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明月而来》咬耳定律

12、第 12 章

　　医院大门外的人行道上，一个穿着蓝白校服的瘦削身影，正低着头，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是顾卿。

　　她没有坐车，就那么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在傍晚的街头。

　　路灯一盏盏亮起，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孤独，林谢突然有些喘不过气来。

　　“在看什么呢？”

　　文慧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后，顺着他的视线往楼下看去。

　　楼下人来人往，她并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

　　林谢回过神，慌乱地收回了视线。

　　“没什么，就是透透气。”

　　文慧看了他一眼，没有戳穿他。

　　她刚才在走廊里，就注意到那个一直站在角落里的女孩了。

　　那女孩很安静，甚至可以说没什么存在感，但自己儿子频频看过去的目光，却让她不得不在意。

　　文慧状似不经意地问：“刚才外面的那个姑娘，是你同学？”

　　林谢没有想到文慧会问，身体震了一下。

　　他该怎么回答？

　　同学？

　　他们的关系，算是最疏远的同学？

　　朋友？

　　现在他们连朋友也算不上。

　　苒苒的姐姐？

　　这个关系，他不太想说。

　　林谢沉默了。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定义顾卿。

　　文慧看着自己儿子脸上的表情，心里已经有了数。

　　这孩子，动了心思了。

　　“你啊，最近奇奇怪怪的，问你问题也不回，是不是有事情忙着我？”

　　林谢关上了窗，不再去看街道上的人影。

　　王凤兰正照顾着赵苒，听见文慧说的话，才转过了身：“卿卿走了？”

　　“卿卿？”文慧不明所以地看了眼自己的儿子，确认在听到这个名字后，林谢的眼神中，多了一丝的闪躲。

　　“哦，”王凤兰解释，“卿卿是我的女儿。”

　　林谢不自然地别开了脸。

　　文慧笑着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见她走了，没事吧。”

　　难怪这小子不肯说。

　　“没、没事。”王凤兰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赵苒，终究是将情绪掩盖了起来。

　　林谢一家在医院里没多待，见到赵苒醒了，也就放心了。

　　在离开医院的路上。

　　文慧说着：“老赵现在找的这个还算不错，我见她对苒苒比对她亲生女儿还要好，哦，对了，她女儿叫什么来着。”

　　“顾卿。”林谢回答着。

　　林建国自然是向着赵苒的：“苒苒过得好，就好。”

　　文慧瞪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林谢：“话不是这么说的，一家人在一起，一家人和睦才行，我看顾卿走的时候，一个人孤零零的，多可怜啊，我看着她，也是个好孩子。”

　　一个人孤零零的。

　　林谢低垂着头，没有插话。

　　“我见她穿的校服，跟你们一个学校是不是，等哪天带回家，我做顿好吃的给她。”

　　文慧心里打的什么算盘，林谢不知道。

　　叫她来家里？

　　林谢不敢想象那个画面，他甚至不知道，下一次见面，顾卿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

　　林建国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了儿子一眼：“行了，孩子们的事情，你就别瞎掺和了。”

　　“我这怎么是瞎掺和？”文慧不乐意，“关心一下你儿子同学怎么了？再说了，那还是苒苒的姐姐，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林谢闭上了眼睛，将所有的一切都隔绝在外。

　　*

　　赵苒请了病假，暂时不会来上学。

　　话题的中心，自然变成了顾卿和林谢。

　　林谢和赵苒的关系，已经让话题成为了焦点。

　　但更让人好奇的是，顾卿上救护车时，说的那句，他们是赵苒的家属。

　　林谢是家属，可以理解。

　　那顾卿呢？是什么身份？

　　版本有很多。

　　最多的一版，说顾卿是林谢的地下女友，为了讨好小姑子，才会在操场上那么拼命。

　　“就是她吧，长得也不怎么样。”

　　“林谢怎么会看上她？”

　　这些天，无论她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

　　林谢的日子也不好过。

　　作为学校的风云人物，他的一举一动本就备受瞩目。

　　尤其是那些暗恋他的女生，现在看顾卿的反应，就跟仇人没什么两样。

　　甚至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故意撞向顾卿，手里的餐盘掉落在地上，在嘈杂的食堂里，并不算响亮。

　　滚烫的汤汁溅在了顾卿的手背上，立刻红了大片。

　　顾卿却感觉不到疼，只低头看着自己身上和地上的一片狼藉。

　　“哎呀，不好意思，手滑了。”

　　顾卿不认识这个人，却能清楚地看见她脸上写的得意。

　　林谢就坐在不远处，他捏在手里的筷子紧了紧，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

　　可他的脚还没迈出去，就看见顾卿动了。

　　她没有争吵，没有哭闹，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只是默默地蹲下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狼藉。

