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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一路山海 枕一世镜花 有奖征集大赛》 第1章
第1章:山海镜花 有奖征集大赛
正序
小隐,这片大陆上的为数不多的避世之地。
当这个身处在襁褓之中的婴儿,随着水流飘荡到小隐这个避世之所的时候。巫礼,作为此处祭祀的她,就明白了,战争开始了。大荒的繁荣下,那场源自于煌、吼两位神的“终焉大战”,终究是要有个了结的。
巫礼看着自己手中的这个孩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多年后,这个襁褓中的婴儿,已长成风度翩翩的少年。巫礼赐予他一个名字---黄龙。
巫礼对于这个孩子,也算是关怀备至了。
她亲手教他,舞剑、弄枪、学巫术,或许是孩童的天性使然,黄龙一直比较贪玩。但好在在巫礼的压迫下,也算是小有所成。
那日,黄龙从闹市中买回螈糖,想给苟不言笑的巫礼,一搏一笑。没想到竟被一个红眼的长发姑娘给撞翻在地,螈糖脏了、衣服竟然还被烧破了。黄龙心下生气,但那姑娘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茫茫的人群中。
黄龙只好先回家换衣服,结果在途中遇见了巫礼。
“婆婆。”
“你又去哪里玩闹?听说你今日尚未练剑,也没有练习巫术。”
黄龙低下了脑袋,低低的说道:“本来是想买完螈糖给您后再练的,哪里知道会遇见那个红眼的姑娘…..”黄龙细细的嘟囔声尽数被巫礼听去了。
“红眼的姑娘?这倒不是镇上的人。”巫礼瞧着黄龙那低着头的模样,心下一软,叹了口气道:“你这般,倒要我如何放心的下啊!”
“婆婆,是那个姑娘,是她撞翻我的。”
巫礼一回头,面色沉重:“毕方?!”
“巫礼好久不见。你养的这小子眼力可够差的,我一大男人站在她面前,都会认错。”毕方吹灭指尖勾起的火焰,“祝融大人,交代了我一件事。我猜你不会告诉我,为了不让你破坏我,那我就只好送你点东西喽!”指尖的火焰像流动的红旗点燃了整个小镇。
“婆婆着...着火了!”黄龙拎起水桶向火势蔓延处浇水,结果是图劳。“婆婆。”
“果然,毕方的业火不是凡水可以浇灭的。黄龙,这个交给你。你去祭坛深处,用血试着请那人帮忙。”
“哦!那您呢?”
“我会先将业火隔开,我撑不了多久的,快去吧!”
黄龙快跑到祭坛的时候遇见了犰狳。
“黄龙,我刚刚铺子起火了,现在有没有了。”
“是婆婆阻隔了业火,我得去祭坛请人帮忙。”
“你知道是那个小兔崽子放的火吗?”
“一个有着的红眼睛长得像女的的男的。”
犰狳懵懵的,视线瞥见前方的女子的身影“是你,你放的火?”
黄龙看着面前的这个人,特征倒是都相符合,不过不是啊。
“你诬陷我?”那女子一脸难以置信。
“可你确实合乎描述嘛,一个有着的红眼睛长得像女的的男的。”
“你说我是男的?”那女子被气笑了,有着想要开打的气势。“等等,你们说的可是毕方?”
“你知道他?”
“废话,那个不男不女的。你们去哪?”
“搬救兵。”
“我和你们一起,我叫菟丝子。”
“好吧。”黄龙和犰狳先跑了,菟丝子在后跟着,看着黄龙和犰狳的背影,对着一团黑色的影子道:“黑鸢,毕方他要干什么”
语毕,也小跑跟上黄龙和犰狳,来到祭坛身处。
结果,三人遇见了鬼面童子。
鬼面五个人,刚刚赶走了毕方,心情正是不爽的时候,又来了仨,心情跟是不爽。而此时的黄龙,却被带入一阵黑暗,他看见了一个人,陌生又熟悉。
下一秒,又脱离了那阵黑暗。
谁知道,才刚醒,便被迫用镜灵来对付,好在是赢了。
“啊!”菟丝子惊叫,“我似乎踩到了什么。”
断箭飞出,为救菟丝子,黄龙被刺伤了,鲜血滴在祭坛上,下一刻,黄龙感觉自己被吸入黑暗 ,他看到了刚刚那个人,黄龙捏碎了这黑暗中唯一的光源,白泽和他都得救了。
“终于又见到你了,你该是忘了我吧!”
黄龙没有明白,只是很焦急的告诉白泽今日发生在小隐的事,白泽身形一闪,消失在众人面前。
黄龙和菟丝子跟着白泽出了祭坛,小隐内倒是被婆婆的巫术隔开了,但黄龙心里清楚这只是表象,其实毕方的业火还在烧着。黄龙看着前面的白泽,心下道:但愿白泽能够阻止毕方的业火,让小隐平安。白泽也有所感应,回头给了黄龙一个安抚的眼神。
“婆婆,我把人给带来了。”
巫礼摸了摸黄龙的头,转身向白泽鞠了个躬,“白泽大人,您醒了。”
“巫礼,多谢。”
巫礼摇了摇头。白泽也不多说,双手成印,右手缓缓升起,一枚枚灵印像是活过来了,纷纷向火焰飞去。很快,火焰就被熄灭了。
黄龙看着消散的火焰,松了口气,“婆婆,小隐的危机结束了。”
巫礼的脸色依旧严肃,“怕是不会这么轻易。”
“哈哈哈哈…巫礼你说对啦,一切才刚刚开始”毕方的身形突然出现在黄龙一群人的正前方,“白泽大人,我可是找了您很久,可惜被这小子抢了先,不过没有关系结果都是一样的,想必祝融大人也不会太过于在意这些。”
“你的梦怕是实现不了了。”巫礼祭出权杖,对毕方发动了进攻。
毕方眉心祭出了一缕火焰,明明只有一缕,其中蕴藏的能量却让在场的人心惊,毕方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火焰可是我受尽了祸斗的炽焱的燃烧才凝练出的业火,你们有福了。”
白泽面对面前的业火眉头微皱,虽说自己神兽之身不会因业火焚烧而陨落,但倘若真的和这业火强拼,怕是又会陷入沉睡,那么黄龙就……罢了,还是黄龙的命重要一些,千年的等待,怎么能就此功亏一篑。想着,一枚枚灵印从指间飞出,在上空盘旋。黄龙和菟丝子也布阵以待。每个人都使出了最强的招数。
“炽焱业火。”
“神之祭祀。”
“福祉之囚。”
黄龙召出碎片,“古螈之怒。”
“一剑封天。”
当灵技碰撞在半空中,半空中闪烁着灵技对碰后的火焰,那火花在空中划出一抹抹弧度,炽热、有力、心悸,每个人都盯着半空中,是胜,还是败了……当古螈的头狠狠撞击在毕方的腹部,黄龙一群人都松了口气。
“他要逃跑,快制止他。”神秘人急促的声音在黄龙身边响起。
但是,黄龙还是晚了一步,毕方逃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
神秘人突然出现了,他有一双金色的翅膀,整个像一个孩子。他傲娇的抬起他的小脑袋,“小爷叫重明。”
“重明?”黄龙疑惑的看向白泽和巫礼,二人表示不知道,菟丝子也摇了摇头。
“我生活的地方叫大祁,我们大祁世世代代都是支持共工大人的。是族里听说毕方要来找寻白泽大人,才派我来阻止的。刚刚就快抓住他了,谁知道他还有一个影子做帮手。”
白泽若有所思的瞥了菟丝子一眼,没作声。
巫礼摸了摸黄龙的脑袋,“孩子,你得保护好自己啊!”
