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争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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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卫国只好也顺势蹲到她身边，勉强保持着一点距离，伸手指点着地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咳，嗯！这一笔，起笔不对，应该从这儿落笔，这样……力道用错了。” 目光却依旧黏在她身上，如同黏稠的蛛网。
里屋那厚重的蓝布门帘，被人猛地掀开一条细缝，李春花那双盈满怨毒、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眼睛，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盯着堂屋里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人。
尤其是看到自己丈夫那副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阮瑶身上的猥琐样子，她气得浑身发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肺部如同破风箱般起伏，却终究不敢在赵卫国明确表态后出去大闹，只能死死攥着门帘，最终又无力而愤恨地猛地摔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徒留一室压抑的寂静。
阮瑶用眼角余光清晰地瞥见了那条瞬间开合的门缝，心里冷笑更甚。
怒火吧，嫉妒吧，你们夫妻越是离心离德，吵得不可开交，我这浑水摸鱼的机会才越大。
她写得极其缓慢，“艰难”，每一个笔画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时不时就需要停下来，怯生生地请赵卫国“指导”一下，将这场一个简单的识字课，拖拖拉拉地上了近一个时辰，直到赵卫国也因长时间蹲着而腿脚发麻，有些不耐烦起来。
结束时，阮瑶额角、鼻尖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在昏黄灯光下闪着微光。她站起身，因为蹲得太久，眼前一阵发黑，身子晃了晃，才对着赵卫国深深鞠了一躬，语气充满了真诚的、毫不作伪的感激，毕竟她是真的很感激这煎熬终于暂时结束：“谢谢大哥…您教得真好，真有耐心，比我爹当年教我弟弟认字时，还有耐心得多……”
她故意提起“弟弟”，提及“父辈”，巧妙地将赵卫国在她心中的身份定位往“如兄如父”的尊敬长辈方向牵引，既捧高了他，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又无形中再次强调了距离，堵住了他后续可能更过分的举动。
赵卫国被她这顶恰到好处的高帽戴得浑身舒坦，又见她小脸因久蹲而泛红，眼神因为“学到知识”而显得格外明亮清澈，带着纯粹的崇拜，心里那点旖旎念头被这顶高帽压下去些许，转而变成一种更复杂的满足感，他摆摆手，尽量维持着威严：“没什么，教文化嘛，就是要有耐心，以后每晚都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将来也能为集体做更大贡献。”
“嗯！我一定好好学！”阮瑶用力点头，像个终于得到先生肯定的小学生。她仔细地把那个写了字的田字格本子收好，紧紧抱在怀里，这才告辞，脚步略显虚浮地回了西厢房。
“咔哒”一声轻响，门闩落下。阮瑶脸上那副精心维持的、混合着天真、懵懂、怯懦与感激的表情，如同劣质的面具般瞬间剥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背靠着冰冷坚硬的门板，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胸腔里的心脏还在后知后觉地剧烈跳动，与虎谋皮，在刀尖上跳舞，真是步步惊心，一刻不得松懈。
但今晚，并非全无收获。至少，这条看似危险、实则可能蕴含转机的信息渠道，算是初步建立了起来。
而且，李春花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怨恨，如同不断加压的锅炉，赵卫国那蠢蠢欲动的心思，也如同不断添柴的灶火，这两者之间的冲突，已然被她成功地添了一把新柴。
她拿出那个田字格本子，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上面那些她故意写得歪歪扭扭、如同蚯蚓爬的“为人民服务”五个字，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讥诮的弧度。
知识，才是真正能撬动命运、保护自身的武器，她必须小心翼翼地、牢牢抓住这个危险与机遇并存的机会，学到更多，懂得更多。
识字课连续进行了几天。阮瑶“进步缓慢”，但态度极其“认真”，每晚都准时出现在堂屋，赵卫国教得“尽心尽力”，李春花的脸色则一天比一天难看，家里的低气压几乎能凝出水来。
