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咬耳定律

40、第 40 章

　　再次睁眼，是刺眼的阳光和窗外熟悉的蝉鸣。
　　他重生了。
　　一切都回到了悲剧发生之前。

　　他本能的带着对死亡最深刻的恐惧，和对那个罪魁祸首，最原始的憎恨与害怕。
　　所以，他躲着她，避着她。
　　只想要离这个会给他带来死亡的人远一点，再远一点。

　　可他慢慢的发现，这一世的顾卿，和记忆里的不一样。
　　会在他面前伪装的女孩，变得沉默、孤僻，想一只竖起了所有尖刺的刺猬，谁也无法靠近。
　　她看着自己的反应，带着比他自己还要更深的疏离和悲伤。

　　他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背负着那段沉重的过往。
　　没想到，顾卿竟然也是如此。

　　林谢的身体比他的大脑反应更快。
　　他扶着顾卿肩膀的手，不受控制的收紧，力道大的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然后，他又猛地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大步。

　　“砰——”的一声。
　　林谢的后背重重的撞在了身后的书桌上，桌上的书本顿时掉落一地。

　　顾卿失去了支撑，身体一软，顺着沙发滑坐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胃里翻江倒海的厉害，抑制不住的干呕起来。

　　顾卿蜷缩在地板上，剧烈的干呕着，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混杂着之前的泪痕，狼狈不堪。
　　整个人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林谢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
　　他重新倒了一杯水，然后蹲下身，将水杯递在她的唇边。

　　“喝点水。”他的声音沙哑的厉害。
　　顾卿没有反应，只是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还挂着泪珠。

　　林谢没有勉强她，将水杯放在一旁，然后伸出手，小心翼翼的，将她从冰凉的地板上打横抱了起来。

　　她的身体很轻，轻的让他心头发慌。

　　林谢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做完这一切，林谢退到床边，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他发觉现在看不到顾卿了。
　　看不清她眼里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还是她新一轮的把戏？

　　自己如今的这一腔心思，究竟该要放去哪里？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她苍白的侧脸。
　　林谢在黑暗中站了很久很久。
　　才转身，走到了窗边，拉开了窗帘。

　　盛夏的夜空，繁星点点，一轮明月高悬。

　　*

　　第二天，顾卿是在一阵刺眼的光线中醒来的。
　　宿醉带来的头疼欲裂，让她忍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抬起手挡住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了房间里的亮度。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房间。

　　顾卿猛的坐了起来，身上的薄被滑落，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衣服完好无损，只是有些褶皱。

　　她这是……在哪里？
　　她完全没有印象。

　　最后的画面，仍旧还停留在庆功宴上，陈然师兄扶着摇摇欲坠的她。
　　然后呢？

　　这是一个单人宿舍的模样，整个房子里，除了她空无一人。
　　顾卿掀开被子下床，双脚踩在地板上，还有些发软。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书桌上堆着基本厚重的专业书，空气里有股淡淡的，熟悉的气息。
　　这是、林谢住的地方？

　　可林谢怎么会来S市？他不是在B大吗？
　　脑袋里一团浆糊，无数个问好在打转。

　　顾卿拿起自己的手机，正想打电话问问。
　　就在她茫然无措的时候，大门处传来一声轻响。

　　门被打开了。

　　林谢提着一个早餐袋子走了进来。
　　看到站在沙发旁边的顾卿，脚步停顿了一下。

　　“醒了？”他的声音很平静。

　　真的是林谢。
　　“我……”顾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我怎么会在这里？”

　　林谢将早餐放在餐桌上，一边拿出来一边随口回答：“你昨天喝醉了，我送你回来的。”
　　“你……怎么会在S市？”
　　顾卿一脸的茫然，根本想不通这件事情。

　　“过来参加一个实验，”林谢说着，抬头看着她，“我来之前给你发过消息。”
　　啊？
　　顾卿连忙打开手机，手机里显示的未读消息，已经是99+

　　滑到后面的位置上，才看见林谢的名字上，显示这未读信息。
　　【我到了S市，有空？】
　　只是时间，已经是在半月前。

　　顾卿顿时脸上红了起来，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我没有看到，这段时间太忙了。”
　　“没事。”林谢淡淡的回了句。

　　“昨天……我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顾卿小心翼翼的问着，生怕自己酒后失态，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或者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要是她真的做了什么，吃亏的也是林谢吧。

　　“没有。”
　　林谢依旧是淡淡的。
　　“过来吃早饭吧，吃完送你回学校。”

　　“哦。”顾卿这才局促的坐在餐桌前。

　　吃着早饭，顾卿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
　　“对了，”顾卿抬起头，“林江淮前段时间打电话，说要我暑假回去给他补课。”

　　顾卿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呢？暑假会回J市吗？”

　　林谢安静的听她说着，想了半晌后才说着：“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哦。”顾卿点着头，应了一声。

　　也是，他要是有空，大概会亲自给林江淮补课吧。

　　吃完早饭，林谢送顾卿下楼。
　　夏日的阳光透过宿舍楼前高大的香樟树，在地面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
　　顾卿低着头，视线落在眼前的地上。