“婆婆。”黄龙的泪水一下涌出了眼眶。
“来吧,我告诉你这大荒的局势。”巫礼缓缓说道“本以为这日子还有些时候,没想到…”巫礼叹了口气。
“这如今局面还要追溯到煌、吼两位创造大荒的神,两人创造了大荒,却又由于政见不合导致了那‘终焉大战’……共工大人素来追随煌神大人,力行仁政;祝融大人则追随吼神大人,推行霸政。两位大人的争斗,在当下更是愈演愈烈。而黄龙,你作为煌之龙子,这场祸端,怕是怎么都避不过的……”
“不仅仅是黄龙这煌之龙子,在祝融大人的地盘上似乎也出现了吼之龙子。这场战争就更是危险万分,黄龙你得出去历练,还要找到吼之龙子,杀了他,如此才能使大荒不再重蹈‘终焉之战’的覆辙。”重明认真的对黄龙说道。
黄龙没有说话,巫礼知道对于爱吃螈糖的,活得如孩子一般的黄龙来说这般压力着实是需要让他自己消化消化。
良久,黄龙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明日便收拾收拾,准备历练。”
“黄龙你和小爷我来。”
重明将黄龙带到一个僻静的小径里,从身上掏出一副地图,“明日做列车离开,总得有一些谋划,这是如今万国的势力划分,我们至少得经历两个祝融的地盘,而且这吼之龙子极可能是出现在这---大武。因此,捷径是经历三个国度,不过在这前两个过度,你的实力得练上去,否则到了祝融的地盘只会被反杀。”
“我知道了,就按你说的去做吧!”
等黄龙回到巫礼家的时候,菟丝子已经在门口等待许久了。
“兔子,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明天,你就走了,对吧。”
黄龙点点头“是啊!”
“我也和你一起去。”菟丝子倚着门框说道。
“你不用回家的吗?你父母会担心的。”
“这你就不必管了,大义面前人人有责,明日等我便是。”菟丝子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黄龙。”
“婆婆。你怎么来了?”
“放心不下你,婆婆不能再帮你什么了。你记住,一定要好好的运用碎片,它能帮你颇多。”
次日,一行人上了列车。这一行人中有白泽,重明,还有硬要跟来的菟丝子。
“我们这次的第一站是丘映山地。”黄龙在列车上说道。
“好。”一行人附和道。
“重明,你来介绍一下丘映山地的特殊之处吧!”
“小爷我就勉为其难的说说好了。丘映山地,字面上可以知道此处多山。既然多山,自然树妖、兽妖等就会特别的多。而且在这个地方的驻守者是睚眦。”
“睚眦?你是疯了吗?睚眦的威力比起毕方只强不弱,你想死,我们可不陪你死。”菟丝子气的瞪圆了眼睛。
黄龙打着圆场道:“开弓没有回头箭,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遇见睚眦前,你们还有一段时间可以用来历练,这丘映山地的许多山脉可以让你们得到很大的提升。”白泽插话道。
菟丝子见白泽都如此说了,也不再说话,只是“哼”了一声,闭目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再言语。
列车不知道过了多久,只知道现在面前的景色煞是幽暗,与小隐的秀色截然不同,让人尽起鸡皮疙瘩。
这时列车的门突然开了,黄龙吞了口口水,弱弱的问道:“这是丘映山地?”
白泽,淡定的点点头。
黄龙扯着白泽的衣袖,强装镇定,“那就下车吧!”
一行人就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了面前的这座山脉。走了许久,黄龙都没有看见一个人影,“这里怎么没有人?”
“这里是丘映山地的边界的山脉,居住的只有野兽,想要看到丘映山地最边缘的的人群也得翻过这座山脉。”重明淡淡的说道。
“这里是最好的历练场所,我会利用神兽的威压替你们引来一定的兽妖,你们就做好准备吧!”话音刚落,三只巨兽便从树林中钻了出来。
“我去,说来就来。”三个人撒腿就跑。可两条腿的哪有四条腿的兽妖跑的快,很快就被追上了,黄龙猝不及防就被那妖兽撕裂了衣袖。
“该死,我和你拼了。”反手便召唤出长蛇进入备战,哪知那妖兽竟然撤退了。
“呵呵,你这妖兽竟然还知道害怕。”
哪知道那妖兽给了黄龙一个鄙夷的眼神,哼呼呼的退到一旁。这时白泽的声音突然在黄龙耳边回响,“仅用肉身和利剑他们斗。”
黄龙一下子萎了下来,仅用肉身和剑,这实在是…要命啊!
