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畜”救妻指南〔快穿〕》雾失舟

48、雨林尽头是危城

　　河谷里的空气仿佛凝固的胶水，沉重而粘腻。暹罗蛇与秃鹫两伙人隔着那片空旷的沙石地，无声地对峙着。

　　除了那个刀疤头目偶尔投来阴鸷的目光，秃鹫的人群中，一个绰号“瘦猴”的年轻男人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他和其他人一样穿着脏污的旧军裤和汗衫，手里也拎着一把老旧的AK，但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要么躁动不安，要么死盯着暹罗蛇的货物目露贪婪。

　　他大部分时间都靠在那辆破卡车的轮胎上，帽檐压得很低，看似在躲避午后逐渐毒辣起来的日头，实则那双隐藏在阴影下的眼睛，正以极小的幅度、极其缓慢地移动着，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将暹罗蛇队伍的车辆型号、大致人数、主要火力点、以及那个看起来像头目的女人和最近风头很盛的新人“阿韫”的位置，一一刻入脑海。

　　他的手指偶尔会在裤腿上无意识地敲击几下，节奏奇特，若是极熟悉摩斯密码的人或许能勉强分辨出那并非无意义的动作，但在这群亡命徒中间，这细微的动作就像心跳一样自然，被完全忽略了。

　　他就是“钉子”，缉毒警那边安插在“秃鹫”内部最深的一颗钉子。这次秃鹫之所以能“恰好”出现在暹罗蛇的交易地点，正是他巧妙泄露了模糊的情报，暗示暹罗蛇这次有大动作，引得贪心的秃鹫头目决定来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撕下一块肥肉。

　　而他的真正目的，远不止于此。他利用秃鹫这次行动作为掩护，早已将更精确的时间地点通过只有他知道的方式传递了出去。他计算着时间，内心的焦灼被完美地掩藏在麻木疲惫的表象之下。

　　警方应该已经在外围布控，只等交易双方现身，便可一网打尽。秃鹫的意外出现，虽然增加了变数，但也可能让水更浑，更方便警方行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预定的接头时间早已过了。刀疤脸头目的耐心显然快要耗尽了，他烦躁地踹了一脚地上的石头，低声对旁边的人咒骂着什么。

　　就在这紧绷的弦几乎要断裂的刹那——

　　河流上游的方向，突然传来了隐约的引擎声，不同于暹罗蛇或秃鹫车辆的低沉轰鸣，更像是加装了特殊消音装置的船只马达声。

　　来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只见浑浊的河面上，两艘狭长的快艇破开水面，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向岸边。快艇上站着几个穿着普通当地渔民服装、但身形精悍、眼神锐利的男人。

　　为首的一人，皮肤黝黑，面容精瘦，眼神像鹰隼一样扫过岸上的两拨人马，尤其在看到“秃鹫”的人时，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暹罗蛇这边的接头人，终于到了，但比预定时间晚了不少。这延迟，自然是因为“瘦猴”提前发出的预警，让警方有足够时间布置包围圈并干扰了接头人原本的行程。

　　“玛德，总算来了！”刀疤脸头目啐了一口，暂时压下了火气，但眼神中的贪婪更盛，紧紧盯着那两艘快艇，似乎想看出上面到底藏着什么值钱货。

　　贺华黎上前一步，冷静地看向快艇上为首的那个精瘦男人。萧韫也立刻移动位置，看似随意，却恰好站在一个能同时观察到秃鹫动向、护卫贺华黎以及瞥见快艇上情况的位置。

　　她注意到那精瘦男人看似放松，但一只手始终靠近后腰，显然也保持着高度警惕。而且，对方的人数似乎比预想中要少一点？

　　快艇靠岸，精瘦男人跳下船，踩着及踝的河水走上岸，目光直接略过秃鹫那边，看向贺华黎，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当地话开口，语气不算客气：“路上遇到点小麻烦，耽搁了。货呢？”

　　贺华黎微微颔首，并没有过多寒暄的意思，侧身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卡车：“都在这里，验货吧。”

　　她的冷静似乎感染了对方，精瘦男人一摆手，身后立刻有两名手下跳下快艇，朝着卡车走去。

　　就在这时，“瘦猴”的心脏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警方的主力应该已经就位，交易开始就是收网的信号！他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肌肉微微绷紧，准备在混乱爆发的第一时间寻找掩体并自保。

　　然而，就在那两名接头人的手下即将触碰到卡车篷布的瞬间——

　　异变陡生！

　　“砰！”

　　一声清脆而突兀的枪响，猛地划破了河谷压抑的寂静！

　　子弹并非射向交易双方，而是精准地打在了秃鹫团伙那辆破卡车的引擎盖上，迸溅出一簇火星！

　　“操！谁他妈开的枪？！”刀疤脸头目惊怒交加地大吼一声，下意识地就蹲下身寻找掩体。秃鹫那边的人瞬间炸了锅，纷纷抄起武器，惊慌失措地四处张望，以为是暹罗蛇或者接头人要黑吃黑。

