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束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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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我的爱好之一呢就是做饭。
之前上班忙得脚不沾地，如今在家Gap，总算有了大把时间捣鼓美食。只是习惯了给一家三口备餐，突然只做一人份，总掌握不好量，常常不是面多就是水少，于是总是会下意识地做三人的量。
就像现在，我对着刚刚顺手烤出的一大盘花生酱曲奇，有点发愁。
……要不要给隔壁邻居们送一些呢。
我朝隔壁望了望，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算了，隔壁有小孩呢……万一吃出个好歹，我可担不起这责任。
无限看起来不像是不讲理的家长，但……毕竟之前我只给小黑吃过现成的零食和外卖，自己做的东西，还是多留个心眼为好。
我轻叹一声，正要动手把多余的曲奇装袋塞进冰箱，窗外忽然传来小黑清脆的声音：“姐姐，你在做什么呀？好香啊！”
我一抬头，就看见他扒在厨房窗台上，一双大眼睛亮晶晶地望进来。
我看着他，心里挣扎了三秒。
[算了，这来都来了……]
我隔着窗户问他：“小黑，你有什么东西过敏吗？”
小黑歪歪头：“过敏？”
“嗯……就是你家大人有没有特意嘱咐过你，告诉你什么东西不能吃不能碰之类的。”
小黑想了想，迟疑着问道：“酒？”
“……不是那种，就……比如说花生啊、芒果啊、海鲜啊之类的有没有？”
“吃的吗？吃的我没有不能吃的！我不挑食。”小黑笑得眼睛弯弯，“ 师父做的东西我都能吃！”
“……这是什么话？”你师父会伤心的。
我递过去一块曲奇：“尝尝看。”
小黑接过去，“咔嚓咔嚓”两口就吃完了，然后继续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装了一袋给他：“喏，和你师父一起吃吧。”
看着小黑欢快跑回家的背影，我擦了擦手，掏手机告诉无限：“做了点花生酱曲奇，让小黑带回去啦。最好这两天吃完哦，别放太久。”
无限的回信依旧快速而简洁：“好的，谢谢。”
08
在露台上吃过一次饭之后，小黑好像爱上了这种“亲近自然”吃饭的感觉。偶尔到了饭点，我一抬头，就能看到师徒俩又不嫌麻烦地把饭菜端到凉亭的桌子上。
我并没有去凑这个热闹，并且表达过“总灌风吃饭容易肚子疼”的担忧。不过无限和小黑都表示他们以前经常在外面吃，叫我不用担心。
这天我刚吃完饭，走到露台上消食，恰巧碰上他们准备开饭，就顺手帮他们端了盘菜过去。
我把那盘萝卜炖牛腩放在小黑面前，礼貌性地夸了一句：“看着不错哇。”
小黑抬头问我：“姐姐要不要尝尝。”
“我吃过啦……”话虽这么说，但我并没有拒绝得很干脆。说实话，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我对无限的厨艺是有点好奇的。
就在我犹豫的空档，无限直接递过来一副碗筷。我转头看向他……怎么感觉这人有点蠢蠢欲动的期待？
“我和小黑现在吃习惯了，有点尝不出好坏。”他语气诚恳，“所以想听听你的评价。觉得难以下咽的话吐出来就好，不用勉强。”
“这么不自信的吗？”我愣愣地接过碗筷，“那我尝尝。”吃撑了大不了在露台上多走两圈。
小黑从自己小山包一样的饭堆尖尖上拨了点饭给我，又夹了一筷子肉放在我碗里：“姐姐你吃，我觉得师父做这个已经可以了！……但是旁边那盘你先别试。”
“谢谢小黑。”我夹起那块肉，发现师徒俩一齐紧张地盯着我，看得我都跟着紧张起来。
我把肉送进口中，嚼了嚼，停顿片刻，缓缓咽下去。
我低头盯着这盘菜，怎么说呢……我头一次知道菜居然是可以携带信息的。
不知道为什么，它就是能明明白白透出“毫无天赋”四个字。
我之前一直觉得，肉再怎么做都不会太难吃的。
无限做的这个……倒也不是难吃，大概就是，能吃，但没必要。
……像极了那种老人偏爱的清淡炖菜。类比一下的话就是我每次回老家，第一顿还好，之后我就忍不住每天点外卖，再被奶奶教育不能这么馋，我为了不伤她老人家的心，只好勉强坐在饭桌上吃的那种同款。