但黄龙只是郁闷了几秒,接着就按照白泽说的做了,那是一份处于内心的信任,信任白泽不会伤害他分毫。
于是乎,在山脉里就出现了一份煞是荒谬的景象。一只犀牛追着一个男人跑,男人身上的袍子已经破碎不堪了,还可以看见斑驳的干涸的血迹,男人一会儿爬上树,一会儿钻进丛林中,间或用利剑给那头犀牛几刀以报自己四处躲藏的不快,突然男子冲向了那头犀牛接着这股劲头,按住犀牛的角,翻上犀牛的背部,犀牛察觉到自身的危险处境,努力的想让男子从自己的背部滚下来,可是男子反而紧紧的抱住犀牛的脖子,然后积蓄力量,伏了一会,犀牛察觉自己背上的人没有动,颇是疑惑,就在这一刻,男子将剑狠狠的插进犀牛的脖子,犀牛剧痛的吼叫,然后无力的伏在地面。那男子便是黄龙,黄龙也无力的从犀牛背上滚下,脸上还留有犀牛的血,是温热的,腥味颇重,黄龙想呕,又无力干呕,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积蓄了一些力量,才大吼了一声白泽。
白泽片刻就出现在了黄龙面前,“这犀牛怎么办?”
“你想怎么办?”
“虽然他撞我是挺狠的,但看在他为我训练的面子上,你有没有办法救救他?”黄龙看着一侧无力的大犀牛,只有鼻孔里进进出出的热气,才表明他是活着的,心中颇是不忍。
“那便依你。”
白泽双手结印,灵印向犀牛的伤口处飞去,“圣意治愈。”
不一会儿,犀牛便昂起他那大大的头颅站了起来。还用那圆乎乎的脑袋拱了拱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黄龙,发出一阵嘲笑,黄龙没好气地白了犀牛一眼,又见犀牛对白泽跪下以示敬意。
在白泽的帮助下,黄龙是被犀牛驼回驻扎的营地的。菟丝子和重明看着狼狈的黄龙,不禁幸灾乐祸。得知,菟丝子和重明不必经历这些,黄龙的内心更是心如死灰。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在山脉的某个角落,黄龙正面对一只八阶的猛虎,黄龙躲避着猛虎的进攻,乘势一剑刺入老虎的大腿上侧,借猛虎蹬腿的力道,飞上猛虎的背部,抽出在腿部的剑,狠狠刺入猛虎的脑袋。片刻,猛虎便没了气息。
“哼,让你再胡作非为,危害兽群。”
黄龙从猛虎的背部跳落,白泽不知何时出现在黄龙身后,吓得黄龙差点摔着了。
“这段日子,进步挺大的,动作很利索。”
黄龙只是笑了笑,白泽也没多说什么,“走吧,菟丝子和重明在等你了。今日我们便会进入丘映山地的人口的边缘地界了。”
“这么快吗?”
“在这座山上,你们已经带了两个月余了。”
一群人沿着山路来到了一个小村落,“重明,为什么这个村子里家家紧闭啊?”菟丝子问道。通过这些日子的互帮互助,菟丝子和重明也早就忘却了当日列车上的剑拔弩张。
“祝融的地盘都是看拳头和权势,能让一个村的人家家闭门,这个人不是权贵就是高手。”
“你们听那边是不是有声音?”黄龙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点点头,向声音那个方向奔去。
姜魃坐在被铺上毛皮的木椅上,周围的人皆是哈腰点头。姜魃的手下围在一堆女子的外侧,这堆女子也倒是硬气,即使被围困也丝毫不折损自己的傲骨。
“姜魃,我流惑,今日就算殒身于此,也绝不会将这钥匙给你等嗜杀之徒,更不会告诉你凤翎的下落。”
“流惑,你说在祝融大人的地盘,怎就生出你这祸端,自己固执己见就罢了,竟还敢将龙子大人带离。你这不是自取灭亡吗?”
躲在一旁的一行人,“凤翎?是吼之龙子?”菟丝子疑惑的看向重明。
重明摇摇头,“我哪里会知道此等辛密。不过,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这样。”
“被带离?”黄龙甚是不解,“这又是怎么回事?”
“人有好坏之分,就算是同一个阵营,自然也有政见差异。”白泽说道。
“那祝融的地界里诸部首领不和的传闻便是真的啦!”重明惊讶的说道,“听闻,由于霸政的实施,很多部落生灵涂炭,饿殍遍野。这引起了动荡与分裂。”
“那如果我们救下那些女子或许就可以知道那凤翎的下落。”黄龙说道,“白泽,你先别出手,我们几个机会来了。”
黄龙绕到那姜魃的身后,长剑直指姜魃,手下的人皆被菟丝子和重明二人缠住。白泽则在暗处盯住流惑等人。
经历了八阶猛虎的训练,单靠着外力提升自我实力的姜魃,哪里会是老练的黄龙的对手。不过十盏茶的功夫,姜魃便双目狰狞的被黄龙困在了手里,姜魃手下也是被一一绑起。
“大胆,知道我是谁吗?你们可知救下这群余孽,与叛国通敌无异。”
黄龙三人皆是嗤笑,“打昏他们。”
“嗖嗖嗖”几声后,人都被打昏了。黄龙从身上掏出一个药瓶,给打昏的人闻了闻。
“黄龙,你这是什么?”重明疑惑的问道。
“这是千蝶香,在山上制得的,估计未来百日他们都不会醒过来了。”
“黄龙,可真有你的。”菟丝子更是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流惑姑娘,在下黄龙,敢问凤翎的下落。”
“你们又是何人?”
“刚刚听你们之间的对话,你也是不希望霸政的人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是的话,我和凤翎订立大荒盟约,有大荒的天地法则约束,一切自然是迎刃而解,否则,就别怪我们无情。”
“凤翎,是吼之龙子你如何与之契约,除非你是…”
“的确,我是煌之龙子。”
流惑咬了咬牙,“罢了,为了苍生,我流惑当一当这祸国之人又何妨!凤翎,你出来吧!”
人群中钻出一位娇小的女子,女子执剑在指尖划出一道血痕,黄龙亦是如此,“大荒在上,我黄龙(我凤翎)愿以血脉盟誓,和平共处,仁政以待,若有一方中有人不愿守约,以血脉之力,以千雷之击毁之。”
“黄毛小儿坏我大计。”
“那是…睚眦…”菟丝子惊呼。
“可是大荒盟约还在订立。”重明看见血脉尚未链接完成,“罢了,为了大荒,死我一人又算的了什么。睚眦,小爷我今日为了兄弟,为了大荒,便与你战上一战。”
“黑鸢,祸斗大人也是想看到大荒平和的吧,我们也战上一战吧!”
