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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拉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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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书尧昨晚是在自己房间含着泪睡的。一早上起来的时候他两眼肿得通红——这小子爱臭美，在洗手间冷敷了好半天。
还是江黎要走了才喊他：“尧尧，和妈去店里不？”
江黎人很能干，邻着学校不远开了一家火锅店，店面虽不大，但这几年生意不错，还准备扩张。
秦书尧抬头应了声：“去，等我装个作业。”
周末店里人还不少，七八张红漆圆桌早就坐得满满当当。秦书尧是亲眼见着他妈把这家小破店扑腾到现在这么大的。所以一想到十年后这家店没留住，就觉得很可惜。
原先上学时，他是不愿来店里的。推门而入时总是被这一股牛油混着花椒麻味裹满全身。他那会儿总嫌身上会沾上味道，很不酷。便总找理由不来店里。
可是现如今，秦书尧只觉得越是怀念的便越叫人珍惜。他在店里转了几圈。里里外外都仔细看了个遍，才找了间没人的包间坐下写作业。
结果还没写几道题，他又坐不住，想起身去拿瓶饮料。
不出去还好，这一出门，竟然是撞到了同班同学。
单是同班同学还好说，居然还是王柏德这小子！
“怎么了尧尧，没有合口的饮料吗？”江黎见儿子迟迟没关冷藏门，便问了句。
“不是，”他指了指正进门的王柏德一家，“碰见我同学了。”
一家四口，走在前头的是个打扮得体的女人，嗓子很亮：“老板娘，提前约了包厢，四位的王女士。”
她身后跟着个国字脸的男人，笑盈盈的：“小伙子是谁的同学，我家戚栖还是柏德？”
戚栖？有些眼熟，估计是男人身旁那个死鱼眼的女高中生。
王柏德跟在最后，似乎和这一家不熟一样。
“噢，叔叔阿姨好，我是王柏德的同学。”
秦书尧却很奇怪。
王柏德他爹他是见过的，是周崇山那个老王八蛋。那老小子一直看自己不顺眼，自己和他都对着吵了好几回，怎么能不认识王柏德的便宜亲爹呢。
他只知道王柏德是出于离异家庭的，却对眼前的国字脸男人没什么印象。
好像见过，但不熟。
不过发生那件事之前，王柏德好像确实是和他妈生活在一起的。
“是尧尧同学呀，那很巧了。我领你们进去，116都收拾好了。”
秦书尧和王柏德对了个视线，见对方只是朝自己点了个头，便也没再多说什么，逃一样溜回自己包厢了。
高中生最怕这个了，很尴尬的好不好。
以至于秦书尧尿急，都特意在包间里多憋了半个小时，结果实在憋不住出来时，逃不过一样，又碰见了出来上厕所的王柏德。
秦书尧：……
王柏德：……
四目相对，尽是无言。
总是躲着也不是个事，秦书尧便搭话：“跟家里出来吃饭啊。”
王柏德点头：“嗯。”
闷葫芦一个，秦书尧有些无奈：“你们吃完哪儿去？”
“我妈他们去写字楼照相，我回家。”
“啊？那你怎么不去？”
“我不照相。”
得，天又聊死了。
好在江女士这时候出来救场了，她刚忙完手里的活，将手上的水往围裙上擦了擦：“尧尧，你也没事儿，一会儿和同学去对面玩会呗。”
火锅店位置挺好的，对面就是商圈，还有一家电玩厅。秦书尧小时候总愿意往那儿跑，一玩就是一下午，都是江黎去喊他他才想起回家。
秦书尧刚想借口没钱拒绝，他妈动作倒是快。
手机上唰唰滑动几下，零花钱就过去了：“去吧，妈给你转点钱，带同学去溜达溜达。”
秦书尧摸头：“他还没吃完呢。”
谁知王柏德很不给面子：“我吃好了。”
秦书尧：“那人家家长也不一定同意……”
王柏德摇头：“他们不管我，我现在可以去问他们。”
秦书尧：……
行吧，就当为了落实自己改命计划了！
一想到把接下来的事儿当改命计划办，秦书尧又有劲儿了。
初秋的下午阳光很好，秦书尧便只穿了件薄卫衣，走起来时风还往下摆里吹：“我头一回见到你……爸。”
这话有点违心，但也不假，至少没见过今天出面这个爸。
“你俩长得不像，你和你妈更像点。”
“他不是我亲爸。”
没寻思王柏德能说的这么直白，秦书尧一时有些后悔了。
这话题是不是有点敏感了，是自己能问的吗？
“我妈在我一岁时就再婚了。戚栖才是他们两个亲生的。”
“噢，”秦书尧不太擅长应对这种话题，“那今天……”
“就是周末出来一起吃个饭。戚栖要拍学生证的照片，他们一会去拍，我不想去，就不去了。”
实话实说，王柏德早就习惯自己的家庭模式了，所以压根没觉得怎么样，但这话叫他说出来吧，秦书尧总觉得酸不溜的。
一时间还涌出了微妙的情绪——有点心疼这小子呢，怎么回事。
“那你不想去就不去呗，走吧，哥带你玩去。”
周末的电玩城挤满了人，除了熊孩子便是些腻腻歪歪的小情侣，空气里都一股荷尔蒙蒸腾的甜腻味道。
