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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万骨塔 ...


  •   无声无息之间,一颗头颅从那瓮中之人的脖子上掉了下来,这动作极快,快的没人发现那接受骨醉之刑的人身上有什么变化,但就在一眨眼间,好好的头颅整个的向后仰去,掉在了酒坛里,惊起一阵涟漪,而那失去口舌的傀儡似乎在掉落的一瞬间说了一句什么。
      “你这动作也太快了点。”等到几人发现的时候,事情已经结束了,月迟瞅了一眼锦绣,打趣地说了一句。
      但这话没对锦绣产生任何影响,她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要把那人的头砍下来。
      或许是她受尽苦难的样子让她想到了被铁汁封棺腐烂在棺材里的她自己。
      “太吵了,快点让她闭嘴罢了。”
      这话说的几乎没有人会信,那人其实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了,要不是能感受到那若有若无的气息存在,没人会以为那是个活人在里面。
      但也没有人去拆穿锦绣,他们都或多或少的知道锦绣前世的经历,从身居高贵到饿殍枯骨,也是苦命走过来的。
      鬼尸魅倒是没想到这几人的手法这样的快,她看得多了,这些坛子里大大小小装了上百个女子的身体,散落在房间的角角落落,在这里受尽了骨醉之刑折磨的人,死后也不得安生,连块安息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任自己的尸骨腐烂在酒坛里,等到天塌地陷的时候才有出来的可能。
      “你们这样我怎么交差啊。”
      她一时没转变过来自己的身份,看着自己的任务一下子化成了怨灵,鬼尸魅不由的焦急了起来。
      “你都已经准备投靠我们了,你还急得交什么差。”被月迟这一提醒,鬼尸魅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刚给自己找了新的靠山。
      “所以这些酒坛子。。。”
      “都装着尸体的残块,就是里面残块的各种器官不同罢了。”
      “那你怎么就甘愿自己守在这样一个地方,甘心听别人的差遣。”
      “你以为我愿意啊。。。”
      从塔寺中出来,几人叫醒了昏迷在塔寺门口的四九,趁着天边刚泛了鱼肚白的时候,回到南楼,鬼尸魅这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了他们。
      原来她守着的这座塔叫做万骨塔,物如其名,这塔寺中的四百四十四间房间中都分门别类的装载着不同人的器官,老人、小孩、男人、女人。。。
      据她所说,这塔寺中每一百间房间便有一个看守人存在,而鬼尸魅看守的便是中上层的一百间。
      “不是四百四十四间吗?怎么是每隔一百间,我们当时去的时候也没看到有别人啊。”
      听到鬼尸魅的话,江离适时的打断了她,他不解为什么有零有整的房间,只有整整四百间投入了使用,那剩下的四十四间呢?
      “你别打岔,听我说完。”进了南楼的鬼尸魅,就像是进了自己家,跟在那塔寺中的紧迫感完全不同,现在的她慵懒的倚在南楼南边的墙壁上,一只脚翘在木凳上,窗后面照进来的光让她整个人散发着热。
      她端起一碗斟满了行止酒的酒碗,也不顾其他人眼中的询问和不解,一仰脖将那酒水倒进了口里,酒檐边多余下来的酒水顺着她的两边嘴夹洒落下来,打湿了胸前的衣服。
      “我们这些人只是奉命看守这些地方,那四十四间其实我也没去过,别说那四十四间了,我连其他的几百个房间我都没见过,那破塔每天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在一样,每天我要去看着那些人死没死,没死就用药接着吊着他们,死了也不归我管,反正第二天他们就变成新的酒坛放在了一边,又会有一个新的女人进来受罪。”
      “你怎么知道那些小酒坛里是那些人的尸骨,又怎么知道器官不一样。”
      “这你问我就对了。”她又喝了一碗酒,接着说道。
      “干了这么长时间,我也好奇不是。一般那塔楼只允许我们晚上在那里值守,而白天他就会关闭与外界联络的通道,那时候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没办法从里面出回到长安来。”