“好不容易等到今日,我白泽又岂能退缩。为了大荒,战!”
“本该身死,捡了这条命,战死又何妨!为了大荒。”
雨水一滴滴的低落,拍打在所有人的面上,黄龙和凤翎似乎可以听见睚眦的攻击拍打在他们在乎的人的身上,那嘶哑的声音,那不屈的灵魂,那坚韧的信念…….
血水混合着雨水的气息刺激着激荡的神经,黄龙和凤翎同时睁开了眼睛,那眼中有着无限的光,是对未来的希望,是对大荒的期待,两人大吼“燃烧血脉!”
血脉的连接愈来愈密切,两人的面色愈加的苍白,天上的雷云愈积愈浓烈,一声雷鸣,睚眦的身影消失在尘埃中。
每个人的苍白脸上都有着明媚的笑容,不计自己,但为大荒。
众人的努力和信念,终成就未来的大荒。
……(全显)
 
[回复]
[投诉]
大荒既成,便生分歧;黄龙临地,白泽重现;千年恩怨,催化灵连。
科技与巫术的融合之地大荒,自古深藏着难以计数的千古之谜,而科技和巫术也在无形之中被分成两派,山海诸国各自保留着民族特色,在历史长河中徐徐前行。
来自科技一派的少年黄龙登上了周游大荒列国的蜥蜴列车,却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已悄然发生巨变。
另一边,神秘人毕方来到小隐村,奉巫术一族的使命,深入寻找千年瑞兽白泽的踪迹,开启一段奇幻之旅。
命运的齿轮将会怎样转动?科技与巫术如何在这片神奇的土地长期共存?两人未来的交点将会如何交汇?
黄龙x毕方,1v1
……(全显)
 
[回复]
[投诉]
“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清朗的嗓音念着这些仿若蕴藏玄妙的语句,特有的韵律响在安谧的教室内……成功化为让你脑袋一点一点的古语魔咒。
“咳咳。”身边的同学戳了戳你装模作样支在下巴处的手肘,成功让你的瞌睡虫连着瞬间的激灵飞到天边去。
你下意识抓起书挡在面前,侧过头去:“老师讲哪儿了?”
同桌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指了指你的旁边:“问老师吧。”
你僵着脖子,仿佛顶着山大的压力一点点抬起视线,就看到白泽老师正拿死亡射线盯着你。
你若无其事地低下头,装作完全没有被抓到课堂偷睡的样子认真地盯着手中的《山海经》选读本,就听到白泽老师冷冰冰地开口:“看得很认真啊。”
你镇定点头:“《山海经》实在是玄奥精妙,搭配着老师的解读我都看入迷了。”打瞌睡什么的是不存在的,绝对不能承认,不然学分就……
白泽冷笑一声:“既然学得那么认真,那么我这个做老师的也得回敬你的热情。下周交给我一份研读报告,我给你专门指导,没问题吧?”
你攥着书本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山海经》博大精深,我实在没法在一个星期就……”
白泽老师道:“就选你感兴趣的写吧,毕竟你可是认真研读到上课都要闭着眼睛回想呢。”
你:“……”
你:“老师放心,我一定会交给您一份满意的答卷!”
等到终于在下课铃中躲过了白泽老师的死亡压力,你欲哭无泪,满脸幽怨地瞪着身边的同学:“黄龙,你也不叫叫我!”
黄龙笑得停不下来,毫无同学情谊的模样看得你拳头痒痒。你愁眉苦脸地翻着那本上了小半学期还跟崭新课本似的《山海经》,天作证你当初只是想随便找个清闲的选修课打发这一学期的时光,哪想到往年学长们评价为“教师年纪大,上课管得松,学分躺着赚”的古典名著欣赏课程今年换了一个严厉可怕的新老师,这不,期末还没到呢,小论文都出现了。
你把崭新的《山海经》从头翻到尾,只觉得头大:“黄龙,我记得你对这个研究挺好的,上课还被白泽老师夸过,帮帮我呗?”
黄龙十分同情你的遭遇,并且毅然决绝地拒绝了你:“可别,白泽那家伙眼睛利得跟什么似的,绝对看得出来论文里的手脚。”
你抱头哀叹:“难道我的学分就要……不要啊啊啊我不想明年还看到他啊啊啊!”
黄龙挠挠头:“其实也没那么难吧,你就当随便写点故事读后感就行了。”
你抬起脸:“讲真?《山海经》哎。要是《三国演义》,《西游记》这些我看着电视剧都能给你整活两三篇读后感,但是《山海经》哎,它讲啥的?是不是很多稀奇古怪古人异想动物之类的,都是不存在的东西你让我怎么写。”
黄龙扶额:“喂喂,你真的根本没好好看过书啊。《山海经》包含的东西很多很多,你说的那些也是很重要的组成部分,但是肯定也有你熟悉的啊,比如夸父追日?精卫填海?共工怒触不周山这类的……你总该听过一两个吧。”
“……”你半晌才应和,“这都是《山海经》的?”
黄龙也无语了:“说实话,我现在真的担心你的期末成绩了。”
***
“总之尝试也罢,试着从你习惯的故事入手吧。”黄龙最后送给你的就是这句话。
你一回到宿舍就搬出了笔记本,打开电脑建立新文档,还像模像样地写了几个“论《山海经》……”,然后又在开头复制了一遍白泽老师上课讲的话: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神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取自海经·海外南经原文,好了,保存。”做完这一切,你满足地看着文档上多出来的几行字,仿佛自己已经完成了一项大伟业。然后你就看着一闪一闪的输入符号陷入了沉思。
“还能写什么呢……复制一下夸父精卫的故事?但是那样是不是太小学作文了啊,总感觉白泽老师会拿很可怕的目光盯着看,嗯姆……”你愁得头发都要被揪掉了,“唯圣人能通其道……我又不是圣人呜呜呜……”
愁着愁着,也许是昨晚熬夜的后遗症又上来了,上课时没有睡爽利,你的眼皮上下一贴,就再也没力气睁开了。穿越万年亘古不变的温暖日光从窗外暖洋洋地披在你的肩膀上,你再也抵挡不住周公的诱惑,脑袋一歪枕在《山海经》上睡了过去。
而电脑上的输入符仍在仿佛一呼一吸地闪烁,等待你为他们填进去崭新的故事。
***
可恶,这么大热天的,是谁把空调关掉了……不对,是哪个憨憨把空调调成了制热模式还往三十度打啊!
