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咬耳定律

29、第 29 章

　　赵胜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离婚，”王凤兰终于转过头，正视着他，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疲惫，“我不是一时兴起，我想了很久了。”

　　“为什么？”赵胜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是我做得不好？”
　　王凤兰摇了摇头。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
　　王凤兰垂下眼：“当初嫁给你，我就告诉自己，不能让人说我是后妈，不能让苒苒受一点委屈，所以，我什么都紧着她，不敢有一点偏颇，甚至对她比对卿卿还要好。”

　　这些，她从来没有对赵胜说过。
　　此刻说出来，像是在揭开一道陈年的伤疤，疼得她心脏都在抽搐。
　　“这些年你做的，我都看在眼里。”赵胜的声音有些急切，他抓住了她的手，“家里谁不说你好？苒苒也一直把你当亲妈一样。”

　　“是啊。”王凤兰自嘲地笑着，“你们都看到了，所有人都觉得我做得好，可卿卿呢？”

　　她看到是，是她的妈妈，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了另外一个孩子。
　　“你有没有发觉，卿卿变了？”

　　王凤兰的眼眶慢慢红了：“她不跟我顶嘴了，甚至连话都没有几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说。”
　　“我想要弥补她，”王凤兰抬起头，泪水在眼眶里面打转，“赵胜，就当是我自私，我不能没有卿卿。”

　　赵胜看着她。
　　他一直以为，这个家里美满，幸福的。
　　他也感激王凤兰对赵苒的付出，却忽略了这份背后的付出，是对另一个孩子的亏欠。

　　他想要挽回，可看见的，是王凤兰那双满是决绝的眼睛。

　　*

　　日子就这样平静的，一天天滑过。
　　客厅里的学习依旧在继续，林谢和顾卿的卷子也越做越多。
　　王凤兰的话变少了，只是每天变着花样地准备饭菜和宵夜。

　　文慧果然如她说的那样，直到六月，也没能回来。
　　“小谢，妈妈赶不回来了，等你高考结束，再回来陪你。”

　　“没事，”反倒是林谢安慰着她，“你安心工作。”

　　高考的日子，如期而至。
　　天还没亮，王凤兰就已经在厨房里兵荒马乱。

　　她将早就准备好的早餐一样样摆在桌上，嘴里不停念叨着。
　　“准考证、身份证、2B铅笔、橡皮……，再检查一遍。”

　　赵苒嘴里吃着东西，含糊不清地抱怨：“妈，你都检查八百遍了，都带了都带了，我们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别这么紧张，搞得我都紧张了。”
　　王凤兰没理她，又转身去给他们一人接了一瓶水，反复叮嘱着考场上的注意事项，细致到连喝水的时间都规划好了。

　　赵胜沉默地坐在餐桌旁，喝着碗里的粥，全程没有插一句话。

　　三个人的考场分别在不同的学校。
　　赵胜刚好可以顺路送顾卿，林谢和赵苒自己乘车。

　　临出门，王凤兰特意嘱咐：“千万别忘记时间坐过了站，路上什么事情都不要管，你们管好考试就行，算了算了，我送你们去打车。”
　　“别了，我们会注意的，我们走啦。”赵苒拉着林谢就要出门。

　　顾卿落在后面，她在玄关处换鞋，抬头时，正对上林谢看过来的目光。
　　她站直身体，看着他，很认真地开口：“加油。”
　　林谢看着她，女孩的眼睛在晨光里清亮得惊人，里面映着的全是认真。

　　他的唇角微微弯动，对着她点头：“别紧张。”
　　相互都是简单的几个字，却像一颗定心丸，让对方都放松了下来。

　　顾卿点了点头，拉开了门。
　　赵胜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去考场的路上，车里安静得过分。
　　赵胜握着方向盘，几次想要开口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卿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

　　没有注意到男人脸上那份沉重和欲言又止。
　　车子在考场外的路边缓缓停下。

　　周围已经聚集了不少考生和家长，人声隔着车窗进来，让这份安静更显得突兀。
　　“到了。”赵胜开口。

　　“嗯。”顾卿推开车门，正准备下车。
　　赵胜忽然叫住了她：“卿卿。”
　　顾卿回过头，疑惑地看着他。

　　赵胜的表情很严肃，他看着顾卿，最终只说了一句：“加油。”

　　赵胜最后究竟是什么意思，顾卿没有时间去想。

　　这虽然不是她第一次经历高考，但比起之前却更让她感到紧张。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
　　整个考场先是静默了两秒，然后瞬间沸腾。