我放下碗，看向无限：“你晚上准备做什么？”
“炒青菜。”他望着我，犹豫着问道，“你要吃吗？”
我摇摇头：“不是，就是……你炒菜的时候能叫我一下吗？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做的。”
下午，我本来只是想在厨房窗户外面看一看的，谁知小黑热情得很，直接把我从自家迎到了他们厨房门口，甚至还要搬椅子进去让我坐着观摩。我笑着揉揉他的脑袋，摇头婉拒了。
虽说是临时起意，我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正式拜访，不过既然也是来了别人家，还是来厨房，我总觉得该带点什么，于是随手抓了罐蜂蜜做礼物。
“蜂蜜。”我朝无限示意了一下，将礼物放在料理台上。
“谢谢。”他对我点了点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我注意到无限的长发被他随手挽起，低低扎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在颈侧，让他平日里那份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淡去了不少，反倒添了几分乡土，不，居家气息。
我走到无限旁边问道：“需要我帮忙准备什么吗？”
无限正将洗好的青菜沥干水分，闻声侧过头，略微迟疑地摇了摇头：“不用，很快就好。”
见他就要起锅烧油，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声拦道：“先等一下。”
我从旁边拿起菜刀，轻轻把几颗青菜的背部拍扁：“可以先这样处理一下，会比较入味。”我只拍了两三颗便停下，“不用太用力，稍微拍碎就行。当然，如果想吃脆一点的也可以不拍，这一步做不做都行，看个人口味。”
无限点点头，手法利落地把剩下的菜也一一拍好，随后扭头看向我，像是在等待下一步指示。
我连忙道：“可以继续了。”
接着我就看他倒油、开火，等油热后下蒜片，然后下青菜，放盐，将菜炒得软烂，淋上生抽，出锅。
……我欲言又止，根本不知道从哪一步开始阻止比较好。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锅铲使得很好，炒出来的菜受热均匀，一看他就是身体协调性极好的人。
出锅后，无限思索片刻，又从调料架上取出一只小罐子，就要往菜上撒。
这次我总算来得及阻止了：“等等，这是什么？”
“老……朋友给的，说是提鲜。”
“快放回去。”我果断摁下，“做饭最忌讳灵机一动。”
“好。”他从善如流地把罐子放了回去。
“你步骤是对的，就是火候和时机没掌握好。”我看着这盘色泽暗淡、出水严重的青菜，不吃都知道会很苦。犹豫了一下，我认为还是要为小黑的晚饭着想一下，于是指着剩下的青菜试探着问道：“要不……我来做一下？”
“麻烦了。”无限立刻让出灶台前的位置，甚至还做了个“请”的手势，态度诚恳得很。
重新开火，热锅。我一边操作一边解释：“刚刚一开始油温高了，蒜下去就糊了。应该像这样，热锅凉油，快火猛炒。盐也别放太早，不然菜容易出水，一出水盐又全跑水里去了。青菜也不用炒得太老，变色变软就行了。啊，还有生抽，出锅前沿着锅边淋一点就很香了。”
我接过无限递过来的盘子盛出菜：“要尝尝看区别吗？”
无限很有求知精神地尝了两口，看看我，又低头对比两盘菜，陷入沉思。
我想了想，问道：“你平时都是跟什么学做菜？靠……感觉吗？”
“这个。”他拿出一本厚厚的菜谱给我，我翻开一看，菜式倒是齐全，但步骤写得简明扼要，出版日期还是四年前的。
“时代变啦，你别和这个学了。”我合上菜谱，建议道，“你手机里有没有哔○哔哩、小○书之类的APP？想做什么菜就直接搜，然后找收藏最多的那个跟着视频一步步做吧。”
“嗯。”他拿出手机，开始下载软件。
忽然想起什么，我对他说：“你等一下，我拿个东西给你。”
我跑回家翻出要给他们的东西，又顺着露台跑回去，无限和小黑已经在客厅等着了。
我把怀里的空气炸锅塞到无限手里：“给，这个适合新手用。”
“这……”无限有些犹豫。