你口干舌燥,仿佛大太阳底下跑了十圈操场,或者桑拿房里蒸到晕厥,整个人都要被晒成翻身都没力气的咸鱼干。
“喂,醒醒,再睡下去会死的。”随着这道声音响起的还有一滴滴挤到你嘴唇中的水滴,甘甜的水安抚了一点冒烟的嗓子,你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救你一命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他拿一块有点湿漉漉的布包住了你的脑袋,然后把你带到一处遮挡日光的山洞中。
在山洞的阴凉下你才慢慢缓过劲,那个人又扶着你喝了一点水,你才终于好受些。你舔着嘴唇打量他,是一个年轻英俊,肌肉坚实,武人打扮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不比你大几岁,就是打扮得有点……这是什么角色扮演吗?
还没等你发问,这个长相帅气却脸色严峻的小哥哥已经看着你发话了:“大白天的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要不是我及时发现你就已经晒成人干了!”
嘿,这话说的,大白天的还不许别人出门溜达嘛?不过今天的太阳是太猛了点……啊,不对,你不是睡在寝室的吗?怎么忽然被仍在路边了?
你撑着山洞的石壁往外一看。
“日!”
小哥哥也跟着你往外一看,面色更加严峻了:“十日同天,民不聊生。”他的语气很平稳,但你生生从里面听出了一股被压抑到爆发极点的憎恨与森然之意。
在那从未如此澄澈碧蓝的天空之中,十轮太阳光辉耀目,几乎霸占了整个天空。大地干裂,树木枯朽,河溪断流,此处荒无人烟,唯二能看见的活物就是你和你身边的小哥哥。
你吞咽了一口吐沫:“乖乖,不会是梦到后羿射日了吧?”
你的声音很轻,几乎梦呓,但是小哥哥明显是练过的,耳聪目明,他惊讶地挑眉看你,眼中的光芒比天上的太阳更加耀目:“你也觉得,有必要把那些太阳射下来?!十个太阳属实太多了,留下一个就足以。”
你看着小哥哥背后那被布包裹得很好的弓箭状物,凄凄惨惨一笑:“敢问尊姓大名?”
小哥哥说:“你我志同道合,唤我羿即可。”
***
亲爱的白泽老师,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为了写《山海经》报告,穿越到了过去,还遇到了后羿……哦不对,是羿,他热情难却,硬是拉着我要去射太阳,看在您检查的这个报告是由九个太阳的失去为代价完成的,还请您大人有大量给我通过吧……
羿回头叫你的名字:“累了吗?”
你停下脑内小报告,几步跟上去:“没事,就是给自己鼓鼓劲。”
羿和你聊熟了之后,已经变成一个很爽朗体贴的老大哥,也许因为你是在这个不毛之地唯一的人类同胞,他对你处处关照,明明还在赶路,却仍是顾忌着迁就你的步伐。
不过到当你们越来越接近目的地时,羿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少,那偶尔冒出来让你浑身一颤的——可能是杀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当然,与之相对的,就是明显能感受到的空气温度的增高,尽管羿已经把他的斗篷送给你让你包在头上减少水分蒸发,但你的体力还是明显地开始流失。
你看着天边那十轮像是没有动过的太阳,不禁怀疑这旅程还要持续多久——毕竟,说实话,以你现代人的角度看,从地表不管前进多少都是没法靠近太阳的。不过现代也没有十个太阳啊……你不禁陷入深深的纠结。
但好在羿似乎心里有数,他说遇到你的时候就已经很接近“它们”的宫殿了。此刻羿又开始拆他那把弓上缠的布——那是一把光是用眼睛看就能感觉到加了“神兵利器”buff的黄金弓,上面大约是代表了某种力量的纹路和羿的眼睛一样热烈。
羿对你说,接下来会很危险,你不如在这里等他。
你坚定地表达了自己希望见证这一人类对抗神明的伟业的全过程。
羿没阻止你。他笑了笑,说,那你就跟好。
***
帝俊赐羿彤弓素矰,以扶下国,羿是始去恤下地之百艰。《山海经·海内经》
逮至尧之时,十日并出。焦禾稼,杀草木,而民无所食。
猰貐、凿齿、九婴、大风、封豨、修蛇皆为民害。尧乃使羿诛凿齿于畴华之野,杀九婴于凶水之上,缴大风于青邱之泽,上射十日,而下杀猰貐,断修蛇于洞庭,擒封豨于桑林。万民皆喜,置尧以为天子。《淮南子·本经训》
让你觉得古文难以接触的一点就是——他们总喜欢用最少的字概括最多的内容。羿的故事在《山海经》里甚至只有那么几个字,更多的还是后人补充上去,到了现代后又是被翻译成通俗易懂的后羿射日寓言,翻拍影视剧,加进游戏形象,这样一代代的文化艺术加工,到你这辈后羿射日的故事才一直传了下来。
但是不管是怎样的艺术加工,后人怎样的天马行空,他们都不是羿,不是跟在羿身边见证他完成以人类之躯对抗太阳的伟业的你。不管此前你的脑海中想的是“来都来了不近距离看看羿射日简直血亏”还是“我没有戴墨镜真的能直视太阳吗”,现在你的眼中只有羿那宽广得让人心安的后背,和他手中仿佛承载了全部人类意志的金弓。
那种氛围是真的只有身临其境的人才能感觉到的。你能真实地感到皮肤像是被小火苗舌头一卷,几乎要绽裂开来,但是你的心中却奇异的没有惧怕和打退堂鼓。你凝视着羿拉开弓的模样——也许是因为你很确定,羿绝对能做到的。正是因为他做到了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业,所以他的故事才一直传到了你们的时代!
