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长涟》若霞

1、引子·蚀

　　奔跑、在这浓稠的像墨一样的黑夜里奔跑。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逃离那恶魔的机会。在这刚刚被雨水洗刷过的城市里，这条暗巷依旧弥漫着铁锈与腐臭混合的味道。

　　男人的呼吸已经不再是喘息，而是如同被巨石压住一般费劲挣扎的痛苦。不是因为疲惫，而是恐惧，纯粹到足以撕裂他一切理智的恐惧。

　　他撞到了一个垃圾箱，里面脏污腐臭的液体溅在他昂贵的衬衫上，可他此时却毫不在意。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左臂，指甲扣进皮肉里，仿佛想把自己的手臂卸下来一般不要命的用力。

　　冷···不要命的冷···

　　一种从骨头缝里钻出来的冷正在吞噬着他。但与之相伴的，是一种诡异的灼烧感，在血管里奔走、流淌。

　　他的视线开始扭曲。巷口路灯的光晕在融化，拉长。变成一条条五彩的毒蛇，在湿漉漉的墙壁上扭动、游走、向他袭来。耳边响起疯狂的低嚎，那不是任何语言，而是无数尖啸和呻吟混合而成的、摧毁理智的噪音。

　　他抬起颤抖的右手，试图挡住眼前这片疯狂的景象。

　　借着昏黄的灯光他看到了，在他的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生长。

　　不是血管或者青筋，而是一些·····晶莹的、棱角分明的脉络。它们像某种残酷的冰晶化石，正沿着他的血管缓慢而坚定地蔓延，所过之处，皮肤失去血色，变得灰白、僵硬。

　　他发出一声崩溃的哽咽，疯狂地搓着手臂，试图把那东西弄掉。但只是徒劳，那冰冷的触感来自内部，正在将他从里到外……侵蚀。

　　“不……不是我……那只是……只是一点……”他语无伦次地对着空气哀求，仿佛在向某个看不见的审判者求饶。

　　巷口的光线，被一个悄然出现的身影切断了。

　　那身影很高，很瘦，几乎融于阴影之中，看不清任何细节，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

　　没有脚步声。

　　男人猛地抬头，涕泪横流的脸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救救我！求求你！把它弄出去！我有钱！我什么都给你……”

　　阴影没有动。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一种冰冷的、没有任何人性的注视感，如同观察实验皿里挣扎的昆虫。

　　男人最后的求救卡在喉咙里，变成了不成调的怪响。那晶体的脉络已经爬上了他的脖颈，向他的脸颊进发。他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中倒映着扭曲的霓虹和那个沉默的阴影。

　　最终，所有的声音和动作都凝固了。

　　他蜷缩在冰冷的雨水中，一只手向前伸出，像是要抓住最后的生机。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部分灰白结晶化的质感，脸上定格着一种混合了极致痛苦与迷幻狂喜的恐怖表情。

　　那个阴影般的观察者又停留了几秒，仿佛在确认某项数据的最终读数。

　　“通知药师，配方还需调整。”

　　然后，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悄然退入更深的黑暗。

　　雨还在下，冲刷着一切。只留下巷子里那座沉默的、正在慢慢变冷的诡异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