      “我有次在里面喝酒误了时辰,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交接班的时间,当时时间太过匆忙,收拾完周围的一切之后,已经误了时辰,没办法我当时也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便暗自留在了那个地方。”
      “你也真是够大胆的,也不怕被发现了之后自己也成了那受刑的人。”
      月迟将她手里的海碗接过,倒了满满一杯,又将自己的海碗拿来,倒满了里面的空挡。
      “怕啊,怎么不怕,但我当时也是没办法了啊,只能随意幻化成了一只蚊蚁攀附在了那边的一个木桩之上,然后我就看到了我这辈子看到的最恐怖的事情。”
      空气静悄悄的,几个人都在等着鬼尸魅继续说下去。
      “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鬼尸魅卖的关子彻底引起了众人的好奇心,就连另一边默不作声的光朱和谭砚都竖着耳朵听她要说些什么。
      “原来啊他们是想。。。”看自己的话起到了吸引人的作用,鬼尸魅反而更拖拉起来。
      “你别卖关子了快说。”江离实在是受不了她这个磨磨唧唧的样子,连忙催促道。
      “我竟然看到两团雾气拖了一个女人进来,那女人一身的绫罗绸缎,头发上插着满满的珠翠玉石,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就这?”江离不相信的问道。
      “我还没说完。”
      “那女子也不知道让她们施了什么法术,被架进来之后,就自己怔怔地站在酒缸面前,也不说话,之后我就看到那两团雾气显出了身影来,宽衣宽袍的,一身黑还遮住了面庞。”听到这段话,光朱和月迟默契的对了下眼神,然后又转头听鬼尸魅继续说。
      “我原本以为他们都是在这里现场动手砍的那女人的四肢、挖了她的眼睛和拔了她的舌头的,原本想看看这场面究竟是怎么样的,没想到。。。是那女的自己干的。”
      “啊?”这一声啊十分整齐,几乎凑在鬼尸魅面前的人都对这句话露出了不解。
      “就听见那其中一个稍微胖点的人,嘴里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那语速太快了,我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就是感觉他的嗓子像是被掐住的公鸡一样,太难听了。”
      说到这,鬼尸魅停顿了一下,那皱起的眉头似乎又让她听到了当时那人的声音。
      “别回味了,接着说。”这次说话的是月迟,她实在是受不了鬼尸魅吞吞吐吐的说话。
      “我就看到啊,那女子先是走到酒坛面前,将里面已经死去了的另一具尸体拽了出来,然后其中一个在一旁等着的人递给了她一把青铜匕首,不一会,那面前已经缺手缺脚的女子尸体就成了一堆尸块,被放进了那数百个坛子之中。”
      听了这话,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死无全尸居然在那些女子身上被展现的淋漓尽致,都说要入土为安,保尸身完整才能入的家族坟墓之中,享百年祭拜,所以就算是客死异乡的人,都会不惜花费大量银钱让赶尸人将自己的尸身不远千里万里的带回家乡安葬,也算是随了落叶归根的念想,但听到鬼尸魅的话,就能想象出,那些入了塔寺的女子都变成了一块块不能拼凑起来的碎肉,不仅生不能为自己而活,死之后还要遭受这样的屈辱。
      “还没完呢,这才哪到哪,你们要是知道这些女子之前是怎么变成那骨醉之刑的牺牲品的,你们就更该吸口冷气了。”
      “之后那女子将周围的地板收拾干净了之后,自己把身上的衣服给脱了,然后那人递给了她一把青铜的匕首,那匕首上都锈了,都是绿色铜锈,那人嘴里的话倒是没停,和着咒语,应该是咒语,我就看到那女的用那把青铜匕首从自己的心口那里挽了一个大大的圆,将心脏的位置圈了出来,然后动手一块一块把自己胸前的肉都给切了,把一颗心完完整整的剖了出来,交给了那个在一旁等着的瘦瘦的黑衣人。”
      “也不知道那黑衣人身上有什么东西,感觉那心脏到了他的手里没一会就消失了踪影。”
      “我当时看的清楚,那女子的眼神分明是清醒的,她清醒的知道自己的心被自己剖了出来,还不受控制,这要是我,我觉得比死还难受。”
      “后面呢,后面呢。”想象到那个剖心的场面,江离一行人已经有些许的受不了,但相比于那个血腥的场景,后面的剧情才是他们现在在乎的关键。
      “然后她把自己的舌头切了下来。”这句话说完,南楼里一片寂静,但不一会的工夫,就听到了一些人喉头涌动发出的轻微声。
      “切完了舌头之后,那个女子又用匕首砍下了自己的左手和两只脚,但她就好像是没有痛感一样,将那些血淋淋的东西都一股脑塞进了一旁打开的一个酒坛子里。”