秦书尧估摸是谁的爆米花洒在地上了，因为刚进门开始他就感觉脚底下踩了些什么，走起来嘎吱嘎吱的。他有些后悔带王柏德进来了。
角落的串灯缠在栏杆上，暖光透过纱幔洒下来，给低头亲的不知今夕何夕的狗AO镀上了一层不知羞耻的光晕。
秦书尧立即被烫到一样，伸手捂住了王柏德的眼睛：“额，非礼勿视。”
他现在是底子都奔三的成年人，但王柏德这会儿可不一样啊，人正嫩的年纪。秦书尧总觉得让这小子见了这些吧，是很不应该的。
于是便很快步的把人往里头拽，耳边音乐的鼓点更嘈杂了：“那个，小王啊，你抓娃娃不，哥带你去抓两个。”
王柏德半晌才缓慢地开口：“去换币子吧。”
十多年没来这样的地方了，都是小年轻来玩的，秦书尧不大适应，就点头随王柏德去了。
人还是被伺候惯了，王柏德主动去换币子，秦书尧便懒洋洋地杵在一边等着了。
等人过来时，秦书尧早就看好了机子。
他指着一排黑猫玩偶道：“这个，你知道不，一个挺火的游戏ip，我挺喜欢的。”
至于为什么喜欢嘛……
哈哈，秦书尧看着娃娃机里那只戴着黑框眼镜的土猫，忽而笑了。
他是不会告诉王柏德多年后自己每次在对方那里受过气后，都会对着这个形象的玩偶拳打脚踢来泄气的……
“噢，那我抓给你。”
“这么孝顺……”秦书尧调侃的话还没说完，就猛的给舌头打了个结。
妈的，你说秦书尧这玩意儿谁发明的呢？
记吃不记打的玩意儿，这也要贫嘴……
王柏德歪头看他，秦书尧嘴角抽了几下笑道：“这么xiao……晓得疼人，未来一定会是个好老公。”
王柏德：……
秦书尧：……
秦书尧：不如不说了。
王柏德垂眸又抬眼，面上平静无波：“你可以说我孝顺，但我是不会叫你爸爸的。”
秦书尧死鱼眼：你也不如不说了。
“哐当”一声响，游戏币便进入了机子。一段有些欠揍的音乐从机子里传来。
王柏德的目光被吸引过去——电玩城的霓虹灯光斜斜打在他的眼镜镜片上，映出一小片晃动的彩光。
他手指熟练地操控着摇杆，手腕微转间，机械爪稳稳悬在目标玩偶上方，眉头微蹙，神情专注，眼看着铁爪“咔嗒”一声收紧，牢牢扣住了玩偶的身子。
秦书尧一直认为娃娃机这玩意儿属于智商税，可在机械爪攥起玩偶的时候，他心里居然还有些期待……
结果“嗖”的一声，就在临近取物口的几厘米距离时，玩偶就跟抹了油似的，从铁爪缝隙里滑了下去。
“啧！”秦书尧高抬手臂，忍不住想去敲这破机器。
而王柏德也下意识的，举起双臂挡住了脑袋。
秦书尧恍惚：“？”
“你什么意思，以为我要打你？”
王柏德将猫眼从两臂间露出来，一副：“难道不是吗？”的样子。
秦书尧一时间有些气笑了。
“我为什么打你？”
“我没抓上来。”
“因为没抓上来我就打你？”
王柏德身上的黑色外套有些大，袖口还遮住半边手掌，衬得他此时的身形更加瘦小了。
秦书尧一时间居然有些心酸。
啧。
这个豆芽菜，是懂得怎么讨人嫌的！
不得不承认，十年后的王八蛋固然可恶，但现如今的小王同学又何其无辜！
“我以前总打你吗？”
“嗯。”
秦书尧像被人兜头浇了盆冷水，抬起的手有些心虚地放了下来：“打是亲骂是爱，我跟你闹着玩的。”
王柏德也慢慢放下挡在脑袋前的胳膊，模样呆呆的：“嗯。”
“我认真说的，你不信我啊。反正以后，我不会再打你了，”他低下头踢了下脚底的爆米花渣，伸出右手，“不信咱俩拉钩，我再打你你罚我。”
两人面对面站在娃娃机前，王柏德伸出那只被挡在袖子里的手掌，用小拇指轻轻勾住了秦书尧的小指。
秦书尧歪着头发现，原来高中时期的小王的指节就要比自己宽大了。
只不过个子没长起来，没关系，日后自己会好好补偿这个豆芽菜的。
拉完钩，扣完章。小王瓮声瓮气的开口了：“你不太一样。”
“？”
秦书尧心虚，插着兜身体向后仰去：“我哪里不太一样了。”
“感觉你性情大变。”小王捏着游戏币的袋子，又朝着娃娃机里投了几个进去，又不说话了。
秦书尧一时有些担心这个呆子真的察觉到了什么，毕竟十年后的王柏德可是很敏锐的。不等他多想，王柏德就打破了这个紧张的氛围。
娃娃机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那个土猫形象的玩偶，居然真的从取物口里滑了出来。
夹中了！
“我靠，王柏德，你可以啊！”他一激动，便扑上去搂住了王柏德的脖子。
他搂着对方欢呼雀跃了半天，此时的景象和某个多年后的场景重合。
多年后的王柏德也是这样神情认真地捣鼓着什么，等秦书尧反应过来时。发现这家伙居然真的抽中了自己喜欢的演唱会的Svip座席。
当时秦书尧也是这样，捧着王柏德的脸又亲又搂。
似乎王柏德总是能这样接住自己的种种期待。
许是秦书尧的举动太过热情，等他将人送开时，才发现王柏德涨红了一张小脸，此时手指正伸出宽大的袖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秦书尧看着他，忽然心底又满是怜爱了。
喜怒无常的小尧同学，决定一笑泯恩仇，在之后的日子里，要对小王同学更好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