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咬耳定律

39、第 39 章

　　顾卿猛的清醒了几分。
　　她费力的眨了眨眼，缓缓转过头。

　　一张棱角分明的侧脸映入眼帘，昏黄的灯光下，那人的眉眼显得格外深邃。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自成一派气场。

　　林谢？
　　顾卿似乎不能理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甚至是出现在S市。

　　“这位是？”陈然还扶着顾卿的另一只胳膊，看着突然出现的林谢，一脸的错愕和警惕。
　　林谢的视线没有在陈然身上停留片刻，只是垂下眼，看着怀里的人。

　　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和迷蒙的眼神时，眼里的光几乎暗淡的想要杀人。

　　林谢松开了顾卿的手臂，手指顺势下滑，扣住了她的手腕。
　　“怎么醉成这样？”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和无奈。

　　陈然看着眼前这亲密的姿态，听着这暧昧不清的话语，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的放开了顾卿的手。
　　郑重对着林谢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是？”

　　“朋友。”

　　陈然清了清嗓子，看向还在迷糊的顾卿，放低了声音：“顾师妹，你认识他吗？”
　　他可不能随便将顾卿交给一个陌生人，不然明天李教授能杀了他。

　　顾卿努力的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那股熟悉的气息，让她觉得很安心。
　　“嗯。”她迟钝的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然才松了口气。
　　“那行，我跟教授说一声，你朋友送你回去，我也放心点。”
　　陈然说完，才转身快步朝着李教授追赶了上去。

　　走廊里瞬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林谢没有动，只是低头看着她。

　　顾卿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酒精放大了所有的感官，她能清晰的感觉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
　　她想要离林谢远一点，可浑身都使不上力气。

　　“在这儿等我。”
　　林谢终于开口。
　　“别乱跑，我很快回来。”

　　说完，他松开了顾卿的手腕，朝着一个包间里面走进去。
　　顾卿靠着墙壁，才勉强稳住身形。

　　只觉得脑袋里面一片混沌，让她抓不住所有的重点。
　　她闭上眼睛，尝尝得到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林谢如他说的那样，没有让她等太久。
　　大概是已经跟同行的人打过招呼了。

　　他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顾卿乖乖的靠在墙边，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被罚站的小学生。
　　没有了平日里那身竖起的尖刺，也没有了那份刻意的疏离。
　　喝醉了的她，竟然透着一股子平日里绝不会有的乖巧。

　　林谢脚步顿了一下，心里那点因为她喝醉的火气，就莫名其妙的散了。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对着这个人，他好像总是没有任何办法。

　　林谢走到她的面前，朝着顾卿伸出手，虚虚地扶住了她的手臂。
　　“走了。”
　　顾卿顺从的被他带着往前走。

　　夜风吹在脸上，带着夏季的温度，吹散了些许酒意，但脚步依旧虚浮。
　　林谢的车就停在了饭店门口，将顾卿安顿好，林谢才上了车。

　　顾卿靠着车窗，车内的冷气开的恰到好处，让她混沌的思绪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隙。

　　她没有问要去哪里，林谢也没有说。
　　“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顾卿的声音很轻，带着酒后的沙哑。

　　这个问题，她一直没有想明白，林谢比她，更加的没有时间吧。
　　他的变化，自己正在一点一点的感受。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顾卿才将这个压抑许久的问题，冒然问出口。

　　林谢我这方向盘手指修长有力，闻言，视线依旧平视着前方的路况。
　　“毕业的时候没事，就去学了。”

　　是了，高中毕业，她忙着大学和搬离城市的事情。
　　而林谢，也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变得更加成熟，更加……遥远。

　　车子平稳的驶入一幢宿舍楼。
　　林谢熄了火，车厢里彻底安静下来。

　　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到了，下车。”
　　顾卿迟钝地“哦”了一声，伸手去解安全带，可手指发软，试了几次都按不开那个卡扣。

　　一只手伸了过来，盖在她的手背上。
　　温热的触感传来，顾卿的指尖下意识震动了一下。

　　“咔哒”一声，安全带应声而解。

　　林谢先一步收回了手。
　　顾卿而后才下了车。

　　环顾四周，看着像是什么单位的宿舍公寓楼。
　　住得环境倒是比顾卿的宿舍要好上不少。

　　林谢没有送她回学校，而是将她带回了自己的住处。

　　他住的地方，不大，却处处透着主人的气息。
　　一张单人床，一张沙发，一个书桌，书桌上对着基本厚重的专业书。
　　空气里的味道，和林谢身上的气息混在一起。

　　林谢将她带到沙发上坐下，就去了厨房忙碌。
　　脑袋的昏沉，让顾卿缩在沙发上，但这个地方，足够让她安心。

　　顾卿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她只能看到一个高瘦的背影在等下忙碌着。
　　这个画面与脑海中的某个场景些许的重叠，让她觉得有些的不切实际，一时分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没过多久，林谢端着一杯水走了回来，温热的玻璃杯被塞进了她的手里。
　　“蜂蜜水，喝了会舒服点。”
　　顾卿低着头，看着杯子里澄澈的液体，她没有拒绝，听话的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喝完最后一口，将空杯子递给他。
　　林谢接过杯子，随手放在了书桌上。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
　　“刚才饭店门口的那个人，”林谢终于开口，话语中带着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妒意，“是谁？”