      “实话跟你们说啊,我当时要不是变成了蚊蚁,我能现场吐出来。”
      说得多了,鬼尸魅喝了一口酒水压惊,勉强将自己喉头涌动上来的东西压了下去,她现在再去回想那时候的事仍感觉自己浑身汗毛直立。
      “她的脸上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变的惨白,那两个大眼睛里流出的泪都已经不知道流了多少了,但她就是不受任何地控制,少了两个脚和左手之后,她居然没有倒下,而是用着两个残肢一步一步爬进了缸里,那酒缸外面,是被切下来的腿走路留下的痕迹,一个圆一个圆的,血液满满的灌在上面,那个圆十分完整。”
      “等到爬进那酒缸之后,她将那把生锈了的匕首往自己的眼珠子上一捅,一转,一剜,好好的两个漂亮眼球,成了两个破碎的琉璃球,那看管她的人,也是嫌弃,只是递过了一个酒缸让她把眼球扔在里面。”
      “这还不算完,他举起酒缸的手还没放下,那把青铜匕首就到了黑衣人的手里,手起刀落之下,女子最后留存的手也被剁了下来,正好落进了那酒缸之中。”
      话音落下,空气里安静的连根针掉下的声音都能听到。
      鬼尸魅像是已经适应了那样的惨状,吃了一口桌上的小菜,又接着说道:“这之后,我又跟了好几次,每次那些女子身上剖剥下来的器官都不一样,肝、心、脾、肺、肾,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器官被剖了一个又一个,最后都变成了放在坛子里的肉泥,成了没人知道的尘埃缩在没人能够探进的角落里,等着最后变成泥土凋零,最后一次我在窥探的时候,太大意了,也没探查那两个人的能力,被其中一个黑衣人盯了一眼我藏身的地方,瞬间身上就长出了冰碴,那冷是从骨子里透出的寒气,最后也算是我命大,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要不,你们今天还听不到从我口里说的这些事。”
      鬼尸魅自嘲了一下,又倒了一碗酒一饮而下,嘴里自嘲道:“无权无势,终不过蝼蚁,就算是锦衣华服绫罗绸缎,也不过最后都是烂泥一滩,堆在角落里发烂发臭。”
      “既然这样,你怎么还吸引四九去,还有你是怎么成了这塔寺的守塔人的。”
      “我先说啊,他进来可跟我没什么关系。”鬼尸魅指了指四九,仿佛这是一顶天大的帽子扣在了她的头上。
      “说不定,他走的不是到我管辖区域里的路,所以究竟是谁将他唤进去的我也不知道,还有你们之前那个头颅确实是我这里丢失的,但不是我丢的,几个月前我夜间清点房中酒坛的时候,就发现少了一个中等大小的坛子,但我找不到任何它丢失的线索,虽然说带我来这里的人,没有说丢失酒坛会有什么责难,但他说过这整百间房子都归我看守,出了任何事情我都会有麻烦的。”
      “没想到啊,找了这么长时间的这个破东西,竟然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都不知道。”她嗤笑了一下,算是在嘲笑自己的无能,天天泡在这南楼里,就跟自己家一样,却丝毫没有发现过这东西竟然就在眼前。
      “至于我怎么去的那里,这就说来话长了。”
      。。。。。。
      大年初三,赤狗日,辰时。
      忌散财、外出、点灯,宜早睡。
      繁芜对面的茶馆开的极早,没有像寻常店铺一般等过了初五、六人们歇息散了之后才开始陆续营业。
      茶楼里人烟稀少,来的大多是无亲人家眷又或是无聊闲逛之辈,他们许多人在这里点上一壶茶,一叠便宜的糕点,一坐就是一天,等到茶馆打烊了之后,再回到自己的家中,第二天又开始重复这样的步骤。
      这茶馆的说书人,也是早早的便来到了茶馆之中,也不顾顾客的多少,自顾自地便开始说起了自己的书来,
      “各位听客,您听好了,今天咱就来讲讲这楼外楼,山外山的一座塔寺。”啪的一声,惊堂木被他狠狠的砸在了小小的桌子上,一场酣畅淋漓的说书便开始了。
      锦绣从对面紧闭的房屋里的小孔往对面的茶楼看去,里面稀稀拉拉的人影都被茶馆里一个五短身材的人吸引了目光,那人说的眉飞色舞,口若悬河,听着的人就好像觉得那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一般,竟是都听入了迷。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那里的情形,似乎又感受到了手上被热茶灼伤过的热,又往外看了看那已经有些挂上枝头的太阳,眨眼间消失在了繁芜之中。
      “我说老板娘,那小妖就那么的被你送走了?”