羿拉开弓的时候没有害怕,没有对自己的怀疑,他甚至因为你的目光笑了起来,他没有说话,但他全身上下似乎都在传递一个信息——
“看着我吧!”
——看我拉开这弓,看我射落太阳,看我如何拯救这个苍生,拯救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人类!
羿的箭矢像是你曾经在天文频道看到的流星坠落,那不是脆弱的一闪而逝的星光,是真正的陨石碰撞,是对那肆无忌惮摇摆在天际的太阳们的警告——哪怕当它们收到这份警告之时,它们的熔炉之心就已经被羿的箭矢击中碎裂了!
你握着拳头激动不已——直到你听到了响彻天际、撕心裂肺的哀鸣。那甚至不像神话里的三足金乌鸣叫,更像是含着血泪之仇的人类的悲鸣。
在一个个黯淡下去,骚动不安的太阳的光晕中,你竟然隐约地看到真切的人形身影,你甚至无法辨认站起来的这个“人”是长是幼,是男是女,但是你竟然从那仿佛一个恒星将要消灭的热度中感受到了仿若能具现化的苦痛。
而此时,羿已经第二次拉开了弓。
你连忙上前:“等一下,羿,有哪里不对!那边好像有人!”
羿没有看你,也没有放下弓,他的眼中只有现在的目标,只有刚才那些箭矢仍未射落的太阳。
羿的眼睛像是燃烧着比太阳更加热烈的火焰,但他的声音里却笃定地宛如不化的寒冰:“你也看到了啊——那你就好好看着吧!看着我将那些金乌,一 一射落!”
……
尧时十日并出,草木焦枯,尧命羿射十日,中其九日,日中九乌皆死,堕其羽翼,故留其一日也。《楚辞章句》
***
那些宛若流火般哀鸣着坠落到大地上的金乌在梦境里再度在你面前重现,你惊骇地倒吸气醒了过来。
眼前再没有弯弓射日的人类英雄,也没有哀鸣泣血的三足金乌,而是一个……久不打理的白色长发遮住大半张脸,皮肤褐红如土壤,浑身肌肉虬结,打扮得比羿更加原始部落的男子。
看来你又幸运地开局被人捡到了呢。哦不对,你怎么还没醒,跟随羿哥射日的壮举都完成了,这副本有那么长吗?
“难不成这还是快穿模式……”你暗地嘀咕,转眼看向自己的恩人,“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但这回这男子的社交力显然没有羿哥强,他看上去简直像是个不会说话的原始人,看你醒了也没啥表态,转身就走。
你一头雾水,但也不可能被他扔下,便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恩人?英雄?祖宗?哎我的脚我的腿我的小身板哦,祖宗啊你到底要去哪里?”
男子没有同你说话,只是很执着地往一个方向走去,你抬头看去,可能是天将明未明的时段,整个世间昏沉得不像样,周围又是荒无人烟,总感觉还潜伏着什么野兽,你心下不安,上前几步,偷偷地拽住了……男子的一缕长发。你保证你不是故意的,只是他身上真没有多少能给你拽的披风布料什么的。
好在男子似乎没发现你的小动作,你悄悄拽着他头发反而安心下来。但不知走了多久,你觉出不对劲了:“天怎么还没亮,太阳呢?就算是阴天也不是这个样子吧?”
男子的脚步顿了顿,变了个方向,你跟着他来到一条河边,他趴下去像是四肢伏地的兽类一样饮了几口水。你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抵不住口渴,也跟着他一起喝了,还好,水质清甜,至少尝起来不怎么脏。
男子又刷拉一下走进河里,让还想舀第二捧水喝的你放弃了自己的想法。只见男子探手做刃往河里一探,再拿出水面一只手上就多了一条鱼,当男子又迅速地打火烤了鱼分给你吃后,虽然你们还没有说上一句话,但你已经确信自己和他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嘿,老哥,你是不会说话嘛?但你总有个要去的地方吧?”你无聊,就拿刚刚叉烤鱼的树杈子在地上画画,奈何水平不够,只能当小人画一观——你先是画了十个大圆圈,又画了一个拉弓的火柴小人,前卫性地给小人画了几个有弧度的射箭曲线,连到大圆圈时就把那个圆圈抹掉——你是在抽象地画跟着羿射日的场景呢。
也许是男子太闷,你竟然从这样重复的无聊举动中觉出了乐趣,抹了九个圆圈后仍然意犹未尽,准备把剩下的那个也抹掉。
就在这时,男子抓住了你的手。他第一次离你那么近,那双手真真如钢筋浇筑一般,明明什么力气都没用,你却连挣都挣不开。
“不、可以……”粗粝的,像是久未说过话的嗓音响起,“最后一个,要,留下来。”
你愣了下,又惊又喜:“你会说话!”
但是那个男子却只是看着你脚下剩下的那个圆圈出神。
最初的惊喜过后,你试图从男子嘴中翘出更多的话来。你指着地上的圆圈:“你和我想的一样,你是在想太阳是吗?”你语无伦次,试图寻找自己和这个男子更多的话题。
“你知道羿吗?就是他射了九个太阳!不然大地上的百姓还要水深火热好久。”你说起自己的初代大哥,心中满是自豪。
“还是……”男子在你期待的目光下慢慢开口,“还是一样。”
羿射下九日,与金乌结下血海深仇,于是太阳不愿升起,人民依旧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
很多时候,人们会把后羿射日和夸父逐日两个故事连起来看。
天上太阳太多了,于是人类中出了一个大英雄,他刷刷刷射下九个太阳。
但是最后那个太阳被吓破了胆子不敢升起,于是人类中又出了一个大英雄,他追赶着太阳直到自己身亡,最后他的精神感动了金乌,于是太阳又每天东升西落。
你看故事时觉得有点滑稽,太阳多了要难受,太阳不来也不愿意,可能太阳也觉得人类难搞。
但当你跟着这个高度疑似夸父的男子走了好几天,看到因为没有日光而枯萎的作物和面黄肌瘦的人们,你才真正地体会到了这其中的残酷。
羿射下九日是为了人民的幸福吗?当然是。但是羿射落金乌的后果却给人民带来了新的苦恼和磨炼。
在这样一个万物有灵的年代,弱小的人类要和神明,和你们后世认为的自然之间,要有一段很长的磨合期要走。在后世的记叙里,这只是几行字,几段话,但在这个时代,却是给予一辈人的试炼与漫漫长夜中似乎看不到尽头的等待。
在那些因为饥饿而无力呐喊的人的眼眸中,你看到了渴望,那渴望在说——升起吧,太阳!
