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草未完成》霖旖

45、“我还以为……是我的翎翎吃醋了呢”

　　周闻野牵着纪翎离开温泉池区，漫步走进寂静无人的梅园。月光映着枝头疏影横斜的梅花，景色很美，但纪翎的心思完全不在此处。

　　周闻野能清晰地感觉到掌心那只手的僵硬和微凉。从温泉池边开始，纪翎周身就笼罩着一层低气压，虽然她极力掩饰，但那勉强扯出的微笑、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以及此刻完全放空、盯着地面而非梅花的眼神，都清晰地传递着她的不开心。

　　“翎翎，”周闻野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声音放得又低又柔，像怕惊扰了什么，“怎么了？不开心？”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纪翎被他带着温度的触碰惊得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想挣脱，但周闻野的手很稳，带着不容她逃避的关切。她飞快地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她摇摇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没有。”

　　“撒谎。”周闻野毫不留情地戳破，语气却带着纵容的笑意。他微微俯身，让自己的视线能捕捉到她低垂的眼眸，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我的翎翎不开心的时候，这里……”他伸出食指，极其轻柔地点了点她微蹙的眉心，“……会皱成一座小山。”

　　他的比喻有点笨拙，却奇异地戳中了纪翎心里某个酸涩的角落。她忍不住抬眼瞪他，想反驳，却在撞进他盛满温柔笑意的深邃眼眸时，心跳漏了一拍，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他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看穿我……”

　　周闻野看着她那双清澈眼睛里翻涌的复杂情绪，委屈、别扭、一丝被看穿的慌乱，还有努力想藏起来的占有欲，心尖软得一塌糊涂，又带着点想逗她的恶劣心思。他故作深沉地摩挲着下巴，眼神“认真”地在她脸上来回巡视，仿佛在破解什么世界难题：

　　“嗯……让我推理一下。刚才在温泉，一切都好好的……直到……”他故意拖长了语调，观察着纪翎的反应。果然，听到“温泉”两个字，纪翎的身体又僵硬了一分，眼神闪烁着想避开。

　　周闻野眼底的笑意更深，却强忍着，继续一本正经地“分析”：“直到……胡梦凡同学端着饮料过来，跟我探讨了一下问题和……嗯……怀念了一下学校实验室的旧时光？”他精准地点破了那个让纪翎如鲠在喉的点。

　　纪翎的心猛地一沉，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他果然记得那么清楚……”酸涩和委屈瞬间冲垮了强装的镇定。她猛地别开脸，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细微哽咽和倔强：“……跟我没关系。”

　　“哦？没关系？”周闻野挑眉，故意用一种恍然大悟又带着点“失落”的语气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他叹了口气，松开扶着纪翎肩膀的手，甚至还后退了半步，微微低下头，肩膀也垮下来一点，营造出一种自作多情的沮丧感“我还以为……是我的翎翎吃醋了呢。”

　　“我才没有吃醋！”纪翎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急切而拔高了一点点。她看到周闻野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和那副失落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瞬间慌了。

　　“我没有！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她语无伦次，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清冷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慌乱，眼神无助地看向周闻野，想解释又不知道从何说起，急得眼圈都有些发红。“我就是……就是……”

　　看着眼前这个平时冷静自持、此刻却因为怕他“失落”而慌乱得语无伦次的女孩，周闻野的心彻底化成了一汪春水，再也装不下去。他低笑出声，一步上前，张开双臂将手足无措的纪翎紧紧拥入怀中。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的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顶，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和化不开的宠溺，胸腔因为笑声而震动。“小傻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纪翎被他拥在温暖坚实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干净清爽的气息，耳边是他低沉的笑声和有力的心跳。刚才的慌乱、委屈、酸涩所有拧巴的情绪，仿佛被这个拥抱瞬间抚平了大半。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脸颊贴着他的胸膛，闷闷地不说话，但揪着他衣角的手指泄露了她的依赖。

　　周闻野感受到她的软化，收紧了手臂，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他低头，在她发顶印下一个温柔的吻，声音轻得像耳语：

　　“我跟她，什么关系都没有。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那些实验室的破事，熬夜熬得头昏眼花，争论得面红耳赤，一点也不美好。唯一值得怀念的，是做出了点东西。但那些，都比不上现在抱着你的万分之一。”

　　他顿了顿，感觉到怀里的人安静地听着，继续道：“她说什么，做什么，都影响不了我。我的眼睛，我的心，只能装得下一个人。”他轻轻捧起纪翎的脸，让她被迫看着自己无比认真和深情的眼睛，“那个人，叫纪翎。只有她皱眉头我会心疼，只有她不理我我会心慌，只有她……能让我心甘情愿变成傻子。”

　　纪翎望着他深邃眼眸中清晰映出的自己，那里面的爱意和笃定像温暖的潮水，一点点冲刷掉她心底最后那点芥蒂和不安全感。她吸了吸鼻子，小声说：“……我相信你。”

　　周闻野笑了，拇指轻轻蹭掉她眼角一点未干的湿意：“我知道你相信。我也知道，我的翎翎心里不舒服了，不是因为不信任我，而是因为……”他凑近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声，带着笑意说，“你在乎我，不想别人靠近我，对不对？就像我也不想任何人靠近你一样。”

　　被直接戳中心事，纪翎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连耳朵尖都染上了粉色。她想否认，但在他了然又温柔的目光下，所有的话都显得苍白无力。她只能把脸重新埋进他怀里，瓮声瓮气地抱怨：“……周闻野，你太讨厌了。”语气却软得像撒娇。

　　周闻野满足地抱着她，胸腔里盈满了暖意。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安抚一只炸毛后终于顺毛的猫：“嗯，我讨厌。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点促狭，“下次翎翎不高兴了，或者让你偷偷在心里给我扣分……能不能先给我个‘死缓’？至少告诉我一声，让我有机会申诉改正？嗯？”

　　纪翎在他怀里蹭了蹭，良久，才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嗯。”虽然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但周闻野知道，这已经是她此刻能给出的、最勇敢的承诺了。

　　月光清冷，梅花幽香。他抱着她，感觉拥有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藏。而那些小插曲带来的阴霾，早已被彼此坦诚的爱意驱散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