　　她总是觉得身前那个高瘦的背影，带着一丝的疏离。
　　那种感觉淡淡的，跟以前的明显的抗拒不同，微弱的，弥散的。

　　顾卿对林谢是敏感的，他一丝丝的异常，在顾卿的心里都会被无限的放大。
　　只是她不明白，林谢为什么会这样？

　　仅仅是因为自己没有回复他的消息吗？
　　如果是为了这个，他又为什么要将自己带回来？

　　就在顾卿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前面传来。
　　“林谢。”

　　一个穿着白色T恤，个子很高的男生从对面大步流星的走来，看见林谢，脸上堆满了笑，上来就给了林谢肩膀一拳。
　　“可以啊你，藏的够深啊。”

　　男生的视线在顾卿身上飞快的转了一圈，然后挤眉弄眼的看着林谢，那表情里全是“我懂的”揶揄。
　　顾卿下意识的后退了半步，把空间让给他们。

　　那个男生显然没有察觉到他们之间的气氛古怪，他笑得更开了，声音也拔高了几分：“这就是你昨天推了项目部经理饭局，要去接的‘朋友’？”
　　顾卿抬起头，看向前方正背对着她的背影。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听见他对着那个男生，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得到肯定的答案，男生笑得更暧昧了，他拍了拍林谢的胳膊，继续说道：“行啊兄弟，不开窍则已，一开窍惊人。不过说真的，项目马上就收尾了，就差最后一点数据整理，下周就能彻底解放了。到时候你可得带你朋友，好好在S市玩几天，也不算辜负人家跑这一趟。”

　　项目……马上就收尾了。
　　下周……就能解放了。

　　顾卿站在林谢的身后，听着他们的对方，原本就混乱的思绪，所有的伪装和侥幸都被剥得干干净净。
　　林谢刚刚怎么说的？

　　他说，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办完。
　　原来，都是假的。

　　她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握紧。
　　指甲深深的陷进掌心，传来一阵细微的痛感，却远不及心口那阵突如其来的，尖锐的闷痛。

　　林谢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异常，他没有再理会身边仍在喋喋不休的男生，猛地回头。
　　他只来得及捕捉到顾卿脸上迅速敛去的一抹苍白，和她那双瞬间变的空洞的眼睛。

　　他知道，顾卿明白了自己的谎言。
　　“行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了啊。”那个男生终于察觉到气氛的不对，讪讪的笑了笑，找了个借口走了。

　　走廊下，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林谢转过身，沉默的继续往前走，似乎想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他才走了两步，就发觉身后的人没有跟上来。
　　他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

　　顾卿还站在原地，隔着三四步的距离，就那么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她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质问，也没有愤怒，只是看着看着自己。

　　然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定，朝着他小跑了过来。
　　那几步路，她跑的很快。

　　林谢几乎以为，她是要冲上来质问自己。
　　可她，只是停在了他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没有再靠近。

　　“我自己可以回去，”顾卿的声音很轻，甚至觉得有些飘起，“你不用送了。”
　　她顿了顿，又飞快的补充了一句：“谢谢你昨晚照顾我。”

　　谢谢你。
　　这三个字，瞬间横亘在他们之间。

　　说完这句话，顾卿没有再看林谢一眼，甚至没有给他任何反应的时间，就那么的转过身，朝着宿舍楼外的马路飞快的跑走了。

　　*

　　回到J市那天，天色阴沉，像是有一场下不来的雨。
　　“卿卿，这边。”一道清亮的女声穿过嘈杂的人群。

　　顾卿抬眼望去，只一眼，就看着了在不远栏杆旁的赵苒，在用力的挥手。
　　她穿着简单的T恤和水洗蓝的牛仔裤，头发扎成一个清爽的马尾，脸上干干净净，没带任何妆。

　　那张脸，和最初记忆里那个骄纵又明艳的少女重叠。
　　她跑了过来，很自然的从王凤兰手里接过行李，然后又想去拿顾卿手里的包。

　　“我自己来。”顾卿下意识的侧身躲了一下。
　　赵苒的手停在半空，也不尴尬，笑了笑就收了回去。

　　“行，那走吧，我爸今天有应酬，我开车来的。”
　　赵苒语气轻快，好似她们只是许久未见的寻常姐妹。

　　回到赵家，赵苒推开顾卿原来住的那个房间。
　　“当当当！你看，我厉害吧。”
　　房间几乎跟顾卿离开时没有变化，只是原本有些物品被她带走，剩下来的东西，还在原位。
　　甚至，书桌上还放了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

　　“我把我的东西也搬过来了，”赵苒指着床上多出来的一床被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今晚我们一起睡吧。”
　　顾卿看了王凤兰一眼，便点了点头。

　　她原本是打算跟王凤兰一起睡的，既然如此，也好。

　　晚饭是王凤兰做的，全程赵苒一直说不停。
　　赵胜没有回来。
　　不知道是忙的，还是不好回来面对。

　　洗漱过后，顾卿和赵苒躺在床上。
　　好似一瞬间又回到了高考前的日子，两人也是如此，睡在一张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