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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求生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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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戒骋抬头去看,只见一布衣蒙面的男子跨坐房梁上,露出双淡红色眼睛。
那男子也不下来,地痞子一样:“李轻姑娘,你兄长可不是什么好人,跟我走呗。一起投靠三殿下。”
怎么都说李戒阴是男子?古怪的很。
李戒骋仰着脖子,一脸觉得对方有病的样子:“我又不认识你口中的什么三殿下,怎么知道你是不是要害我。”
如果是这样的人来救自己,那她最多活到跟他走的那一秒。而且还不一定是来救自己的。
什么三殿下几殿下的也跟自己没有关系。
被他带走比在这里待着要都不能保证。
男子听完这话笑了一声,不屑的说:“姑娘是被你家兄长给迷住了分不清现在的状况了吧。按理说你家兄长多少会告诉你一点吧。”
李戒骋听的稀里糊涂的说:“告诉我什么。”
坐在梁上的人瞧着二郎腿,摆弄着黑色面巾上的发丝:“唉,真可怜啊。看在你丑到把我积在胃里的饭恶心出来的情面上替你兄长告诉你吧。”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一字一顿、慢吞吞的说:“你、兄、长、把、你、卖、了。”说完这句模糊不清、意味不明的话他就恢复了正常语速“不要伤心哦。”
虽然没明白他说的什么,李戒骋逮着勉强理解的内容反驳,比如“被迷住”“别伤心”。
又怕动静太大把外面的侍卫引来,她压着嗓子:“我跟她不熟,还有你能说清楚一点,说话别急人吗?”
坐在梁上的人双手一摊,无辜道:“我说的很清楚啊,是你太笨了。不过我到可以再给你解释一下。”
“李戒阴放出话来,说她在焚尸岗得到了七殿下的下落,而她赶到时只有一个奴隶在那里,那个奴隶在昏迷前还嘀咕着什么‘三殿下’。你的好兄长为了替陛下找到丢失的儿子,主动认了个妹妹,你马上就要死了。”
“现在的情况是,你死,三殿下罪名落实,她李戒阴抱个不知道是谁的野孩子登位;你活,被当堂审问,屈打成招,丢失荒野。”
“你注定活不下去了,但你现在绝对不能死。三殿下会护着你。”
那人说的随意,句句炸裂,听的李戒骋牙齿发颤。他这人说话带刺难听,她可以不在乎,可他也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命,在这个世道没有人会在意一个奴隶的卑贱小命。
她只是想活下去啊。
“那皇上呢?”李戒骋一边说着一边双腿软下去“扑通”跌坐在地上,再抬头发现那人对着自己就是看尸体的眼神。
“呵,现在天下有两位皇帝。一位小皇早就和李戒阴拜了把子隔宫里托着自己骨头求长生呢。另一位大皇就是她一个宦官李戒阴。”
那人说完这话轻盈盈一跳跳到地面,在一脸不甘哭泣的李戒骋面前拿手晃了晃,说:“现在可以和我走了?”
李戒骋一摸眼泪,眼中寒光乍起:“离了狼窝又进狗窝而已。今天你们保我性命明日给我一刀,又有什么区别。”
垂眸掩住滋生的破罐子破摔般的无力与崩溃:“倒不如我杀了你,换她信任苟命一阵再自己想办法逃出去。”
那人说话一点不留情面:“你以为你有这个实力吗?武器都没有,还长的这么丑,你怎么讨好?靠给李戒阴做狗当马?只怕她当了皇上之后以为你讽刺她把你杀了呢。”
说完这些话,他鼻尖哼出一口气:“你要想留在这里也可以啊,反正死的是你不是我。”
李戒骋使劲按压身上被衣服遮住的疤痕,却不戳破,只享受着它带来的成瘾的疼痛,一言不发。
“你叫什么名字?这总可以告诉我。”屋内安静中响起了李戒骋的声音。
声音很颓废。现在的李戒骋只感到了溺水窒息前的绝望无力,就连眼泪都憋着出不来。
这些话让她明白了一个事实,那个孩子对于李戒阴来说是死是活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必须死,这个死还有倒计时。
如果自己不死,那些看不惯李戒阴的人就会拿自己做文章,去威胁李戒阴。
现在已经到了散布消息的一步,自己离死期不远了,或许就在下一秒。
那人满意的笑了:“阿三。”
李戒骋还没说话,就听“彭”的一声,门被踹开。
李戒阴焦急慌张的大踏步走了进来,身后乌泱泱跟进来一群侍卫。
李戒阴身着龙蛇纹白衣,红底皂靴,眼尾俊俏泛红,一副不可侵犯之意。
她先是被屋内横七竖八躺着的人惊了一下,而后看见了对立的两人。
这两人中一蒙面贼人站着一受伤病人跌坐,很容易被人误解成“李戒骋被人威胁了正在反抗”。
她对着侍卫道:“护我阿妹。切莫伤人性命,缉拿就好。”
众侍卫得命,齐应一声“是”,避开屋内躺着的人将要冲出。
笑着的男子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抓住李戒骋脖子,把她提溜起来挟持在怀,声音洪亮:“都别动!不然拉她陪葬。”
李戒骋配合的发出“救我”的呜咽。
她心下决定绝不能让李戒阴起疑心。
李戒阴咬着牙深深叹了口气,喊了一声:“大家都别乱来。”
男人看见这幅情景满意的嘴角一勾,一步一挪的就要一个人跃窗逃出。
他不打算管李戒骋了!