　　顾卿的脑子转的很慢，很半天也想不起他说的到底是谁。
　　可在她混乱的记忆里，所有的景象，都自动汇聚成了同一张脸。

　　她抬起头，迷蒙的双眼努力聚焦，看着眼前目光清明的男人。
　　然后，顾卿用一种极其认真的语气，一字一顿的回答。
　　“是林、谢。”

　　林谢愣了一瞬，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看着她的眼，不知她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但是顾卿的眼神坦荡，那么的肯定。
　　林谢直起身，朝着她走近了一步。

　　“那我呢？”林谢俯下身，帅气的脸逼近顾卿的额头，声音蛊惑十足，“我是谁？”
　　顾卿看着近在咫尺的脸，眼底翻涌着的，全是她看不懂的情绪。

　　头疼的像是要裂开，哪些被她强行压在心底的记忆，争先恐后的涌了出来。
　　林谢看着她痛苦的神情，声音放得很轻，带着魔力的磁性：“你的秘密是什么？”

　　林谢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如此的卑鄙，在顾卿最没有防备的时候，问了这个问题。
　　她的秘密。

　　这句话，瞬间打开了顾卿情绪的闸门。
　　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控制的很好，可以吧所有的痛苦和恐惧都埋起来。
　　可原来，她只是在自欺欺人。

　　那股被压抑了太久的酸涩，毫无预兆的涌上鼻腔，冲上眼眶。

　　眼前的林谢，开始变得模糊。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眼角滑落，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然后，像是决堤的洪水，再也无法控制。

　　顾卿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的掉着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像是要把所有的罪和绝望全部流尽。
　　林谢有些慌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她会搪塞，会哭，甚至会和他争吵，但他唯独没有想过，顾卿会哭。

　　哭的这样伤心，这样无助。

　　甚至比在江边那次，还要难过，那种绝望的难过。
　　他伸出手，想要擦掉那些眼泪，可指尖悬在半空，却又不敢落下。

　　林谢害怕自己的触碰，会让她碎的更加彻底。

　　房间里只有顾卿极力压抑的，细微的颤抖。
　　就在林谢不知所措的时候，靠在沙发上的顾卿忽然动了。

　　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撑着沙发扶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酒精让她站不稳，身子往前一倾，直直朝着林谢的方向倒了过去。

　　林谢下意识的伸手扶住她，将她半抱在怀里。
　　女孩的身体很轻，带着酒后的热气，却冲不散她身上那股浓得化不开的绝望。

　　顾卿靠在林谢的胸口，然后，缓缓抬起了头。
　　迷蒙的泪眼里，映着的是他模糊的脸。

　　林谢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顾卿忽然踮起了脚尖，柔软的温热的唇瓣，轻轻地，印在了他的唇上。

　　那是一个很轻的吻。
　　一触即分。

　　顾卿退开少许，依旧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看着他，声音轻的像一阵风。
　　“我的月亮、不见了，我亲手、送走了他。”

　　轰——
　　林谢的整个世界，在这一瞬间分崩离析。
　　只剩下顾卿的那句话，在他的脑海里无限次的回响。

　　月亮、不见了。

　　一句在其他人听来没头没尾，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话，却精准的触碰到了他记忆最深处。
　　那些被他全力去遗忘的画面，吞噬了他所有的理智。

　　血。
　　漫天的血色。

　　冰冷的器械割入身体的声音，骨骼撕裂的痛楚，还有生命力飞速流逝的无力感。
　　他倒在地上，视线一点点变得模糊。

　　他也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只知道自己这样才能解脱。
　　林谢很早就知道自己病了，只是那时候不想让顾卿担心，才一直没有告诉她。

　　可最后，却是被她无情的抛弃了。
　　他不怨她，也不恨她，只希望她能够一直过的好。

　　当他最后一次给她发送了生日祝福之后，才没有遗憾的选择离开。
　　只是，他的意识深入了深沉之后。
　　他好像听见了顾卿在耳边撕裂的哭声。

　　他最后看见的，是顾卿那张沾着血污，写满了惊恐与绝望的脸。
　　大颗的眼泪落在他的脸上。
　　他想要抬手帮她擦掉，却一丝力气也没有。

　　他想要对她说，别哭。
　　可最终，世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