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素替身》顾鸾月

2、气氛压抑让他感到心悸

　　阳光毫不吝啬地洒满整座教堂，天空澄澈得令人失神，像一块巨大无瑕的蓝水晶。
　　然而这份明媚落在楚祁熠眼中，却像一层透明的薄膜，将他与这纯粹的喜悦隔绝开来。
　　他身处光明，心却沉在幽暗的谷底。
　　红玫瑰热烈地铺满视线所及之处，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花香和悠扬的乐音。
　　每一缕香气都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穿着楚祁熠的神经——这是属于苏慕皖的婚礼，属于那个瞿砚清真正放在心尖上十年的人。
　　而他，不过是凭借一缕相似的信息素，才得以站在这里的影子。
　　宾客们衣冠楚楚，陆续抵达，脸上都挂着一副心照不宣的喜悦微笑，将这场婚礼烘托得如同一场精心编织的完美童话。
　　这是掌管H市一半天的“苍兰”集团董事长掌上明珠的婚礼，所邀请的无一不是业内顶尖——而与之并肩本该成为亲家的“清彦”集团瞿家却只来了一个瞿砚清，和他所带来的Omega。
　　其中原由在场的人不敢说半分，即便未公之于众，得知苏慕皖所赘的Alpha不是“清彦”现如今唯一继承人时也多少猜到一点。
　　面对如此盛大庄重的场合，楚祁熠感到的不仅是窒息，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卑微和格格不入。
　　跟着瞿砚清，他也去过很多风月场所，见识过聚集顶尖领导人的地方，但那些地方至少没有如此赤裸地提醒他——他只是一个赝品。
　　而今天，他不仅要亲眼见证瞿砚清心中“真迹”的幸福时刻，还要作为那个无法摆脱的标记物，被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照片上的苏慕皖有着作为S级Omega的柔美，是“月下名花”式的美——清雅、温润、皎洁、内蕴光华……
　　楚祁熠在看到的第一眼，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随即又猛地松开，留下空落落的疼和难以言喻的酸涩。
　　他下意识地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掐进掌心，试图用微弱的痛感压下心底翻涌的自惭形秽。
　　他又怎么能和这个S级的Omega相比呢？他不过是一个赝品，无论等级、家世还是那份浑然天成的光华，他都比照片上的Omega逊色太多，完全没有可比性。
　　若不是相似的信息素……或许他永远也无法接触到瞿砚清这样的S级Alpha……
　　这唯一的“幸运”，此刻却成了悬在头顶的利刃，提醒着他的存在是多么荒谬。
　　“怎么？很不自在？”瞿砚清端起面前剔透的香槟杯，指尖冰凉，杯壁凝结的水珠沾湿了指腹，他侧过头，目光落在楚祁熠紧绷的侧脸上，声音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和审视的冷意。
　　楚祁熠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喉咙发紧，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那份被标记后的本能依赖，让他渴望靠近身旁这个给予他唯一安全感的Alpha，但瞿砚清话语里的冰碴和眼神中的漠然，又像无形的墙将他推开。
　　若不是那晚瞿砚清的失控，他恐怕是一辈子也不会知道自己只是一个替身。
　　那晚的真相，如同在他心口剜开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
　　瞿砚清如今对他的态度已无往昔那般温柔，甚至于此时，他唇角勾起一抹几近残酷的弧度，将杯中的香槟轻晃，低声嘲弄道：“赝品看到真迹，感觉如何？”
　　每一个字都精准地刺向他最脆弱的神经。
　　标记的使然让Omega对Alpha产生近乎本能的依赖和服从，被所依赖的人这般毫不留情地嘲弄，楚祁熠呼吸猛地一滞，心脏仿佛被重锤击中，钝痛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强压下眼眶的酸热，指甲更深地陷入掌心，声音轻得像一阵随时会消散的风：“瞿先生……大可不必这样羞辱我。” 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屈辱，也是哀求。
　　瞿砚清挑了挑眉，似乎很满意他痛苦的反应。
　　他凑得更近了些，属于S级Alpha的压迫感混合着冷冽的雪松信息素，几乎将楚祁熠包裹，低沉的声音带着掌控一切的意味：“你身上现在有我的标记，你应该能明白我的意思。”
　　带着一个被标记的Omega来到白月光的婚礼，借此昭告天下自己已然“放下”——多么讽刺的宣告。
