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高手过招 ...
-
宋观复点了点头:“行了,详细说来吧。”
司劫撩了撩耳边的头发,顺势坐下,跟他陈明利害:“嗯,倒也并不复杂。新一季行灾指标到了,化厄有些激动,想着催催进度。”
化厄头顶青蓝配色的簪珠随人的动作也急得乱晃,原本搭在臂上的披帛也掉了半边。
“此事不急,总会有的。详细事项,待某将尘间事务解决了些再论吧。”宋观复道。
“不急?华源君站着说话不腰疼,您老单日动辄就百万香火,我那庙里头的香火真真可怜……”
司劫轻咳两声,示意化厄有些过界了。
化厄似是也意识到了,心里虽有烦闷,却还是向宋观复行了一礼以道歉:“华源君,某言重了。”
他就行灾问题已经谈了千百遍了,到哪儿协调都是一句“再等等”。好不容易下来了指标,还给他撂下一句“不急”,就算是兔子也该咬死人了。
“化厄,某尘间事务与行灾有关。”宋观复睨了一眼化厄,轻声道。
天上人都说宋观复轻易不放诺,既然他这么说,那一定是行灾指标有望扩张了。
指标有望,他的香火还会少吗?
他顿了两秒,而后连连道:“唉,确实并不急。华源君看看何时合适,再论也不急。”
笑话,还能急么?化厄恨不得上去扒上宋观复亲两口。
他这种香火少的小神不受重视惯了。这么被放在心上的感觉还是在千年前的那场大灾里重建中才能体会到。
怪不得华源君广受吹捧。
华源君,好帅。
宋观复背过身。
他点点头,不愧是华源君,背影如此宽阔,平然给人一种可靠感。
宋观复迈开步子走出去。
他搓搓手,不愧是华源君,走路姿态如此优雅,平然给人一种安心感。
直到宋观复的背影消失在长廊里,司劫看着化厄望夫石般的身影,淡淡道:“实在爱得不行,便找个掌姻缘的给你牵上。”
宋观复才解决了一场闹剧,沿路上又有一堆子人巴巴地找他,要么是协调各项事宜的,要么是闲得没事过来偏要吵两句的。
他一一应付了,而后又被季行拉进一场吵得更凶的交锋。
他叹了一口气。
果然,但凡在上头遇到季行一准的没好事。
想来那眯眯眼的花蝴蝶最擅长的并非轮转四季,而是四处找热闹看。
“华源君在尘间辗转本就不合常规,如此大神,埋没尘间反而误了大事。”
“是啊,还有许多事务亟需解决呢。”
季行随着宋观复晃晃悠悠地进了厅内,他的声音恰如此人,慢慢地从嗓子里流出来:“某倒好奇,有何大事啊?”
他耳旁的坠子随着并不顾及的动作胡乱晃动,映着那妖艳的人花枝乱颤,仿佛世界都屏息在他的一举一动中。
殿内各人连起身向他俩行礼,而后继续表演着争论。
“季行君。下界尘人粗俗,怕是会冲撞了华源君。”
“此言在理,帝阍事务琐杂,没有华源君怕是很难入手。”
当日宋观复承诺下这个苦活儿时,一个个都高高在上看热闹,而今看着他做得好,纷纷跑来抢功劳。
季行最看不得这些货色一个个觍着脸抢功的模样。
上仙好不容易能挤进帝阍,一个个不急着从自个儿的职能入手,反而像条狗一般巴巴地想抢别人做好的功劳。
要真让他们知道了宋观复的“事务”是什么,怕不是会连夜连坐骑都忘了带直接跑路。
“冲撞什么?怕什么?华源君便如此孱弱吗?你们便如此无能?”
季行使了个小法,身旁从云雾缭绕中生出支粗壮的藤蔓。他懒散地靠上去挨个儿打嘴炮。
他平日里讽刺的功力最强,此刻正不停地嗤笑着:“既无本事,早早解甲归田,免得空费了大好的香火。”
“并非推卸之意。”
“是啊,季行君,既为同僚,话又何必那么难听。”
宋观复捏了捏山根,他实在不想跟这些玩意转着圈打官腔:“行了,这番事务是帝君遣下来的,诸君自告奋勇吧。”
说完,见殿内的各仙人不作声,他便转过身:“若谁再有异议,径直来寻我商讨便是。”
季行抱着胸,面对着仙人们,笑着点头:“莫要背后嘀咕论高低了,仙人又并非不可贬,瞧你们成何体统呢。”
其实比起那些闲人口头不痛不痒的骚扰,季行若即若离的态度才更让宋观复烦心。
帝阍以内,仙人无数,有神职的少,为神祇的更是少之又少,尘间香火一日百万的神祇便是凤毛麟角。
每一步的跨越都是天堑一般的。
他与季行皆为香火日入百万的神祇,季行底蕴没他这般丰厚,而季行阅历比他深厚许多。
季行此人,简而言之就是人老心坏。眯眯眼的老东西能在这地界出头,全凭着混得久心思阴。
若非他找上门来,宋观复真不想跟他打交道。
“华源君啊,我可还有要事与您协商呢。”
看着宋观复大步流星地离开,季行收了藤蔓,蹦着追了两步跟上了宋观复。
宋观复叹了口气。
终于图穷匕见了。
“何事?”
