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并行轨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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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禾的论文答辩异常顺利。她准备充分，应对自如，甚至几位评审老师还就她论文中某个尖锐的观点进行了短暂的、颇有兴致的讨论。最终结果毫无悬念——高分通过。
走出答辩教室，看到等在走廊窗边的陈序，温禾脸上绽放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极其明亮的笑容。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仿佛整个人都在发光。
陈序看着她的笑容，愣了一下，随即快速地进行了一次面部肌肉分析（微表情识别单元启动），得出结论：这是“极度愉悦和成功满足”的表现。他的内部系统也仿佛接收到一个正向反馈信号，运行状态轻快了许多。
“恭喜。系统运行表现卓越。”他走上前，递给她一瓶她常喝的、温度刚好的饮料。
“谢谢你的‘技术支援’！”温禾接过水，声音里都带着笑，“感觉像卸下了千斤重担。”
然而，轻松的庆祝气氛并未持续太久。现实的十字路口已经摆在眼前。
温禾开始海投简历，奔波于各大公司的面试之间。优异的研究生学历并不能弥补她的本科出身，更何况这是在一个遍地是金子的地方。
理想的工作寥寥无几，现实的压力扑面而来。
而陈序，则凭借其顶尖的技术能力和导师的强力推荐，顺利进入上海一家知名的AI研究院实习。研究院位于XX软件园，距离大学城有一个多小时的通勤距离。
他的生活节奏骤然加快。每天清晨，他需要搭乘拥挤的地铁穿越半个城市，融入西装革履（至少是商务休闲）的上班族人流。他的世界不再只有实验室和代码，还有了团队会议、项目进度汇报，以及需要小心处理的办公室人际关系。
温禾的面试大多不顺利。要么是对方觉得她“过于学术”，要么是她自己觉得工作内容“毫无意义，只是庞大资本机器里的一颗螺丝钉”。屡屡受挫让她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又开始动摇，那种熟悉的“丧”感隐隐回潮。
她有时会给陈序发消息抱怨面试的奇葩经历。
陈序通常在会议间隙或者午休时才能回复。他的回复风格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今日面试官提出的问题缺乏清晰的评估维度和量化标准，这种招聘流程本身存在优化空间。」
「基于你描述的公司文化，其员工满意度预测值可能较低，不建议作为优先选择。」
他甚至会分享一些他观察到的研究院招聘案例：「我院招聘算法工程师时，会更关注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和代码质量，而非单纯学历背景。或许你可以调整策略，突出你的分析能力和跨学科视角。」
他的建议依旧理性、基于分析，但带上了些许“职场”的视角。他开始理解另一种规则的运行方式。
温禾发现，他们仿佛进入了两个不同的“系统”环境：她还在迷茫地寻找入口，而他已经开始学习新系统的操作手册。这种差异让她偶尔感到一丝落寞和焦虑，怕两人的轨道会越来越远。
陈序实习的工作强度很大。研究院项目进度紧，竞争激烈，他常常加班到很晚。回到学校时，往往已是夜色深沉。
一个周四晚上，温禾又一次面试失败，心情低落地从市区回来。在地铁站出口，她意外地看到了陈序的身影。他穿着实习时穿的衬衫西裤，带着一丝疲惫，但身姿依旧挺拔，手里提着电脑包，似乎在等人。
“你怎么在这儿？”温禾惊讶地问，这个时间他通常还没下班。
“项目阶段□□付，今天可以准时下班。”他解释道，然后很自然地从她手里接过略显沉重的挎包，“推测你的面试行程结束时间，计算了地铁班次，同步率达到92%。”
两人并肩往校园里走。秋夜的凉风吹散了白日的疲惫。
“面试怎么样？”陈序问。
“老样子，感觉他们只想找能立刻干活的螺丝钉，没人想听你对社会结构的批判。”温禾叹了口气。
陈序沉默了一下，说：“商业公司的核心目标是效率和盈利。它们的‘系统优化’方向与社会学追求的‘人的福祉’最大化，存在天然张力。这不是你的问题。”
他的话一针见血，精准地概括了她的无力感来源。
“那你呢？”温禾侧头看他，“你在那个追求‘效率盈利’的系统里，感觉怎么样？有没有被‘优化’掉？”
陈序思考了片刻：“目前还在适应期。它的规则更直接，反馈周期更短。完成任务，获得认可；出现问题，及时修正。像运行一个大型的、多人协作的实时系统。虽然有时会觉得……处理人际交互的协议比处理数据协议更耗能。”
他难得地流露出一点点的困扰，这让温禾觉得他离自己更近了——原来他也在适应，也会感到耗能。
“不过，”他补充道，“看到自己写的代码被部署到实际产品中，处理真实世界的数据，产生可见的影响……这种‘落地感’，和纯学术研究不同。也是一种……有价值的体验。”
他的描述里带着一种新的、属于实践者的成就感。温禾听着，心里那份因为差异而产生的焦虑，似乎淡化了一些。他们只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尝试与这个世界交互而已。
走到宿舍楼下，陈序从电脑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温禾 。
“这是什么？”
“研究院楼下新开的甜品店，数据评价很高。推测糖分摄入可能提升你的情绪指数。”
温禾打开一看，是一块做得非常精致的抹茶千层蛋糕。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他给她买草莓甜筒的样子。方式没变，但东西升级了。
她忍不住笑了，心底那点凉意被这块小小的蛋糕彻底驱散。
“谢谢。看来大公司的‘数据’就是不一样。”
“嗯。采样更全面，分析更精准。”他一本正经地点头。
看着他疲惫却依旧认真的样子，温禾忽然觉得，即使走在不同的轨道上，经历着不同的白天，但能在夜晚的终点相遇，分享一块蛋糕，聊聊彼此的见闻和困惑，或许就是当下最好的状态。
未来的不确定性依然存在，但至少此刻，他们是彼此平行轨道上，最温暖的参照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