒儿,爹是看你整日闷在府内的,也该好好出门历练一番长长世面。”他一口否决,见赫连姒眉眼带笑后才松了口气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