只要跳入外面青翠欲滴的竹林恐怕就再难将他找到了。
跟在李戒阴后面的侍卫急了,不顾她的阻拦就将箭矢挑起,一甩而去,直直刺向那人面门。
李戒阴见状,忙道:“不可害人性命!”
可为时已晚,男人已应声倒下。
此箭其貌不扬却带毒素,中者一击毙命。
那男人不可置信的张大眼睛,看到穿脸而过的箭矢,才反应过来,似是不甘心“凭啥死的就我一个人”,大喊“三殿下杀我!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这话是对李戒骋说的,大概率是为了拖李戒骋下水。
李戒骋吓的不轻,看向李戒阴。
李戒阴看人已死,知道挽救不得,抢步上前,拉开了李戒骋,安抚一下,再上前查看黑面人。
他蹲下揭开黑色面巾,露出来青紫交错的脸。
她低声沉吟:“是三殿下的人。”
李戒骋心中惊魂未定,脑子有些混乱:“三殿下的人为什么要喊‘三殿下杀我’?”
李戒阴撕下他的衣服,皮肉露出鞭伤,惋惜的说:“伤他的鞭子是三殿下独有的。打出后青紫交错、毒性难消。他早就活不了了。可惜了一条人命。”
李戒骋说不出话来,已经被发生的一切哑住了嘴。
她逃出暗无天日的焚尸岗,遇到的每一个人都有着“早就活不了”的命。
真的活不下去了?可她偏要逃出去,她要活下去,不顾一切的活下去。
这样的鞭伤在她的身上体下到处都是。随着时间推移,她渐渐感觉不到痛,原来是被毒麻了。
装作不经意的看向认真做事的李戒阴,李戒骋害怕的咽了口唾沫。
获取不到其他有用的信息,李戒阴对着地上唯一的尸首再一叹息,说:“找个好点的墓地给埋了吧。好好安葬,不可轻视。”
旁边把黑衣贼人刺死的侍卫赶忙上去跪下请罪:“请大人赎罪,也莫要自责,此人是我杀的,罪过在我身上。”
李戒阴露出无奈,说:“别这样,这样我更自责了。”说完又哀叹一声“算了算了,好好葬了就是。”
那侍卫一看就是被李戒阴宠着的,可能本身脾气也大:“大人,您太心慈手软了!况且这人不是三殿下的人吗?他派人来杀您,您还给他堆个坟,传出去不让人笑话?要我说,不如把这人尸首扔在大街上,让不知情的人看看三殿下的心狠手辣!”
李戒阴耐心的教导他:“不能这样,你可还记得我是从哪里找到你的吗?慈生。”
慈生犹豫了一下:“寺院。”
“对,寺院。那日我看你被逼无奈去香座上偷东西吃,我看你可怜,又看你本性良善,才收养你,从不把你当奴才。你要懂我的苦心。”李戒阴字字真诚发自肺腑,说的动情。
慈生愧疚低下了头,说:“我……属下该死。属下的家人都得了瘟疫,孤苦漂泊,连个名字都没有。是大人收留才活了下来,属下没齿难忘。如今却惹得大人不快……”
李戒阴对人说话总是喜欢叹气不止,又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好了,别伤心了,我以后也再也不会再提这事了。”又静默一阵,李戒阴轻声说“你去处理这件事吧,我把机会留给你。”
那侍卫听完立马抬头,看到了观音面的红痣一点,感激流涕:“大人放心!”