升起吧!升起吧!升起吧!赐下光与热!降下丰收与希望!
和羿行走世间的时候你没有遇到旁人,只有仿佛汇聚了全人类的士气与决意,势不可挡的羿在你身边。
但当你和白发缄默的男子行在世间的时候,你的心比与羿同行时更加沉默,你看到了人民的渴望,生的渴望,饱腹的渴望,希望再次沐浴日光的渴望,那些瘦弱身躯中的渴望是那么庞大,甚至让你挺不直腰背。
直到男子将你托付给一户较为富裕的家庭时,你的不安就到达了极点。
“你不要扔下我!我知道你!我知道你要去哪里!”你手足无措解释道,“带我一起去吧,我能帮上你的,我曾经去过、去过金乌们戏耍的宫殿,虽然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那里,但我可以试着给你带路。”
男子毫无回应,你却反而越说越慌,只恨自己为什么如此嘴笨,为什么如此无能,边说竟然很没有出息地哭了起来:“我,嗝,是我当初没能阻止羿,我看到了金乌们的哭喊,但我没能阻止羿,所以太阳才心灰意冷不敢再跑到天空上来的……”
你说到最后,放弃了一般无声哽咽,直到一只粗糙却温暖得像是太阳的手安抚地放在你的头上。
“你的名字?”这竟是这男子头一次主动问你话。
你边哭得打嗝边回答。男子点头表示自己知晓,然后他指着自己,很缓慢,却也很坚定地说:“我是夸父。”
你的眼泪几乎决堤。
你知道,你早就知道他是谁!后羿射日之后是夸父逐日,而夸父最后也没有追到太阳,他死在了半途中,正是因为他的死亡,太阳才重归天际——这些你都知道!
“夸父,你得带上我,你必须得带上我。”你重复着这句话,“你不知道,我可是跟着羿射下太阳的人,我肯定有什么主角光环,你得带上我,我要陪你去追太阳!”
夸父按了按你的脑袋,你发现了,他是一个连如何抚摸别人都十分笨拙的人,但他却小心翼翼却不容拒绝地把你往屋子里推了推。
在你踉跄着站稳又要靠近他的时候,夸父却对着你沉默地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是夸父。”
那一瞬间,明明夸父的头发挡住了他的眼睛,但你却似乎感受到了夸父注视着你的视线。
是不是所有人类英雄的眼睛都像那般坚定火热且一往无前?是不是所有人类英雄在走上不归的旅途时都是那般无所畏惧且从未想过失败的可能?因为他们没有失败的选项,哪怕他们会被杀死,但他们也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你无法再出言阻止夸父,也无法再迈开脚步追逐他。
当你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不见那高大沉默,肩负重任的夸父的身影。
你踉跄着追到门口,只能看到辽阔的天地,昏暗的世间,和那仿佛破开这一切死气沉沉,往地平线尽头席卷而去的风。
等待的时光很难受,很漫长。这不是你在课堂上偷偷玩着手机琢磨着老师什么时候才肯放人,中午去吃食堂还是去吃外卖的那种等待。这是彷如行在窒息而无望的黑夜中,反复着不会结束的噩梦,模糊了时间的概念,只剩下苟延残喘的意志。
面黄肌瘦的母女们相拥着望着虚空,望着坐在门槛处眺望天际的你。
小女孩低声说:“阿母,我们是不是撑不到明天了?”
在失魂落魄的女人回答前,你率先发声:“有太阳的明天才是明天。没关系,太阳一定会升起的。”
小女孩嘀咕:“你怎么知道?”
你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夸父。”
小女孩说:“夸父又是谁?”
你说:“他是会把太阳带回来给我们的人。”
小女孩扁嘴:“又是你不知道的,瞎编的。”
“不。”你转身,眼神坚定,“这个我知道。”
……
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山海经·海外北经》
你曾经读过外国的一则故事:
说是一个小男孩问耶稣,当你离开我们后,我们该怎么办呢?
耶稣就把男孩带到山顶上,让他看山下燃起的盏盏人家灯火。
故事戛然而止。
当时你没能看懂这个故事,但现在,在等待着夸父的日子里,你明白了。
太阳是在你带着小女孩一起烤千辛万苦抓上来的鱼时升起来的。
小女孩嘟囔:“你可别让火燎到我的头发。”
而你却失手把鱼摔在了地里,在小女孩怒目瞪来的时候,你和她一起目瞪口呆地看向天际,看向那轮带着光与热,带着希望与漫长等待的最终结果,冉冉升起的太阳。
小女孩跌跌撞撞跑进屋,喊:“阿母,是太阳!”
你却直视着那轮烈日朝阳,泪水簌簌而下:“那是夸父。”
耶稣说:当我不在,你可站在山顶眺望万家灯火。
夸父没有说,但你知道,当你眺望着那轮冉冉升起的朝日时,你也就看到了这位英雄的旅途的终点,看到了他的死亡,也看到了自他身上冉冉升起的,宛如朝日,将被传承一代又一代,直到你所在的时代的精神。
有人说,夸父逐日代表了以有限追逐无限,敢于挑战极限与自然的古人的思想,也有人说,这反映了古代人类对自然认识的不充分和自不量力。
但你觉得,用一个词就能概括了。
“浪漫”。
夸父逐日,正是炎黄子孙,镌刻进血肉里的浪漫。
精神是会革新的,词语的意义不是永远不变的。
但是,我的同胞,浪漫是永恒的,他是刻在这个民族骨肉里的。
——连同“夸父”这个名字一起。
***
白泽:“……小学生寓言故事读后感?”
你不满地抗议:“明明字字句句都是我的真情实感!老师你不能因为我选的题材大众化就这么说我!”
白泽扶额叹息:“哈啊……人形金乌,暴力输出羿,白长直夸父……你还加了不少艺术加工啊。”
你一脸正经:“还有沉默寡言老好人共工,战斗狂祝融,实际上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姐姐的魃……不过篇幅有限我写不完就暂时带过了。”
白泽:“……你知道我让你写的是《山海经》研读吧?”