阮瑶乐见其成，但她也清楚，光靠这样还不够，她重生的这辈子，不单单为了复仇，还要过上更好的生活，所以她还需要拓宽自己的信息网和人际关系，来获取更多消息，争取更多机会。
这天下午收工早，阮瑶跟赵婆子说针用完了，想去供销社买点线，顺便看看有没有便宜的碎布头，想纳个鞋底，赵婆子虽然不情愿，但想到这二儿媳最近确实安分，又给家里挣了不少工分，最终还是嘟囔着给了她几分钱。
阮瑶再次来到供销社，售货员大爷还记得她，笑着打招呼：“阮瑶来了？今天要点啥？”
“大爷，”阮瑶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我想买点黑线，再看看有没有碎布头。”
“有有有，刚到了一批处理货，便宜着呢。”大爷热情地给她拿出来。
阮瑶正在低头挑拣，门口风铃一响，又进来一个人，是那个年轻的邮递员小刘，他今天是来送信的，看到阮瑶，脸又红了红，小声跟柜台的大爷打了招呼，放下几封信件。
阮瑶心里一动，她状似无意地抬起头，看到小刘绿色邮包上绣着的“人民邮政”几个字，眼睛微微一亮，带着点好奇和羡慕，轻声问：“小刘同志，你这每天走村串户的，能见到好多新鲜事吧？”
小刘没想到阮瑶会主动跟自己说话，愣了一下，脸更红了，结结巴巴地说：“也，也就那样，我就是送信送报纸……”
“真厉害。”阮瑶真心实意地赞叹了一句，眼神纯净：“能认识那么多字，还能知道那么多外面的事情，不像我，大字不识几个……”她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自卑。
小刘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见她模样俊俏，态度温和，不由得话也多了起来：“其实……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得多听多看，比如今天送的报纸上就说，咱们县里可能要搞个工农兵文艺汇演，各个大队都要出节目呢……”
工农兵文艺汇演？
阮瑶心里记下了这个信息，这或许是个露脸的机会，说不定让她接触更多外面的人，得到新的机会，她可没想着这辈子还困在赵家村。
她又和小刘聊了几句，问的都是些关于送信途中见闻的无伤大雅的问题，语气里充满了对“知识”和“外面世界”的向往，极大地满足了小刘那点小小的虚荣心。
柜台大爷在一旁看着，也笑着插话：“阮瑶这女娃是个上进的呢，听说你现在跟着卫国学认字，以后肯定也能看报纸了。”
阮瑶不好意思地笑笑：“卫国大哥教得好，可就是我太笨了，学得慢……”
正说着，供销社的门又被猛地推开，李春花阴沉着脸站在门口，她显然是听赵老婆子说阮瑶来了供销社，特意找过来，看阮瑶买的什么东西。
她一进来，目光就像刀子一样剐在阮瑶和小刘身上。
小刘被她看得发毛，赶紧拿起邮包：“大爷，信都放这儿了啊，我先走了。”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溜了。
大爷看到李春花，知道她那泼辣劲，碰着她不高兴，狗打旁边路过都得让她啐一口，所以他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
李春花走到柜台前，也不看阮瑶，直接对大爷说：“给我拿包火柴。”然后才像是刚看到阮瑶一样，阴阳怪气地说：“哟，扫把星也在啊？不在家好好干活，又跑出来勾搭男人了？连送信的半大小子都不放过？”
阮瑶的脸色瞬间白了，眼圈也跟着红了，她捏着手里的线，声音带着哭腔：“大嫂，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就是来买点线，刚好碰到小刘同志送信，说了两句话……”
“买线？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李春花声音尖利：“整天描眉画眼、扭腰摆臀的，不就是想勾引男人吗？克死了老二还不安分！”
老天爷，阮瑶每天穿的衣服都是在家里做女儿时的旧衣，素脸朝天，李春花为了贬低她，脏话谎话竟然谎话张口就来。
“我没有！”阮瑶的眼泪掉了下来，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大嫂你冤枉我……”
大爷这次有点看不过去了，出声打圆场：“春花，话不能这么说，你弟媳就是来买东西，跟小刘也没说啥…”
“哟，大爷，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帮着这扫把星说话？”李春花立刻调转枪口：“莫不是你一把年纪，也看上这扫把星了？”
大爷顿时气得脸通红：“李春花！你胡说八道什么！”
阮瑶见状，知道再待下去只会更难堪，她匆匆付了钱，拿起线和挑好的碎布头，低着头，哭着跑出了供销社。
李春花嗓门大，外面的人都听到里面的对话，一路上，阮瑶能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各异目光，李春花这是铁了心要把“不守妇道”、“勾三搭四”的脏水往她身上泼！
回到赵家，她直接躲进了西厢房，趴在炕上低声啜泣，不是完全装的，确实有几分真实的委屈和愤怒。
晚上吃饭时，她的眼睛还是红肿的，赵卫国看了她几眼，又看看脸色难看的李春花，大概猜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