　　可楚祁熠心中悲凉地想着：瞿砚清，你那只能臆想的学姐真的会在乎吗？她知道你视她为白月光吗？你这场自导自演的“放下”，践踏的只有我的心。
　　“……我知道了。”楚祁熠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垂下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底翻涌的痛苦和一丝自嘲。
　　心中的痛处让他在看到宴厅上那些精致诱人的糕点也毫无胃口，瞿砚清随手递给他一杯香槟，他也只是机械地接过，冰凉的触感透过杯壁传来，却无法冷却内心的灼痛。
　　宴厅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喧闹，似乎是重量级人物到场。
　　瞿砚清看清来人，脸上的漠然被一丝公式化的恭敬取代，淡然地吩咐楚祁熠：“别乱走。”
　　楚祁熠下意识地点头——这是Omega无法拒绝自己Alpha命令的本能烙印在骨子里。
　　“瞿……”就在瞿砚清转身欲走之际，一股莫名的恐慌攫住了楚祁熠，仿佛被独自遗弃在这片充满审视目光的陌生海域。
　　他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伸手，轻轻拉了一下瞿砚清的衣角。那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的依赖，连他自己都感到羞耻。
　　后者顿了顿脚步，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回头看他。
　　然而，在目光触及楚祁熠瞬间苍白的脸色和眼中那抹难以掩饰的脆弱时，瞿砚清的眼神竟奇异地柔和了一瞬。
　　那转瞬即逝的温情，像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在楚祁熠心底漾开一圈微弱的涟漪。
　　“怎么了？”瞿砚清的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
　　见楚祁熠嘴唇微动却说不出话，脸色确实不太好，许是因为标记的联结让他心尖莫名一颤，那点不耐烦被一种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关切取代。
　　他温声询问：“不舒服吗？” 他甚至抬手，带着一种久违的安抚意味，轻轻拍了拍楚祁熠拉着自己衣角的手背，“我很快回来。”
　　那动作和语气，恍惚间竟像是回到了最初相遇时的温柔。
　　这一丝久违的温柔，如同黑暗中突然透进的一缕微光，让楚祁熠几乎溺毙的心猛地跳动了一下。
　　他像抓住救命稻草般，不由自主地再次沉溺进这片刻的虚幻温暖里，哪怕明知前方是更深的深渊。
　　“……好。”他松开了手，声音低哑。
　　瞿砚清对自己方才的反应也是一愣，随即那点温情迅速褪去，被更深的漠然覆盖，仿佛刚才的温柔只是错觉。
　　他径直走向人群中心——那转瞬即逝的温柔是因为标记的本能联结？
　　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动摇？他强迫自己不去深究。
　　.
　　“廖董，哎真是没想到小女的婚礼竟然能劳驾您来啊！”苍兰集团的董事长对那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男人很是恭敬。
　　那个淡然一笑的S级Alpha拥有一张近乎雕塑般凌厉深刻的东方面孔——是“金锐”帝国冰冷王座上最年轻的君主廖昀辞，这个Alpha在整个商业帝国都是只手遮天的存在。
　　在“金锐”廖家面前，H市的四大财阀不过是沧海一粟。
　　“廖董，叶教授。”瞿砚清对这两位S级的Alpha都很尊敬——一位是业内帝王，一位是曾经对他言传身教的老师。
　　那位教授外貌气质是温润如玉、清雅干净的典范——叶时维，S大的生物学教授，曾在H大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助教，身负八个博士学位的顶尖学者。
　　叶时维点头回应，廖昀辞与他一握手：“倒是期待与瞿少的一次合作。”
　　“那也得看廖董脸色了。”瞿砚清标准的业内微笑。
　　廖昀辞身边另一位S级的Alpha，看到走过来的瞿砚清不禁发起了调侃：“哟，瞿少啊~我记得没错的话瞿家不是和苏家有联姻吗？怎么……”
　　“珞璟，”廖昀辞低声打断自己这个说话不带脑子的表弟，而后转向脸上毫无波澜的瞿砚清，歉意道，“抱歉瞿少，我这弟弟从小就不聪明。希望瞿少不要往心里去。”
　　瞿砚清脸上化出一抹微笑：“廖董说笑了，我怎么敢往心里去。”顿了顿看向一旁的苏慕皖眼底泛起绝对的温和，“我只希望学姐幸福便好了。”
　　萧珞璟方才被自己表哥打断话，又听到瞿砚清这样的话不由得翻了一个白眼，怕自己说话难听被哥哥揍就转头一边凉快去了。
　　.