　　暹罗蛇和接头人这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吓了一跳，迅速收缩队形，武器齐刷刷地指向了秃鹫的方向，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到了极点！

　　“不是我们的人！”萧韫厉声喝道，同时一把将贺华黎拉到了越野车坚实的发动机舱后。她的目光如电，飞快地扫视着枪声传来的方向——那是侧面的丛林！开枪的人目的很明显，就是要制造混乱！

　　“瘦猴”也懵了，这一枪完全不在计划内！警方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打草惊蛇！除非……行动暴露了？或者有第三方介入？

　　“踏玛德！敢阴我们？！”刀疤脸头目显然认定了是暹罗蛇搞鬼，暴怒之下，不管三七二十一，抬枪就朝着暹罗蛇的方向胡乱扫射起来！

　　“哒哒哒哒！”

　　子弹呼啸着打在暹罗蛇车辆的装甲上，迸出点点火星。

　　“操！找死！”暹罗蛇这边的人也被打出了火气，立刻开火还击。接头人那边见状，也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团，试图压制秃鹫的火力，确保货物安全。

　　刹那间，原本寂静的河谷变成了激烈的战场！子弹横飞，枪声、怒吼声、惨叫声响成一片！

　　萧韫紧紧护着贺华黎，利用车辆作为掩体，冷静地观察着局势。她看到那个精瘦的接头人一边还击，一边似乎在对着衣领下的微型麦克风急促地说着什么，脸色极其难看。她看到“秃鹫”的人虽然凶悍，但缺乏组织，在暹罗蛇和接头人两方有组织的火力下很快被压制，不断有人中弹倒地。

　　而最开始引发混乱的那一枪，再没有响起。那个隐藏在丛林中的枪手，仿佛从未出现过。

　　“瘦猴”趁乱翻滚到一堆乱石后面，心脏狂跳。计划完全失控了！这突如其来的交火打乱了一切！他现在必须在混乱中活下去，然后想办法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贺华黎在枪林弹雨中依旧保持着惊人的镇定，她看向萧韫，语气急促但清晰：“不对劲！这不是冲货来的！是冲人来的！”

　　萧韫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人不想让这场交易顺利完成，或者说，不想让某些人活着离开这里！那第一枪，精准地点燃了秃鹫这个火药桶，却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关键人物！

　　是谁？

　　然而，此刻已没有时间细想。河谷两侧的丛林深处，突然响起了更加密集、训练有素的枪声！并且伴随着扩音器的喊话声：“放下武器！你们被包围了！”

　　真正的围剿，此刻才刚刚开始！但局面，已经因为那神秘的第一枪和突如其来的火并，变得一片混乱，远超任何一方的预料。

　　密集的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从河谷两侧的丛林深处倾泻而下！火力凶猛、节奏精准，完全不同于“秃鹫”那帮乌合之众的胡乱扫射，也不同于暹罗蛇和接头人之间的的火并。这是经过严格训练的正规围剿力量！

　　“操！是条子！”刀疤脸头目第一个反应过来，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一边胡乱朝着丛林方向开枪，一边试图寻找退路。秃鹫团伙瞬间陷入了更大的混乱，腹背受敌，顷刻间又有几人中弹倒地。

　　暹罗蛇和接头人也遭受了猛烈的火力压制。子弹叮叮当当地打在车身上，溅起一串串火花，压得人抬不起头。贺华黎被萧韫死死按在越野车轮胎后面，泥土和碎石被子弹打得四处飞溅。

　　“找掩护！都靠近一些，别太分散！”萧韫厉声吼道，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依然清晰。暹罗蛇的成员毕竟经历过风浪，迅速依托车辆和地形劣势进行反击，但显然陷入了极大的被动。那两艘快艇成了显眼的靶子，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缓缓下沉，彻底断了从水路逃跑的可能。

　　接头人那边的精瘦男人脸色铁青，一边指挥手下抵抗，一边用听不懂的语言对着通讯器疯狂吼叫，似乎情况也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整个河谷彻底变成了死亡的漩涡。警方的火力占据了绝对优势，正在稳步压缩包围圈，交叉火力网几乎覆盖了每一寸可能突围的空间。

　　混乱中，代号“瘦猴”的那名卧底警察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计划彻底偏离了轨道，但警方的围剿却已经开始，既然如此，那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那个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嘴里不停咒骂、甚至开始胡乱开枪差点打到自己人的刀疤脸头目身上。