“我爸妈留下的，先借你们用吧。我家已经有一个了，这个放在那也是落灰。”我低头看向小黑，“这孩子不是爱吃麦○劳吗？可以用这个自己在家炸鸡块炸薯条之类的，还不会那么油。”
“炸鸡块！”小黑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紧紧盯着空气炸锅。
“谢谢……那这些是？”无限看向叠放在空气炸锅上面的几条东西。
“啊，这是猫条，刚才忘了拿。你们是不是养猫了？前几天我好像在露台上看见一只小黑猫。”说到这我的动作一顿，“对了，怎么没见着猫？你们把它养在哪啦？”
无限和明显紧张起来的小黑对视了一眼，都没说话。
“怎么了？”我有点尴尬，“是……不养了吗？”
小黑看着无限，神情变成了另一种意义上的紧张。
“没有不养。”无限立刻回答，“只是他，呃……”
他的目光微微偏移，似在斟酌用词，片刻后转回来看向我：“他是自由的。”
我点点头，了然道：“就是跑了呗。”
09
从菜市场刚走到小区门口，无限侧过头，动作一顿，想了想，索性直接停下了脚步站在大门边等了起来。
我刚从朋友聚会回来，本来在边回消息边低头走路，突然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迷茫地抬头，就看见无限拎着大包小包等在前面，我赶紧小跑了过去：“你是在等我吗？你看到我在后面啦？”
无限对我笑了笑，没说话。
我看了看他手里那几大袋东西，惊讶道：“怎么买这么多？我帮你拎点吧。”
“不用……”
“客气什么！”我伸手薅过他右手的两个袋子，“走吧……唔…好重啊，你买了什么？”
无限默默拎回去一个袋子，这下我就能提动了，于是我们一起往家走。他回答道：“我徒弟……也就是小黑的师姐，听说我们安顿下来了，要来家里看看。”
我看了看这几大兜食材，恍然大悟：“怪不得你之前问我觉得你做饭怎么样。”
无限点头：“之前就说要来了，不过有事耽搁了，这两天才重新提上日程。”
我点点头，好奇地问：“那你准备做什么？”
无限犹豫了一下，反问我：“你有什么建议吗？”
“她有小黑那么……胃口好吗？”我本来想说“好养活吗”，临到嘴边又换了个词。
“……她对食物还是很有要求的。”无限沉默了一下，补充道，“很有可能自带外卖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幻视我和奶奶了。
我看着他买回来的这么多食材，感觉点外卖实在是可惜了，于是提议道：“你们吃火锅吧。”我顿了顿，又补充道，“底料我家有现成的，一会给你拿两包。”意思是你别自己调。
“……好。”
到了家门口，我刚要把手里的袋子递还给无限，他却摇了摇头：“这就是给你的。”
“哦？”我跟他开玩笑，“我拎着的就是我的了？那我肯定拖也把刚才那袋拖回来。”
无限轻轻笑了一下：“算作我的束脩。”
“我也成老师啦？”我摇头推拒，“可惜你这学生天生没有饭灵根，我可不敢收。”
更何况我也自觉算不上教他，除了上次炒青菜时示范了一次，我不过是因为看小黑爱吃，在炸鸡腿时叫他来厨房看了一遍腌制过程。后来他自己看视频学做菜，偶尔发消息问我“少许”、“适量”、“一些”到底该放多少，我也就想到什么说什么，顺口延伸了几句而已。
我本以为无限会就此作罢，他却依然平静地看着我，那双总是过于澄澈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万一……火锅我也搞砸了，可能还得麻烦你。”他开口了，声音郑重其事又无比真诚，“但这不只是学费。你照顾小黑，包容我们很多习惯，分享你的露台和生活。这是……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并非客套，只是心意。请收下吧。”
“……干嘛突然这么正式啊。”这都把日常的邻里往来上升到投木报琼的高度了，再拒绝就显得我太过矫情了。我把那沉甸甸的袋子往怀里一揽，用故作轻松的语气掩盖那点不自然，“行吧，谢谢啦！那你可得快点把饭做得特别好吃，争取早日出师。”
无限眼中掠过笑意，微微颔首：“好。”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束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