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ACC来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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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在混沌迷乱的梦境中沉溺了多久，奕轻尘听见了一丝悠长的号子声，那声音像是小时候在水边听见的渡船人唱的船歌，像一条长长的绳索，牵引着船只渡破迷航。她顺着船歌传来的方向踉跄奔去，终于撕破混沌，看见一丝微弱的光明。
入眼是斑驳陈朽的天花板，三片螺旋状的扇叶在头顶上盘旋，“嗡嗡”作响。奕轻尘发觉自己舒展地平摊着，浑身痛感减轻，四肢百骸也能动了，手里还攥着从费明道身上薅下来的化血珠。她刚揣进怀里，门外就传来鞋底蹭地的声音。
缓缓转过僵硬的脖颈，她看见一旁的门洞外，探进来半个人身。
“你醒了？”说话的是个女孩，穿着又怪又旧的衣服，倒是把自己捯饬得干净利索。她手里端着两个碗。“你等会儿，我先给外公喂早饭。”说着，身子又缩了回去。
奕轻尘转回头，仔细打量这个房间。
房间大而空，一排沉重高大的柜子贴在对面的墙上，角落里一摞书堆成一座错落的小山，另一边的矮柜上，摆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两边的窗户一扇大一扇小，光线从小的那扇透进来，另外大半个房间还是阴阴的，昨夜下过雨的潮气从墙外往里渗。
“青青……青青……”方才的女孩扶着一个干瘦佝偻的老爷子进了屋，老爷子头上缠住白布，眼神关切地看向奕轻尘，她感觉自己的手被一双颤抖的手捧了起来，“不要再去找庄家要钱了……外公有钱，外公能养得起你和姗姗……”
“外公，你去睡会儿吧，姐姐没事了。”奕轻尘这才发现老人的浑浊的眼珠上布满了血丝。女孩轻言细语，好容易把老人劝了出去，把奕轻尘从床上扶了起来。
“……我，我不是你姐姐……”奕轻尘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干瘪的声音吓了自己一跳。
“我知道你不是，外公他神志不清，我哄他呢……”女孩舀了一勺稀饭递到奕轻尘嘴边，“我叫陈青珊。”女孩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岁，但清澈的眼神里透着超出她年龄的沉静。
一股暖意流进奕轻尘胃里，“谢谢，我叫奕轻尘。这是哪里？还会有魔道追来吗？我得赶紧去天衍宗……”昨晚她虽然动不了，但意识是清醒的，那两个人是被她身上的魔气引来的，话里话外不怀好意。虽然一死一逃，她却担心还会有魔修来抓她。奕轻尘搬起腿就要下床。
陈青珊皱着眉头把她按了回去，“你是哪个年代的老古董了？天衍宗早就没了。魔道也已经灭了。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没了？都没了？怎么可能……？”
“天启二百五十年魔道就被歼灭了，几百年过去了，天衍宗现在已经发展成天衍数科了。”
“几百年？”奕轻尘摸了摸自己的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那鼎剑门呢？幽游谷呢？”
“你说的是鼎沸轩和幽游水务吧？”陈青珊听着她说起那两个古老的门派名，怀疑自己遇上了穿越者，“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奕轻尘脑海全是三镜司与魔教混战的画面，“天，天启二百四十九年……”
这下换陈青珊震惊了，她一把抓住奕轻尘的胳膊，三指在她的脉搏上摩挲。
体内没有灵气，她不是修士，甚至体质还不如普通人……
陈青珊叹了口气，“你穿越了。”她博览群书，曾经在某本书上看到过，有些上古法阵开启后，可以将人送往另外的时空，也不知道面前这个其貌不扬的女孩是如何触发了法阵，从天启二百四十九年穿越到了公元224年，还引来了两个魔修。所幸昨天她出去找外公的时候，两个魔修一个死一个逃，她才能顺利将两人带回家。
奕轻尘：“穿越？什么叫穿越？”
“简单来说，就是你从天启二百四十九年‘嗖’地一下，到了几百年以后。对了，现在是公元224年，距离你那个年代……快五百年了。”
奕轻尘瞪大了双眼，一时接受不了陈青珊的说法，“五百年？一下就过去了？”她看着陈青珊好像一副司空见惯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这个年代，穿越这种事很平常吗？有没有什么方法能穿回去？”
