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我跟松田前辈看起来像恶人？》神无月一

21、be延续/松田视角

　　世界的声音变得很奇怪。

　　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冰冷的玻璃。目暮警官的嘴巴在动，声音却模糊不清，只能捕捉到一些破碎的词语：“……意外”、“中午十二点”、“……货车”、“……当场……”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钝刀，缓慢而用力地割开某种东西。不是皮肤，是更深的地方。

　　公寓里的那些愚蠢的、亮晶晶的装饰彩带刺得眼睛生疼。桌上那个白色的、写着可笑花体字的蛋糕，像一个拙劣又残忍的玩笑。

　　“……松田？”

　　谁在叫我？

　　我好像动不了。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动，凝固在血管里，带着冰碴。指尖是麻的，深深嵌进掌心里，却感觉不到疼。

　　中午……十二点。

　　那应该是阳光最好的时候。我们刚分开不到三个小时。他脖子上还围着那条我送的灰色围巾，脚步轻快，像是要跳起来，头发在晨光里泛着柔顺的光泽。他甚至回头朝我笑了一下，眼睛亮得惊人，说明明是晴天，为什么还要戴墨镜。

　　白痴。

　　……巨大的、冰冷的空白席卷而来，吞噬了所有感知。时间变得粘稠而诡异。

　　等我稍微能思考的时候，我已经站在了他的卧室门口。

　　门开了。

　　一股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他常用的洗发水的味道，还有一点咖啡的香气。一切都和他早上离开时一样，甚至床上还随意扔着一件他换下来的衬衫。

　　就好像他只是临时下楼买点东西，随时会推门进来，笑着说“前辈你怎么来了”。

　　但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的、物理性的剧痛，让我几乎弯下腰。呼吸变得困难。

　　我走进去，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电脑桌上摊开着没写完的报告，旁边放着我之前扔给他的那盒感冒药，他果然一颗都没吃。书架上有几本机械原理的书，是我推荐给他的，书页间还夹着便签。冰箱上贴着几张便利贴，有提醒交水电费的，还有一张画着个丑了吧唧的笑脸，旁边写着“要给前辈带早餐！”。

　　每一个细节都在无声地尖叫，宣告着一个事实：这个人存在过，生活过，然后……戛然而止。

　　为了救一个孩子。

　　像个傻瓜一样。

　　……像个英雄一样。

　　口袋里那个小盒子硌着我。我把它拿出来，打开。一对简洁的银质袖扣躺在黑色的丝绒上，冷冷地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夕阳。

　　原本打算今晚……在那些吵闹的家伙们起哄之后……找个笨拙的时机……送给他的。

　　现在，永远送不出去了。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墨镜之下，视线开始模糊、扭曲。我猛地抬手抵住眼睛，指关节用力得泛白。

　　为什么？

　　这个问题荒谬得像一声呜咽，消散在死寂的空气里。没有答案。从来就没有答案。五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命运似乎格外喜欢在我以为抓住一点什么的时候，狠狠地把它碾碎。

　　hagi走了。现在，连这个吵吵嚷嚷、总是用那种蠢眼神看着我的家伙……也走了。

　　最终，还是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在他的公寓里坐了很久，久到夕阳完全落下，黑暗吞噬了整个房间。我没有开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次又一次，大概是佐藤他们。我没有接。

　　最终，我站起身，将那份没写完的报告仔细收好，连同那盒感冒药，一起放进了抽屉。把冰箱上那张画着笑脸的便利贴小心地撕下来，折叠好，放进了口袋。

　　那对袖扣，我看了很久，最终合上盒子，重新放回口袋。

　　然后，我锁上门，离开。

　　像是离开一座坟墓。

　　街上的霓虹灯亮得刺眼，车流喧嚣，整个世界依旧在正常运转，冷漠而嘈杂。

　　我抬起头，夜空无星，城市的光污染掩盖了一切。但我却莫名想起了今天早上墓园里那片湛蓝到残酷的晴空。

　　hagi，你见到他了吗？

　　那个吵得要命，有点蠢，但是……但是……

　　思绪在这里断裂，无法继续。

　　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夜空气，点燃一支烟，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未来像一片望不到头的、浓重的黑暗。

　　但我知道，明天太阳依旧会升起。报告还要写，案子还要破。

　　只是口袋里会永远揣着一份无法送出的礼物，和一张画着蠢笑脸的纸条。

　　只是身后，不会再有一个穿着黑衣服、眼神像小狗一样亮晶晶的家伙跟着了。

　　只是……又剩我一个人了。

　　我掐灭烟，将墨镜戴好，挺直脊背，迈步走进了东京永不落幕的夜色里。

　　背影依旧挺拔冷硬，仿佛无坚不摧。

　　只有我自己知道，某些部分，已经随着今天正午那场荒谬的意外，彻底死去了。

　　永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