“都是爽快人,某便短刀直入了。此次尘间事务,某也要参与。”
宋观复毫不犹豫地拒绝他:“不可。”
“华源君,某自有一番道理。”季行拦在宋观复身前,挡住了他前进的路:“借一步说话?”
宋观复叹了口气,抬手幻化出一片空间。
“幻境仅有两支香火的持续时间,说吧。”
季行道:“某自知这凡间事务熬人,并不有意与你抢功劳。”
他顿了顿,而后一本正经地:“初来时带你去化厄的地界,便是要说此次行灾的事。此事并非一蹴而就,帝阍之上另有安排,此次行灾怕是场千年难一见的浩劫。”
宋观复目不斜视:“与尘间事务何干?”
季行凑近他,宋观复第一次从那个花蝴蝶脸上看出焦急的情愫。
“当然有关,某记得安排中有一个节点叫…于来顺。”
季行没说什么安排,全凭他自己猜。
宋观复心里已有答案。
四周各神女神侍秩序井然,端着各式珍奇异宝匆匆走过,每一步的衣摆的轻微摩擦在宋观复耳中都极为清晰。
他尽力抑制住自己蹙眉的冲动,让自己显得体面些。
“你自己协调。”
季行扯着嘴角露出个完美的弧度:“那便先谢过华源君了。”
……
宋观复一直到午夜时才忙完堆积如山的事务回到林间的木屋。
林间静谧的夜像是在刮人的骨头。帝阍里头的仙人们说人世的寂寞往往才是酷刑,他总觉得这些人爱装,总要摆弄些有的没的。
毕竟那些人也确实不是什么好鸟。
宋观复呼吸有些急促,今日回来太晚,想来于来顺会着急地睡不着觉,也会难熬长夜的寂寞。
推开木门,宋观复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挺拔。
屋内一片寂静。
于来顺没在。
身侧没有个暖心人的夜晚似乎注定很难熬。宋观复衣不解带,在床沿处坐了一晚。
次日一早,于来顺靴上被雪粘湿了,回家一推开门,看到的便是那人端端正正的样子。少年低着头,长长的眼睫掩盖不住眼底的红血丝。
其实消除这些红血丝对于宋观复而言,完全是不值一提的问题。
但这些血丝还有大用。
“我等了你好久。”
于来顺有些紧张地扣着门边的棱角,他忽然有一种夜不归宿的妻子被抓包的感觉。
“我……”
宋观复的声音轻轻的、闷闷的:“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就一直等。”
于来顺向前走了两步,他心里正充满了不知何起的愧疚:“对不起。”
“如果你不回来,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很讨厌我吗?我知道我并不招人喜欢……”
宋观复站起身来,一步步走向于来顺。
他的眼睛像是来自于某种凶兽的,看于来顺的眼神都有一种想要牢牢抓住的偏执。
于来顺吞了吞口水,像是在缓解紧张:“我没有讨厌你,我忘记托人去跟你说了.....”
宋观复的影子笼罩了于来顺所站的位置。
这次离得也特别近。
“骗子。我一直等不到你。我去林子里面找你,你不在,我就一直在屋里坐着等……”
他越说声音越低,到最后几近不可闻。
在于来顺眼里,对面这个比自己高了一头的成年人此刻特别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或许是圣母病发作了,于来顺顿时便心软得不像样子。
他伸出手,抱住宋观复的腰,宋观复的脑袋非常自然地搁到了他的肩膀。
于来顺的头发软软的,闻起来有股松木香。
于来顺说:“对不起啊观复,我以后不会这样了。怎么就害你折腾了一晚上呢…”
他的声音沿着骨骼传导,在耳边炸开,炸得宋观复耳朵红彤彤的。
“观复,我真的一点都不讨厌你,不要妄自菲薄好不好……”
宋观复点了点头,闷着脑袋趴在他的肩窝上不起身。于来顺也不催,紧紧地抱着宋观复,一遍遍地跟宋观复道歉。
最后好话来来去去地哄了许久,他说得口干舌燥了,小犟孩子才松开手,不过最后结果是跟他跟得更紧了。
整个上午,两人的距离最远都没有十厘米。
于来顺想过这有点奇怪,但碍于自己昨天晚上夜不归宿的恶劣情形,他也只是想想便抛之脑后了。
到了中午,于来顺如往常一样懒懒地躺在阳光晒过的被褥中享受着午睡时的清闲。宋观复也一如往常,大大方方地挤进了床内侧。
“我想去一趟书院。”
于来顺正迷糊着,忽然就听到宋观复说到。
“去书院干嘛?”于来顺连眼睛都撑不开了。
宋观复当然不可能说是去找那个眯眯眼的花蝴蝶。
他转过身沉默着,却被于来顺拍了拍手背:“没关系,好学是好事。等过两天,我就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