“你以为穿越跟吃饭一样吗？”陈青珊老气横秋地白了她一眼，“还想穿回去……做梦吧。”说着，把饭碗放在奕轻尘手里，“快吃，我要去干活了，你一会儿把衣服换了，然后把厨房的锅碗洗了，不要到处乱跑，在家帮我看着我外公。”她起身背起一旁编织袋制成的背包，将两条长辫子甩到脑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奕轻尘缩在床角，一口一口抿着稀饭，脑子一时接受不了穿越的现实，还在不停闪回正魔大战的画面，但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个房间里的温度和潮气。她又从怀里摸出了费明道的化血珠，确认自己真的还活着，昨夜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
稀饭见了底，她的胃里满满当当。奕轻尘换上陈青珊给她准备的衣服——一套露胳膊露腿的白色短袖和牛仔大裤衩，她研究了好一阵，才用自己的腰带把裤子在腰上扎牢。
她端着碗走出大门，突然窜出一只大黄狗冲着她狂吠，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门槛上，碗也掉在地上。那狗把嘴筒子伸到碗里，把剩的一点粥底舔得一滴不剩，然后立刻换了张嘴脸，冲着奕轻尘摇起了尾巴。
这狗还真是……有奶便是娘啊……
奕轻尘捡回碗，走回屋里，环顾了一番，进了厨房。身为奕家大小姐的她，从来没干过活，更何况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她都没见过，只能一边摸索一边干，三个碗一个锅，洗了半个小时。
好不容易收拾完，屋里的老爷子又醒了过来。她扶老爷子起了床，老爷子从床头抽屉里翻出一沓花花绿绿的纸，放在她手里，攥着她的手，嘴里叽里咕噜念叨的话她也听不清，只有“青青”两个字重复得最多。奕轻尘想这老爷子一定又把自己认成陈青珊的姐姐了，看他糊涂的样子，自己也解释不清，也就糊里糊涂地认下了。
日头逐渐升到了房顶。接近中午，门口的大黄狗又开始叫起来，大概是饿了。老爷子说了好一阵子的车轱辘话，肚子也咕噜叫了几声。
奕轻尘想起碗橱里有几个馍，刚走出里屋，就看见院儿里站着三个裹在黑色紧身衣里的人，正整整齐齐地盯着她。
“小姑娘，我们是ACC的调查人员，就你一个人在家吗？”三人中唯一一个女性向奕轻尘展示了她的证件。
证件上有些字奕轻尘看不懂，比如“Abnormality Control Center”。而她的目光也被这个女人的脸吸引了。这个女人短发尖耳，古铜色的肤色在阳光下泛着光，眼睛狭长，瞳孔黑而聚光，脖子上套着个嵌着铭文的脖圈，奕轻尘虽然看不懂，却隐隐觉得这东西肯定很厉害。
“什么……是诶西西？”
女人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两个伙伴一眼。那个身形魁梧的男人准备打开手里拎着的黑匣子，院门口突然传来了陈青珊的声音。
“姐姐！我回来了！”陈青珊看了一眼三个不速之客，把奕轻尘拉到身后，“你们是ACC的？”
女人看了一眼奕轻尘，又看了一眼陈青珊，感觉两人长的不太像，“是的。我们是ACC外勤。”说着又把证件递给陈青珊。
ACC外勤是专门处理一切超自然事件的部门，这三个人应该是来调查昨晚的事情。
陈青珊心神一凛：“有什么事吗？”
“昨晚城中村村口死了个人，你家离村口最近，你们有没有听见或者看见什么奇怪的东西？”
“没有，”陈青珊摇摇头，“昨晚下大雨，家里停电了，我们很早就睡了。”
拎着黑匣子的男人看了一眼陈家的小院子，“你家大人呢？你们两个小孩为什么没去上学？”
他话音刚落，屋里的老爷子拄着根木棍，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看见院子里站着三个陌生人，不停地挥着木棍，要赶他们走。陈青珊赶忙跑过去扶着他，在门槛上坐下。
“抱歉，我外公有老年痴呆，头脑经常不清楚。”陈青珊顿了顿，嘴角露出一丝嘲笑，“至于上学，你看我们家像是能供得起我和姐姐读书的样子吗？”
男人一愣，看向陈青珊手里的背包，里面鼓鼓囊囊，看起来很沉重，却不像装的书本，“那你们怎么过活？没有申请补贴吗？你们的父母呢？”
陈青珊嘴角的嘲笑更深了：“我妈早死了，我爸不管我们，至于补贴……以前申请过，但是我和姐姐的户籍还在我爸那边，达不到申请的标准，被驳回了。”
女人听了陈青珊的话，眉头一皱，“给我看看你们的ID卡。”
陈青珊在她的背包里一阵摸索，翻出一张硬卡片，上面印着她的基本信息和照片。女人看了一眼，又看向老爷子和奕轻尘。陈青珊进屋取来了老爷子的ID卡，在女人查看的时候，奕轻尘瞄到了老爷子的信息，老爷子叫陈泓昌。
“你的呢？”女人向奕轻尘示意。
“没找到，”陈青珊抢白，替她回答，“可能是丢了吧，我姐姐叫陈青亦。”
