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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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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要改变一个人很难,一个小县城更是这样。
一座大山他们挖了两个月,也搬了两个月的石头。而在这期间里,萧县里的这一片天空断断续续地飘着小雨,时而来场大暴雨,他们的工程也不得不放下,等待老天长眼放晴。
当然,这期间他们也是不止在搬大山。
令沂水和其他干部走访各家各户,寻找各种脱贫的方法,他们不断勘察地理环境,发现这里很适合种植桔子,便开始询问群众意见。
而且开头总是最难的,这里的农民对“土生土长”的水稻爱不释手,不愿意改种桔子树。令沂水烦恼地询问旁边的初词,“怎么样才能让他们种桔子树啊?”
“啊啊啊啊,好难啊。”
初词也苦恼,不过他想了想,对令沂水支吾着,“我觉得他们需要一个领头羊。”
“羊群效应?”令沂水扬眉笑说。
初词回以微笑,“对的。”
令沂水已经猜到初词想要怎么做了,但是还是佯装烦闷地提问,“那么——谁来当这个领头羊呢?”他摇摇头,叹叹气。
初词和令沂水相处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自然看出来令沂水在演着呢,不过他乐意陪着令沂水这样玩。
初词也装起来,“是啊,谁呢?”于是他也摇起头来。
令沂水便笑眯眯地不说话,就盯着初词看。
初词脸皮薄,没一会脸就红了,急忙拜下阵来,“我我我!我来当这只羊还不行嘛,别再看着我了。”
令沂水哈哈大笑,眉眼一挑,像只恶作剧得逞的狐狸。
笑够了,令沂水慢悠悠补充到,“好了好了,我和你一起种。”
当然,只有他们两还不够,初词找到自己的七大姑八大姨,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支支吾吾地邀请他们和自己一起种植桔子树。
这中间的艰难对话,不便一一赘述。
最终凑足了十五个人一齐种桔子。
还好现在是九月初,一切都来得及。
不过,有那么一个问题。
初词还有差不多一个月就要开学了,这也意味着他和令沂水即将面临分别。
这可愁死初词了。
种树的时候,初词明显心不在焉。
“初词,初词?”令沂水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初词这才恍然反应过来,他一把抓住令沂水的手,问,“怎么了?”
“这话我得问你才对吧。”令沂水神色古怪地说。
初词感受着手里的温热,像是被狠狠沸水烫着似的,他猛地一甩,令沂水被吓了一跳。
他没顾着之前的肢体接触,看初词有些不安,便紧张地关心他,“你怎么了?你的脸有点惨白,需要休息吗?”
初词大口呼气,“没事,刚刚撒癔症了。”
令沂水:“哦。”
初词:“我们继续吧。”
令沂水:“哦。”
初词看着他:“……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令沂水也不忸怩,直言道,“那你刚刚是在想什么?是什么大事吗?连我都要瞒着。”他脸上并没有不满的表情,只是真的好奇。
初词有些难过地告诉他,“我还有两个星期就要回学校了。”
“就这?”令沂水听到解释立马转晴,“舍不得这里?”
初词琢磨了一下该怎么告诉他,自己并不是舍不得这里,而是舍不得他。
最后经过长久的沉默,他说,“……习惯这里了。”
令沂水颇为赞同这句话,“确实,这里除了雨下的频繁了些,其他都挺好的。”
“哎,这里之前也是多雨吗?”
初词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我也是这段时间在这里,小时候的记忆早就模糊了。”
“可能之前一直都是这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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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星期期间,初词重新拾起了相机,几乎是他看到的东西,他都会拍下来,当然他也拍了许多和令沂水的合照——还有偷拍的令沂水。
很简单,这并不只是出自于一个朋友的身份,而是朋友以及暗念者的身份。
在他走神的那天晚上他就已经想通了。
离开当天,令沂水专门请了半天的假去客车站送初词一程。
在混杂的车站里,两人挨得极近,令沂水看着远方的山说,“到了发个消息给我,报下平安。”
初词不想说话,离别正在煎熬着他,但最终还是开口,“好。”
“我可以抱抱你吗?”初词询问。
长时间的接触已经让初词在面对着令沂水时,说话不再磕磕绊绊,支吾不清了。
令沂水扭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很自然地笑了笑,“当然可以了,”仿佛理所当然般叫他,“小词。”
初词猛地瞪大眼睛。
小词!
脸上似乎有热气呼过,令沂水又说,“快到点了,快去检票吧。”
“放心,桔子树我会照看好的,等你回来了,肯定要有你的腰那么高了。”
初词还沉浸在那一声“小词”中,迷了魂。现在闻言便三步一回头地带着行李上了车。
令沂水也不上演电视剧里目送的桥段,转身离开,只是顺手发了条消息,“别看了,快开车了呢。”
此后便头也不回。
初词下了车,又转了一次高铁,这才抵达哈尔滨。
他本想发自己在沿路拍下来的风景给令沂水看,不过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他应该在写走访记录,便堪堪忍住自己分享的欲望,继续赶往学校。
看着久违的学校,初词心里浮起来些许陌生,不过在寝室与“狐朋狗友”碰面时,就是颇为热闹。
他这才发消息告诉令沂水自己已经到了。
果然那边在忙,没时间看手机。
初词暂时放下心思。被朋友拉着去唠嗑了。
“初词,你看手机的频率有点高了哈。”室友揶揄道。
另一个人接话问,“有女朋友了?哈哈哈哈哈。我们认识吗?”