　　这个疯子！如果他活着被抓，为了活命或者减刑，他一定会把他知道的关于秃鹫、甚至可能道听途说来的关于暹罗蛇和其他势力的所有龌龊事都抖出来。

　　那这就会破坏很多后续的行动，甚至危及其他潜伏的同志！而且，以这疯子的性格，很可能在最后关头拉所有人垫背，造成更大的伤亡！

　　必须除掉他！就在现在！

　　这个念头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灵魂生疼。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一枪开出，他的卧底身份将彻底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他绝无生还的可能。他再也看不到胜利的那一天，再也无法归队。

　　但他没有丝毫犹豫和退缩，眼神中满是坚定。

　　就在刀疤脸头目打空了一个弹匣，手忙脚乱地想要更换，身体暴露在掩体外的一刹那——“瘦猴”猛地从藏身的石堆后探出身，手中那支老旧的AK发出了怒吼！

　　“哒哒哒！”

　　一个精准的短点射！三发子弹极其刁钻地穿过混乱的战场，精准地钻入了刀疤脸头目的胸膛和脖颈！

　　刀疤脸头目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狰狞的表情凝固了，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汩汩冒血的伤口，又艰难地扭过头，看向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向那个平日里沉默寡言、毫不起眼的“瘦猴”。

　　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愕、愤怒，以及最终涣散开来的死寂。他手中的枪掉落在地，肥胖的身躯重重向后倒去，溅起一片尘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为“瘦猴”而定格。

　　他开完枪，甚至没有立刻躲藏，而是用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解脱与决绝的目光，飞快地扫过这片他战斗并最终牺牲的战场。

　　“踏马的！是叛徒！”

　　“瘦猴！你找死！”

　　周围残存的秃鹫成员终于反应过来，惊怒交加的吼声和子弹瞬间向他倾泻而来！

　　“瘦猴”身中数弹，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但他依然凭借着最后的意志力，朝着丛林围剿部队的方向，努力做出了一个模糊的、代表“自己人”的手势，然后用尽最后力气嘶哑地喊出了一句什么，或许是他的警号，或许只是一声呐喊，但声音却被更多的枪声淹没。

　　下一刻，更多的子弹击中了他。他那瘦削的身体被打得如同破布般抖动，最终软软地倒了下去，倒在冰冷的河滩石子上，鲜血迅速染红了身下的土地。

　　他的眼睛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渐渐失去了神采，嘴角却似乎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无人能懂的弧度。

　　任务…完成了。

　　这一幕，恰好被正在更换弹匣、寻找突围机会的萧韫眼角余光捕捉到。她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那个瞬间，那个“秃鹫”成员突然暴起击杀自己头目，然后被乱枪打死的画面，如同重锤般砸在她的心上。那决绝的眼神，那开火后近乎坦然受死的姿态……她太熟悉了。那绝不是一个毒贩该有的反应。

　　他是战友。

　　一股难以言喻的肃穆和敬意瞬间冲散了周围的硝烟味。萧韫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但旋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她没有时间哀悼，甚至不能流露出任何异样。她只是默默地将这份震撼和敬意压在心底，手中的动作更快，大脑飞速计算着突围的可能。

　　“从东面缺口！开车冲出去！别管货了！”贺华黎冰冷的声音响起，她也注意到了那个短暂的混乱和东面因秃鹫头目被杀、火力出现的一丝缝隙。她当机立断，做出了最理智却也最残酷的决定——弃货保人。

　　萧韫毫不犹豫，一把拉开车门，将贺华黎塞进副驾，自己跳上驾驶座。引擎发出咆哮，越野车如同脱缰的野马，猛地冲了出去，不顾一切地撞开挡路的杂物和尸体，朝着那稍纵即逝的缺口疯狂冲去！

　　其他暹罗蛇成员见状，也纷纷效仿，能上车的上车，上不了车的则依托车辆边打边撤，拼死掩护。

　　子弹追逐着车辆，在后车窗和车身上留下累累弹痕。不断有暹罗蛇的人在撤退途中中弹倒下，惨叫声被引擎的轰鸣和持续的枪声吞没。

　　最终，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后，包括萧韫和贺华黎所在头车在内的三辆越野车，侥幸冲出了包围圈，带着满身的伤痕和死亡的阴影，狼狈不堪地消失在茂密的雨林小道之中。

　　留下的，是燃烧的车辆、散落的货物、遍布的尸体，以及那片被鲜血和硝烟彻底玷污的河谷。

　　萧韫紧握着方向盘，目光死死盯着前方颠簸的路面，副驾驶上的贺华黎脸色苍白，但眼神依旧冰冷，快速检查着手中的武器。

　　车内一片死寂，只有引擎的嘶吼和车外呼啸而过的风声。

　　萧韫的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那个卧底成员倒下的画面，回放着那双决绝的眼睛。

　　同志，走好。

　　她在心中无声地说。这条遍布荆棘与黑暗的路，总有人倒下，但总会有人继续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