　　顾卿坐在考场上，还没有动。
　　就已经看着操场上奔跑的人群。

　　窗外被夕阳染成橘色的天色，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终于结束了。

　　顾卿是最早回到家的，她忍不住想要问问林谢，考得怎么样。
　　可真的等到见到他，却又没有问。

　　凭他，可以考入他想要去的学校。
　　这顿饭，没有顾卿想象得那样轻松。

　　林谢能留在这里的理由，随着考试的结束，已经消失了。
　　他要走了。

　　吃过了晚饭，这次二人不用在客厅学习。
　　倒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相处了。

　　林谢在房间给文慧打着电话，也不知道电话那端的文慧怎么了，林谢轻声安慰的话，透过半掩的房门，传了出来。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是那种刻意放缓了语速的安抚。

　　顾卿站在自己的房门前，没有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里面的交谈声停了下来。

　　顾卿才打开自己的房门，推门进去。
　　林谢从房间出来，只听到隔壁传来“咔嗒”声音。
　　客厅里已经没了那个身影。

　　看着紧闭的房门，他很想问问那个人，想要去哪个大学？
　　可问了又能如何？
　　她会推开自己，让自己朝着计划好的轨道走。

　　第二天一大早，门外便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在晨光里，顾卿睁开了眼，眼底是清明一片。

　　顾卿打开一小块窗帘，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楼下，林浔川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正站在车外。
　　是他来接林谢了。

　　还真是迫不及待。
　　屋内突然被光亮照亮，赵苒翻了个身道：“是谁来了？”
　　“林浔川。”

　　赵苒噌一下从床上坐起，小声轻啧一声。
　　随即客厅里响起她叫嚷的声音：“表哥，你这么早就走啊？”

　　顾卿跟在她的身后。
　　林谢没说话，只是将包放在了玄关处，然后走到了餐桌边。
　　他的视线在顾卿脸上停了一瞬，又很快移开了。
　　“嗯，浔川来接我了。”
　　林谢是对着王凤兰解释的。

　　王凤兰点点头，眼圈有些发红，跟林谢相处的日子虽然不长，但还是很喜爱这个孩子，尤其是在高考这么重要的日子里，肯浪费自己的时间，帮顾卿补习。
　　“吃了早饭再走吧。”
　　赵苒也凑了过去，一把拉住林谢的胳膊：“就是啊，急什么。林浔川也真是的，早饭都不让人好好吃。对了，这考试结束了，咱们一起去放松一下怎么样？去看电影吧，我请客。”

　　她说完，就兴冲冲地跑到阳台，对着楼下的车子大喊：“林浔川，上来吃早饭啊。”
　　林浔川没有动，只是按了一下喇叭，催促的意味很明显。

　　林谢没有回答，而是看了顾卿一眼，从她出房间出来后，便安静地站在客厅里。
　　林浔川从门外推门进来，他很高，带着一身清晨的凉气，一进门，看都没看其他人一眼，径直走到林谢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确认他没什么异样，才松了一口气。

　　“走了。”林浔川言简意赅。
　　“唉，别啊，”赵苒不甘心地再次开了口，“你考得怎么样？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林浔川终于舍得将视线挪到了她的身上，语气平淡却噎人：“应该比你好。”
　　赵苒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

　　顾卿看着客厅的一幕，原来这就是兄弟姐妹的相处模式。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画面。

　　她记得，是很多年以后，自己才知道。
　　当年的高考，林谢的成绩，其实要比林浔川要高出不少。

　　可最后，去B大的人，只有林浔川一个人。
　　是她的自私，让林谢放弃了，选择了跟她一样的路。

　　为此，林浔川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将这一切都归于她。
　　所以，在林谢最后的时光里，林浔川是恨自己的吧。

　　林谢也朝着林浔川看了过去。
　　林浔川面上也透着不耐烦：“我等会儿还有事儿，别浪费时间。”

　　林谢被他拉着，力道不小。
　　看得出林浔川是想带着他快点离开。

　　林谢最终还是被他给拉走了。
　　越野车很快发动，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最后彻底消失。

　　赵苒不满地嘀咕着：“什么人啊，小气鬼，拽什么拽。”
　　不同于林谢大哥的身份，赵苒对着林浔川却是不怕的。

　　林谢走了，这个夏天，好像也跟着结束了。
　　就在这时，楼下又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引擎声。

　　不是林家的车，听着声音是赵胜回来了。

　　赵胜站在门外，他没有立刻进来，目光看向王凤兰。
　　“正好吃完早饭，我们一起聊聊？”

　　他的态度，是难得的沉重。
　　让顾卿一下子想起前两天他送自己去考场的模样，也是如此。

　　客厅里，气氛凝重。
　　安静得可怕。
　　赵苒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得赶赶静静。

　　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父母。
　　离婚？
　　怎么会？
　　他们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为什么要离婚？”赵苒的声音抖得厉害，“我不同意。”
　　先是指责起赵胜：“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事情？”

　　“苒苒，”王凤兰低声制止了她，“你爸他没有，是我的问题。”
　　“你的问题？你有什么问题？”赵苒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被带的倒在地上，“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我不许你们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