初词睨他们一眼,“没有,没女朋友,这是我一个朋友。”
但我想要把他变成我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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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
令沂水才看到初词的消息,他回了个“好”过去。
初词看着手机屏幕,有一种想要打视频电话的冲动,自然,他没打算忍住这种感觉,立马就拨了一个。
“嘟嘟嘟。”
那边接的很快。
沉闷的呼吸声仿佛就在耳旁,不断撩动初词死而复生的心弦。
从初词的视角来看,只能看到令沂水的脖子。
“你今天累吗?”他这般询问着。
令沂水嘴角勾起一个很浅的笑,只是语气不显,还是同平常一样,“累,不过陪你聊天这个精力还是有的。”
初词既心疼又觉得有一丝丝的甜蜜,但相比和自己聊天,他更在意令沂水的身体。
“那,要不你还是先休息吧。”初词建议道。
令沂水先是沉默着,不过很快他冷淡的嗓音响起,“你想挂我电话?”语气里还夹杂着疑惑不解。
初词恐他误会,“不是!我只是怕你累狠了,明天只会更累的。”
令沂水闻言笑出声来,“哈哈,为人民服务,不累不行啊。”
“你们辛苦了。”
令沂水承下他的问候。他不断调整镜头好让自己的脸完全暴露出来。
初词不敢盯着看,只好转移话题,“……我今天在路上拍了很多照片,你要看吗?”
令沂水:“嗯。”
于是初词如得了命令般,“刷刷刷”地十多张照片就过去了。
今天便在舟车劳顿中过去……
此后,初词每天晚上都会定时打视频电话给令沂水,只有那个点,令沂水才会得空,不过初词没敢打太久,每每只打十分钟,点到为止,因为令沂水很累。
而令沂水时不时会给他分享一些县里人家的趣事,比如哪家的猪又跑了,鸡被偷了——好在鸡是主人自己数数时数错了,闹了个大红脸。扶贫干部和人们的关系越来越好。
每一次这样的对话,会让初词产生一种错觉,就好像令沂水是远嫁而来的媳妇,而自己像外出打工(读书)的丈夫一样。
这样的错觉让初词表演了个变脸,令沂水亲眼看见他的脸从脖颈红到耳根。
令沂水目瞪口呆,只在一瞬间,他颇为疑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哈尔滨的晚上那么热?”
“你别骗我,我地理不好,我是很容易相信你说的话的。”
“哎呦,我的词啊,你脸咋恁红?”室友凑热闹道。
初词闷了一大口冰水,含糊不清地说,“……没事,刚刚被自己的口水呛着了。”
令沂水笑而不语。
室友:“喔~我知道了~”
令沂水笑而不语。
等初词完全平缓下来,抬眼看,令沂水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初词小心翼翼地截屏,将这一幕定格下来,他没挂电话,而是等令沂水睡了一会,发现他眉头有些皱着的时候才叫醒他,叫他回床上睡。
令沂水强撑着洗漱完才躺在床上,进入梦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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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词正刷着手机,突然弹出消息来,他点进去一看,是澳大利亚森林发生了火灾,同时还有四川地震的消息随之而来。
初词想,今年可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啊。
第二天,初词按部就班地过着校园生活,突然接到一通电话,上面备注着二姨,初词陡然感觉心慌,急忙接起,“喂,二姨。怎么了?”
“娃啊,令干部不,不见了。”初词听见二姨操着口音说。
不见了?什么意思!
“怎么了?二姨你说清楚。”初词心急如焚,恨不得立马长出一对翅膀来,一有什么不对劲就立即飞到那个小县城里,寻找令沂水的身影。
“就,李干部说今天没见到他的影子,问俺们见过他没有。”
“俺就说看见他出去了的。然后俺们就去找他了。不过没找到。”
初词觉得荒缪,怎么大一个人怎么就会说不在就不在呢。
在二姨还在讲话的过程中,初词已经买好了高铁票,正在打字给导员请假。
不过导员没同意,两边离得太远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隔着一个天涯海角。
初词急得要发疯了,他脑子里闪出昨天看到的新闻,觉得今年很不太平。
他红着眼睛,一路跑到导员办公室,一路上引来了许多人的注视,不过他不在乎。
“导员,他对我真的很重要,是我的好朋友……你就让我去吧,他他他还是我们县的扶贫干部,他不仅对我很重要,对那里的人也很重要,让我去吧……”初词觉得导员再不松口,他就可能会当场哭出来了。
最终导员还是批准了,让初词抓紧赶车。
下一瞬间,初词像赛跑似的冲了出去。
一路上初词都在狂奔,大巴上他焦灼不安,不断询问令沂水的最新消息。
还没找到。初词无声息地滴下一滴泪在手机屏幕上。
千万别出事,初词祈求道。
下了三轮车,初词飞似的冲出来,沿着路跑,到了家中,发现令沂水没在,只好停下来,打电话给李干部。
“……小初,快来桔子林这边。”
初词便一刻不停赶往桔子林。
桔子林那片被一推人围着,像被蚊子围攻似的,一片嗡嗡嗡。
初词不敢过去了,但脚步不听使唤地继续往前踏。随后大步跑起来,拨开人群,看见躺在血泊里的令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