女人一愣，眼神里透出一丝惊讶，猛然转过头，“队长，陈青亦找到了，把寻人信息撤回来吧。”她从口袋里掏出半张ID卡，递给奕轻尘，有照片的一半像是被某种野兽咬掉了，印着名字的一半上还有血迹。
“这是你的ID卡吧？”
奕轻尘懵懂地接过，“是我的。”陈青珊瞥见血迹斑斑的ID卡，心内一沉，“这是在哪儿捡到的？”
“在你们村口和汉江路交界的地方。”女人看向奕轻尘。汉江路是进出城中村的必经之路，这张ID卡是他们早晨来的时候才捡到的，原以为这个叫“陈青亦”的女孩是昨晚魔气暴动的目击者，已经被昨晚的魔修抓走了，不料竟然全须全尾地站在她面前。
“你昨晚睡得很早，什么都没看见？”女人漆黑的眼珠盯在奕轻尘脸上转来转去，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撒谎的破绽。
陈青珊抿着嘴唇，偷偷看向奕轻尘，担心她说漏嘴。
奕轻尘脑子飞速旋转，如果她说自己睡着了，什么都不知道，明显解释不了这张什么“艾迪卡”为什么会被啃成这样。但是陈青珊明显不想惹祸上身。
思绪瞬间百转千回，奕轻尘开口说道：“我昨天确实确实很早就睡了。”陈青珊松了一口气，又听她说：“但是半夜的时候，我被雷声震醒了，村里的狗突然开始狂吠，我好像听见外面有人在说话，就出去看了一眼。”
女人听了奕轻尘的话，眼光瞬间亮了起来，还真让他们找到了目击者！“然后呢？你看见了什么？”
奕轻尘一边努力回想昨晚的细节，一边想怎么把这三个看起来不好对付的“诶西西”外勤打发走。
“我顺着路灯走到村口，看见地上好像躺着个人，旁边趴着一条大狗，那条狗看见我，就冲我扑来，像发狂了一样要咬我。ID卡应该是那个时候被它咬掉的。”
“那你是怎么逃走的？”女人继续追问。
奕轻尘：“那狗自己跑的，它突然停了下来，朝天上嚎了两声，然后就往村外跑了。我就赶紧跑回家了。”
“只有狗？没有人？”女人继续追问，又掏出一张照片，“地上躺着的是这个人吗？”
照片上赫然是张破五！奕轻尘昨晚虽然没看清那两个魔修的模样，但张破五的死相明显是被化血老祖吸干了的样子，一定是他昨晚触发了化血珠，被化血珠吸干了精血。怪不得自己恢复得这么快，身为费明道的炉鼎，两人的血脉早就相通了，化血珠吸来的精血，全部补在了她的身上。
奕轻尘皱眉撇过了脸，一副被吓到了的样子，“不知道，我哪敢去看？”
女人对她的答复显然不满意，回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那名男子。男子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半框眼镜，“她说的和我在现场调查的结果差不多，现场确实有狗脚印，还有一根木棍。”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女人站起身准备走，又对奕轻尘说道：“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不要好奇再去看了，好奇害死猫。ID卡赶紧去重新办一张吧。”她又看向陈青珊，目光落在她的编织袋背包上，“天衍数科的生产废料价值不高，要想赚钱的话，不如捡些幽游水务‘净灵泉眼’的滤芯，那个更值钱。”
陈青珊捏紧了背包，张了张嘴，盯着女人的背影，直到三人拐出了陈家小院，才回过神来。她一把抢过奕轻尘手里的半张ID卡，在手上摩挲了半晌。
她是有灵感的，况且还有血脉的连系，很快她的脑海里就浮现了陈青亦遇害的画面。
陈青亦昨天跟她说要去庄家要生活费，直到晚上才回来。庄博翔明显没有给钱，还打了陈青亦一巴掌。夜晚的雨水混着陈青亦的眼泪从红肿的脸颊滑落。还差几十米，就能安然到家了，却在进城中村的小巷口，遇见了妖兽。发狂的妖兽一口咬在陈青亦的胳膊上，还没等她喊出声，就掏了她的五脏六腑。之后就再也没有画面了……
陈青珊捏着卡片的手越来越紧，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姐姐……”如果不是她跟陈青亦提想要念书，陈青亦就不会去庄家要钱，也就不会……
奕轻尘看着面前老成的少女终于卸下了铠甲，露出十几岁女孩该有的神情。她叹了口气，轻轻搂住陈青珊。陈青珊紧紧搂着她的脖子，头埋在她的颈窝里，“我没有姐姐了……”
奕轻尘轻轻拍着她的背，温柔地对她说：“如果你愿意，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只要我在这个世界一天，我就做你姐姐一天……”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ACC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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