　　顾卿没有任何的质问，让那个挑衅的女生有些不知所措。

　　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反应。

　　“你——”

　　女生还想说什么，顾卿已经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好，站起身后转身就走。

　　从头到尾，她什么都没有说。

　　原以为，赵苒的事情，会是他们二人之间最大的缓和。

　　可事实上，并不是如此。

　　顾卿依旧跟以前一样，沉默少言，甚至对林谢的关注更少。

　　除了原本在桌子中间横着的词典被顾卿拿掉以外。

　　除了林谢被顾卿接近，再也没有紧张地排斥。

　　两个人，甚至一句话也说不上一句。

　　就算他们两个人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流言却还是越来越烈。

　　只是，他们两个人，都是默契的，没有解释一句。

　　终于，班主任坐不住了。

　　周五下午的自习课，他把林谢和顾卿一起叫到了办公室。

　　“你们两个，最近在学校的传闻，我也听说了。”

　　都是班里的尖子生，他也不相信学校里面传的那些。

　　更何况，他也问过班里的其他同学，林谢和顾卿，就连在教室里，也说不上几句话。

　　只是流言太重了，怕说得多了，没有的事情，也会变成真的。

　　“虽然我也不相信这些，但影响总归是不好的，尤其是你顾卿，你的成绩还不太稳定，别被这些事情影响到了。”

　　顾卿低着头，轻声应了一句：“嗯。”

　　“这样吧，”老班最后做了决定，“为了避免更多不必要的麻烦，你们两个的座位，暂时调开。”

　　林谢下意识地看向顾卿，她却连头都没有抬。

　　她说：“我没意见。”

　　林谢胸口一堵，那句“我不同意”就这么卡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是啊，他有什么资格不同意。

　　当初是他自己，用最伤人的方式划清界限，针对顾卿，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也是他自己，对着她说出究竟是想要干什么的话。

　　这才是他们之间，该有的样子。

　　最终，林谢也只是勉强挤出一个字：“好。”

　　回到教室，在全班同学的注视下，顾卿搬离了自己的位置，从林谢的身边，重新回到了秋秋身边的位置。

　　隔着三四排的位置，他们又成了没有交集的陌生人。

　　秋秋看着正收拾东西的人，一脸的气愤，小声地问着：“你就这么默默忍受着？明明你跟林谢什么关系都没有，又受人欺负，还搬座位的。”

　　顾卿和林谢的关系，从风波后的第一天，她就知道了。

　　顾卿反问：“不然呢？”

　　“去跟他们解释啊，去告诉老师，告诉所有人，你跟赵苒是姐妹，算下来跟林谢，也是亲戚。”

　　顾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秋秋。

　　“你知道吗？有时候解释了，也不一定会有用。”

　　顾卿说着话，看了一眼讲台前座位上的少年。

　　依旧挺直了脊背，就像她的去留，根本就不会影响到自己。

　　也许，这正是他想要的。

　　也或许，她自己是不愿意解释的吧。

　　秋秋不解：“为什么？”

　　顾卿收回了自己的眼光：“因为他们信的，从来都不是真相，只是信他们想信的故事而已。”

　　自己的离开，对他也是好的。

　　秋秋看不懂顾卿。

　　她总觉得，赵苒出事以后，顾卿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

　　从初秋变成了深秋。

　　王凤兰和赵胜几乎是住在了医院里，全身心地照顾着赵苒。

　　这个家，彻底变成了顾卿一个人的。

　　自己做饭，自己吃饭，自己写作业。

　　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自己这些天，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顾卿一次也没有去过医院。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也不想去。

　　王凤兰和赵胜没有给她打过电话，甚至忘了给她钱。

　　她现在的生活，还是靠着国庆赵胜给的那些钱。

　　钱越来越少，顾卿才开始正式规划起钱的事儿。

　　甚至顾卿还学了怎么炒股。

　　她知道哪些会涨。

　　只是手上没有多余的钱。

　　一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学校里的流言渐渐平息，也足以让一个人的伤口慢慢愈合。

　　顾卿离林谢远了，也能更好地观察。

　　他发病的次数少了。

　　只能说明，她的远离，是有效果的。

　　周六，顾卿正在房里做题，客厅里突然传来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她愣了一下。

　　接着，是王凤兰和赵胜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赵苒回来了。

　　顾卿坐在书桌前，没有动。

　　她能听到王凤兰温柔的声音：“苒苒慢点，先回房间躺着，妈去弄点儿吃的。”

　　顾卿握着笔的手，指节有些发白。

　　过了很久，客厅才安静了下来。

　　顾卿才开始回过神。

　　“叩、叩。”

　　门外，赵苒的声音透过门板，传了进来：“顾卿，你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