说完就站起来把尸体打横抱起,飞也似的走出了门外。
旁边的李戒骋听完两人的一席话,心里有股怪味。
好矛盾。
那人口里的李戒阴和自己看到的李戒阴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
就冲那个黑面人最后喊的一句话,说明他说的话也不值得信任。
心里对李戒阴没有感情的李戒骋告诉自己这里的人都不要相信。
乱猜乱想后很快她反应过来这是一个绝佳机会,何不趁着李戒阴放松警惕的时候,直接请求她放自己离开。
善目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能为己所用。
这是她探索出来的生存法则。
李戒骋为防止表演痕迹过重决定上点真料。
她首先有用手指指尖偷偷戳烂了痂口,一瞬间的酸爽疼的李戒骋在地上直打滚。她滚到离她最近的还没来得及抬走的那个蓝衣侍女身旁,把痂口破裂流出的血蹭到了她身上。
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秒的停滞,然而动静之大也引来了在场之人的目光。
在所以人都还没有表态说话之前,李戒骋率先强忍着痛大喊:“快救她,快救她!我的血有传染病,她被感染了。快快快!”
她嗓音嘶哑还是一边滚着一遍说,旁人一时没反应过来她喊的什么。就在李戒阴又要犯耳背的毛病时,一位侍从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忙退后离李戒骋远远的:“她……她说她身上有传染病!大人快离开他!”
其他人被这一喊也反应过来,有人连忙拉着李戒阴退到远处捂住了下半张脸。
李戒阴关怀的目光投射到李戒骋身上,他看的时间过长,李戒骋甚至差点还以为她是在审视勘探:“快请医官!再把地上不能动的人弄出来,记住动作要轻,还有也不要伤了阿妹。”
旁边人瑟瑟发抖,道:“大人,现在还不知那些人被传染了呢。不如我们先出去再商议。”
李戒阴态度坚决:“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放弃。”
听见这些人窃窃私语,不敢上前,李戒骋滚了一圈血也流了不少,越流越多,眼看有止不住的趋势,有气无力道:“大人,不如把我埋了吧。”
李戒阴此时正在和苦口婆心的侍卫沟通,坚决要把人都救出去才走,没有听见李戒骋的这话。
倒是和她争执的呆头呆脑的侍卫听到了这话:“大人,李姑娘都说了。我们这那么多条人命可不想给她一个人陪葬啊。不如先按姑娘的意见把她隔开,保住大家才是。”
李戒骋十分欣慰有人听到了自己的话,虽然只有他一个,但也是很好了。忍着疼痛看向那边想再请求一番,却在无意之中看到了李戒阴思考时垂下的眸子寒光闪烁。
李戒阴眸子向来清寒孤冷,这一刻更为突出。
她瞬间止住了嘴,哆嗦了一下,装死闭上了眼睛。
黑暗中,她听到李戒阴语气惋惜:“先保大家,把阿妹先隔离出去。”
李戒骋心脏突突狂跳。
“只不过……”沉寂片刻李戒阴的声音再度响起。
听着李戒阴故意停顿的声音,李戒骋真是吓得快死了。越发认为这人太过危险。
“只不过,我要陪着阿妹一起去。”
李戒骋心里一咯噔。
李戒阴缓缓道来:“即是总免不了要有人将阿妹带离,那么那个人又是谁呢?谁都不想死。既然如此,那就只有我这个兄长了。”
其他围着的人听了都被感动的一塌糊涂,纷纷指责起李戒骋来。
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李戒骋倒是无所谓。只是要李戒阴跟着,那她做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况且,她的血液里压根就没有什么传染病,只不过特别脏碰了容易发烧而已。
她一时不知道怎么办,茫然的闭着眼躺在地上。
事不宜迟,李戒阴先驱散众人安抚众人情绪,让他们不要慌张。再命人把这间屋子周围拉上护栏长布。
然后,一个人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