      江离懒散的倚靠在南楼的椅凳上,身后靠着的墙失去了窗外阳光的照射,显得冷冷的,而他整个人也不喜欢太阳的照射,也缩在了阴影里面。
      “她一个小妖,本就修行不易,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也是被逼着进到了那里面的,虽然妖丹被控制住了力量,但也不是没有可能解除限制,我也是看她可怜,将她送到苗疆那边去了,最后怎么样,也算是看她的造化吧。”
      “这种禁制我之前见过,只要离得够远,切除了控制者和被控制者之间的联系,就没有什么问题。”
      江离听了月迟的话,哦了一声,转头又跟眼前的鸡较劲。
      啃着鸡腿,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着这空无人烟的酒馆和忙碌的月迟,含含糊糊的问道:“光朱呢,怎么没见到他。难不成他出去玩了?”
      月迟头也没抬,说道“有事派他出去了,你以为都跟你一样闲,对了,我还没问你,不好好在你的九瓴里呆着,今天到我这里来干嘛,不知道大年初三赤狗日忌出门的吗?”
      江离将手里的鸡腿啃了干净,随手抹了抹嘴上的油,委屈的说道:“我这不是无聊,李通古和谭砚为了看着四九,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外面都在过年,大大小小的商铺都还没有开门,路上冷冷清清的,除了你这里,我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见江离说的可怜,月迟也不再打趣他,任由他肆意的在这里吃喝。
      春寒料峭之时,周围的一切都升上了一层冷冷的寒意,这寒意里带着隐隐的肃杀之气。
      已经到了暮上时分,四九不耐烦的坐在归藏里,他被谭砚和李通古禁了足,丝毫不得踏出这九瓴一步。
      百无聊赖的,他同其他两个人都窝在这个大大的书室里,开始翻卷开了那些尘封许久的书籍,有些书写的琐碎,记载的不过是地理图志,山川河流,他不喜欢这样的书,那些触碰不到的东西,在现在的他看来都是奢望,既然是奢望就没必要花太多的心思去了解。
      随手扔了一本地理图志,他又重新翻开了一本薄薄的有些发黄的小册子,那是一本奇闻异志录,里面是短短的一片片奇闻故事。
      其中有一篇故事写的极短,内容是这样的。
      传说大隋年间有妖人供奉邪教,他们将一直通体漆黑的竹猫当财神供奉,每天取一碗清酒,里面滴上一滴供奉之人的鲜血,此后日日如此,便能日日从那竹猫处得一枚金币,但那金币生的与其他钱币有所不同,竟是一张美人眼,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听说那眼睛还会发生着变化,但得之之人,长此以往再未听说过其名姓所何。
      四九翻了翻书的前后左右,发现这故事除了这短短的几行字,竟然再没有其他的说明,这故事让他听的亲切,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过年前自己的得到的钱币,便随意的在自己身上摸着,摸了一大通之后这才想起来,之前那金币被月老板带走扣在了光朱的手里。
      黑夜中,夜晚宵禁的鼓声刚刚落下,还未等到金吾卫的巡逻官兵到达,小巷里便出现了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他们一个个左顾右盼,蹑手蹑脚的往周围看去,恐怕自己被人抓住挨了牢狱和轰打,便干不了那常干的勾当。
      只听得一阵敲门声从寂静的空气里响起,一个鼠头鼠脑的家伙从打开的房门里探出头来,两向看去,没有发现什么人,这才将敲门的人迎了进去,身后只听得一阵阵嘈杂的声响,不停的响动着。
      “压大。”
      “压小。”
      “买定离手。”
      “五魁首啊,六六六。。。”
      然后这重重的房门一关,这街面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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