　　楚祁熠最近总感到胃口不好，甚至出现了干呕的症状，一种不安涌上心头，手不由得摸向自己的腹部：那个标记……
　　突然嗅到一股浓郁的栀子花信息素，他心头一惊——是一个Omega在发情！
　　隐隐约约听到了痛苦的低吟，他一路寻过去：“你……”
　　“救命……抑制剂不起效果……”隔间的Omega喘着粗气。
　　楚祁熠立即安抚他：“你再等等，我去找人。”一个Omega的信息素如此不受控制，抑制剂还没有效果那只能……现场有S级的Alpha。
　　“砚清！”楚祁熠焦急的打断了瞿砚清与叶时维的对话，见对方脸色微沉他急忙道，“有一个Omega在厕所……抑制剂没有效果，会出人命的。”
　　“带我去。”还未等瞿砚清开口，一旁的叶时维放下手中的香槟，转头又对廖昀辞吩咐道，“昀辞，你也过来帮忙。”
　　“呵……既然叶教授开口了，”廖昀辞挑眉戏谑道，“我自然义不容辞嘛。”
　　“谢谢您。”楚祁熠道了一声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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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栀子花……
　　还未到卫生间的位置便已然有浓郁的栀子花信息素，这样的信息素竟然让在场S级的Alpha都心头一悸。
　　廖昀辞带的beat保镖将卫生间守住，不让任何一个Alpha进来，这样浓郁的信息素，怕是会让S级以下的Alpha都失控。
　　廖昀辞蹙了蹙眉，看了一眼一旁的叶时维关切道：“你怎么样？”
　　“没事，”叶时维深吸一口气，他将一只抑制剂递给在场不受Omega信息素影响的楚祁熠，“你将这个给他试试……如果再不行……”他看了一眼廖昀辞。
　　廖昀辞淡然一笑：“我可不会给一个Omega临时标记。”
　　叶时维眉头轻蹙，并没有接他的话。
　　楚祁熠感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他知道叶时维——是那个一直在研究Omega抑制剂的教授，他们所要的是加大效果减轻副作用。
　　可是这支抑制剂也没有起到效果……
　　叶时维欲要亲自上却被廖昀辞拦下，他眼神明显的阴沉：“你要去给那个Omega临时标记？”
　　“再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叶时维沉声道。
　　一旁的瞿砚清看了看一脸焦急的楚祁熠，在他耳边低声道：“感到很无助？”
　　“求你……”楚祁熠一把拉住瞿砚清的手腕，带着恳求。
　　他不愿意看到一个与自己相同的Omega会因为抑制剂无效，而又没有Alpha的临时标记死亡。
　　瞿砚清眼底掠过一丝动容，而后化为寒潭，低声道：“这是那个Omega的命就如此。”
　　楚祁熠心中一震——这个瞿砚清与他之前认识的那个完全不一样了……
　　“哎，搁这里站这么多人干什么呢？”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悠悠传来——萧珞璟带着少年放荡不羁的笑容，“哎？是一个Omega？还是栀子花的信息素……哥，你果然懂我！”
　　他给廖昀辞点了一个赞，看到叶时维一脸警告的表情，并且嗅到了一股带着威胁性的茉莉花信息素，后连忙道：“嫂嫂放心！我绝对不会玩过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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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昀辞。”叶时维甩开了他的手，将自己身上的茉莉花信息素收起，眼底泛起愤怒的看着他。
　　廖昀辞做了一个无辜的动作：“叶教授，你我都是有家室的人，总得避嫌的不是？”
　　叶时维有点想给他一巴掌了，但是碍于这里人多还是没有把那巴掌打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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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逸散出来的一丝雪利酒信息素，虽然温和，但S级Alpha的天然威压还是让楚祁熠本能地感到一阵心悸和忌惮——即使有瞿砚清的标记在身，这种来自Alpha强者的信息素波动，依旧会激起Omega基因深处的敬畏和不安。
　　他身体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
　　瞿砚清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了他的反应。
　　一种混合着占有欲和标记联结的本能驱使下，他自然而然地释放出更多属于自己的、带着冷泉雪松气息的信息素，如同一个无形的屏障，将楚祁熠笼罩其中，隔离开萧珞璟的信息素影响。
　　他伸出手，将楚祁熠往自己身边拉近了些，手臂虚虚地环住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稳定地在他耳边响起：“别怕。”
　　这个动作和话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保护姿态，是Alpha对被标记Omega的天然责任，却也在此刻，微妙地抚平了楚祁熠的不安，让他在绝望的冰冷中捕捉到一丝虚伪的暖意。
　　“瞿少跟少夫人的感情倒是挺好。”廖昀辞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随口调侃了一句。
　　楚祁熠感受着包裹自己的、熟悉的雪松信息素带来的安全感，以及瞿砚清手臂传来的温度，心底五味杂陈。
　　他清楚地知道，这份“保护”很可能只是瞿砚清在他人面前维持体面、或者仅仅是Alpha对自己所有物的本能反应，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戏码。
　　然而，Omega的本能却在促使着他想紧紧依靠这片刻的温暖，汲取这虚假的安全感。
　　他害怕失去这仅有的依靠，哪怕这依靠的基石是谎言和羞辱，他也卑微地、身不由己地想要抓住。巨大的矛盾撕扯着他。
　　瞿砚清刚才那句冰冷的“命数如此”犹在耳边，可此刻他给予的庇护又如此真实…… 或许……或许他对我也并非全然无情？
　　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楚祁熠绝望的黑暗中摇曳升起，明知可能是自欺欺人，他却忍不住想要去相信，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卑微的爱恋与清醒的痛苦交织，让他几乎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