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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为她去陆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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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那种泛着幽蓝微光的凝露和看不出原貌的、冰凉生涩的果子被送来的时辰。
宁安蜷缩在白玉床榻的角落，看着那条名叫澄萧的人鱼面无表情地将“食物”放在床边的珊瑚矮几上，动作机械，甚至懒得多看她一眼。
这几日，他每次来都是如此，放下东西便走，仿佛完成一项厌烦却又不得不做的任务。
他把东西放下，转身就要走。
“那个……”宁安的声音微弱，带着迟疑，在这寂静的水下宫殿里却清晰可闻。
澄萧的尾鳍停顿了一下，但没有回头。
宁安看着矮几上那些她连日来几乎未曾动过的食物，胃里因长久的空荡而泛起阵阵酸涩的绞痛。
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这些……我吃不下。”
澄萧终于缓缓转过身，冰蓝色的眸子扫过矮几上几乎原封未动的食物，又落在她愈发苍白瘦削的脸上，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语气依旧冷硬：“你想饿死？”
“不是……”
宁安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虚弱和无奈，“我是人类。我们的食物……需要煮熟，需要火。这些生的，冰冷的……我吃了会不舒服，而且，真的咽不下去。”
她指了指自己的喉咙，试图解释那种生理性的排斥：“水下……生不了火。”
澄萧沉默地看着她，那双总是盛满寒冰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波动了一下。
他的目光在她明显凹陷下去的脸颊和缺乏血色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
她看起来确实比刚来时更脆弱了，像一株随时会熄灭的微弱烛火。
他忽然想起将她从河底带回时，那轻得不可思议的重量，以及此刻她提及“饿”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属于活人才会有的委屈和渴望。
憎恶人类的情感在他胸腔里翻涌，那是刻入骨髓的仇恨。
可……
他猛地转身，尾鳍用力一摆，搅动水流，头也不回地迅速游走了，留下宁安独自对着那些无法下咽的食物，心里空落落的，还有一丝自嘲。
看吧，他果然不会在乎一个人类的死活，更何况是这种“娇气”的要求。
然而，这一次，澄萧离开的时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长。
宁安饿得有些头晕，迷迷糊糊地靠在冰凉的玉床上，几乎又要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不同寻常的水流扰动让她惊醒过来。
她抬眼望去，猛地愣住了。
只见澄萧正从偏殿入口处游回来，但他的样子……很奇怪。
他手里紧紧抓着一个小小的、用某种巨大叶片包裹起来的东西。
他挪到她的床前，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在水中这显得极为诡异），呼吸也有些急促。
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粗暴地将那个叶片包裹塞进她怀里，然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身体晃了一下，险些栽倒，连忙用手撑住旁边的珊瑚柱才稳住身形。
宁安下意识地接住那个包裹，叶片还带着一丝陆地上阳光的干燥暖意，在这片冰冷的水域里显得格外突兀。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两块烤得微微焦黄、还散发着微弱热气的饼，以及几颗看起来红艳艳的、完好无损的野果。
是人类食物！
宁安猛地抬头，看向强撑着站在那里的澄萧，他的那双鱼尾还在微微颤抖。
他……他该不会去了陆地吧？
怎么去的？
是不是像电影里那样找的巫女？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瞬间冲垮了宁安的心防。
她看着他那副明明痛苦不堪却偏要强装冷漠的样子，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你……你的腿……”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澄萧避开她的目光，声音因为忍痛而显得更加低沉沙哑，甚至有些暴躁：“死不了！”
他顿了顿，极其生硬地补充道，“快点吃！别浪费我的时间。”
宁安低下头，看着怀里还带着余温的饼和果子，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她拿起一块饼，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粗糙的口感，带着简单的麦香和火烤后的焦香，是她熟悉的味道，是“人间”的味道。
她饿极了，小口却快速地吃着，温热的食物落入空荡许久的胃里，带来难以言喻的慰藉。
她一边吃，一边忍不住抬眼去看澄萧。
他依旧僵硬地站在那里，视线投向远处的幽蓝，侧脸线条紧绷，下颚收紧，显然还在忍受着剧痛。
他那么讨厌人类，讨厌到提及都会流露出刻骨的恨意。
可他为什么……
宁安咽下口中的食物，声音很轻，带着浓浓的不解和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你……为什么这么做？你不是……很讨厌我吗？”
澄萧的身体似乎僵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冰蓝色的眸子终于看向她，那里面情绪翻涌，比最深的海沟还要复杂。
有未散的痛楚，有惯有的冰冷，有一丝做了蠢事般的懊恼，还有某种他自己也无法解释的、烦躁的冲动。
他看了她很久，久到宁安以为他又不会回答了。
最终，他只是极其生硬地、几乎是恶声恶气地吐出几个字：
“……你要是饿死了，谁赎罪？”
宁安心里的好感瞬间降为0
不是大哥？就不能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吗？
澄萧说完就转身缓慢而固执地离开了偏殿。
宁安拿着吃了一半的饼，怔怔地看着他消失的方向。
心底某个冰封的角落，悄然裂开了一道缝隙，涌出滚烫的暖流，混杂着食物的温度，让她几乎要落下泪来。
原来那冰冷的恨意之下，真的藏着这样的笨拙和……温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