你反驳:“老师,《山海经》明明就是远古人类的最异想天开的神话和最浪漫的思想的结合物,你又为什么不仔细看就决定我写的一切都是异想天开呢!”
白泽拿一种新奇的眼光看你:“倒是没想到,短短几日,你竟然感触颇深。看来这篇论文还是有它的价值的。”
“明明就是!老师你可要好好读哦。我花了百分之百的力气写的,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无奈地挥别与前几日截然不同,眼睛里都似乎冒着光和对《山海经》的喜爱的学生,白泽叹息着看着那些异想天开,却又处处包含着最真挚,最热烈的“浪漫思想”的文字。
“观水月镜花,行大荒山海……”
“倒是有趣。”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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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龙篇】
一阵失重过后,黄龙陷入沉睡。
意识在混沌中迷失。在黑暗里踌躇而行,却始终找不到自己的影子。
彷徨,迷茫,恐慌。
我......是谁?
街上充满着孩童的嬉笑声。
四五个朝气十足的孩子追着最前面拿着螈糖的黄布衣小孩。
黄布衣小孩边跑边回头道:“我都说了你们追不上我的,我可是小隐村第一快的男人!”
李二虎顿时不服了,憋了一口气想据理力争下到底谁是小隐村第一快。
黄布衣小孩仗着自己对地形的熟悉和引以为傲的速度,成功甩开了追击小队。
看不到人影的李二虎满脑子都是:黄龙果然不要脸啊啊啊啊啊!
黄龙啃着螈糖,悠闲地漫步到古树下。传说这古树啊是村子里的守护神,保佑着村子世代安然,虽然不知道大人为何这样说,但大人说了,他们便坚信了。
否则为什么数十年来村子都安然幸福呢?
嗯,所以守护神真的存在啊。
“咚”!响声在黄龙耳边炸开,震得他跌开到两米外。
黄龙懵懵地从地上爬起来,看着那一团白光。
黄龙再次懵了。
难道守护神听到我想的话了?
要不,还是躺下吧?
没等黄龙再思考出个一二三,白光的变化吸引着他所有的注意力。
白光散去后,露出地上躺着的黄衣少年,少年前额上有一块疤痕,此时正在沉睡。
原来是个人啊。
等等?!这这这......不会是守护神大人吧?
黄龙紧张地咬着手指,慢慢挪到少年的身边。忍着万分紧张观察起了“守护神”。
就在这时,地上的少年睁开了双眼,一双黄瞳静静注视着黄龙。
黄龙:!!!!!啊啊啊啊
少年看着眼前这个嘴角还粘满糖的孩子,不知为何,他对这个孩子莫名的亲近和——熟悉。
是的,熟悉。可明明他们是第一次见面不是吗?
黄龙抠着手指,鼓起村子里李奶奶说的娶媳妇要的坚定和勇气,弱弱问了句:“您是守护神大人吗?”
少年愣住了。
“我......不知道我是谁。”
“很抱歉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你想起你的家人了吗?”黄龙问。在照料药草的十三摇摇头,笑着回道:“顺其自然吧”
黄龙把十三捡回来已经一个月了。
那日,黄龙把比他更懵的少年捡了回来,并告知了婆婆,婆婆把无处可归的少年留下了,因为没有名字不方便,于是取了个名字十三,十三为了不让他们负担太重,而且自己这种吃白食的行为也很不好,就找了份照料、整理药草的工作。
这一个月,黄龙带领着十三游遍了小隐村各个角落,吃遍了小隐村各色美食。
黄龙还把他介绍给了追击小队。
为了更快地让十三融入小集体,黄龙忍痛宣布:“这是十三,他可是小隐村真正的、最快的男人!”
追击小队:哇
李二虎:哼
直觉告诉十三,这个称呼还是不要的好。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日子过去了,十三在小隐村生活了三个月。
黄龙帮忙送药草给隔壁周叔后,又来找十三唠嗑了。
十三跟他总是很像,不喜欢吃辣的,喜欢吃甜的。喜欢说笑话,可好像总是不能让别人开心。
踏出门的那一刻,黄龙回头看了一眼十三,黑发黑瞳的少年专心致志整理着药草。
唔,好像又是不同的,他们长得就不一样。
黄龙走后,十三停下手中的动作。
他很早就察觉到了,自他恢复记忆之后,“它”在逐渐模糊着其他人对他的印象。
因为过去不可更改吗?
时间不多了啊。
十三走的时候,追击小队哭的喘气,在他们心里,就是哥哥要远走高飞,娶了媳妇忘了呸不对不对,反正就是很伤心。
黄龙是最为冷静的一个。
“一定要走吗?”
“一定要。”
“可......你还没恢复记忆呢”
“昨天刚恢复了”
黄龙低头不说话了,好像没有可以让他留下来的理由了。
十三送了追击小队一些小礼物,到黄龙时,十三把左耳上的黄色流苏耳坠摘了下来,递给了黄龙,“以后会见面的。我向你保证。”
冬去春来。黄龙又长大了一岁,偶尔他会想起十三。
又是一年。黄龙摸着耳坠,他已经不记得耳坠的来历了。只觉得好像本该如此。
几年后的一天,小隐村火光冲天。哭喊声刺人心房。木生毕方。那是黄龙第一次见到大人嘴里说的人物。
过去不可更改。十三知道再继续待下去也无济于事。于是他转身离开了,过去的交给过去,而他现在只需要回到伙伴身边,继续完成他们持之以恒的目标。
他不需要去找影子,他自身可以创造影子。
终有一日,顶峰相见。
蜥蜴列车。白泽抚摸着手里的黄色流苏耳坠,沉睡的黄龙缓缓睁开眼。
传言有一巫术,名曰镜花缘。透彻者,出。溺于过去者,迷失混沌。
他们的征途,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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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尽头
01 宿命
“山海的尽头是什么?”
“孩子,山海的尽头就是你要到达的地方了。”
“不,我才不要向他们一样去外面,我就要陪着爷爷,一起呆在这小隐村里!”
黄龙第一次问爷爷山海的那边是什么,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哥哥洛杨离开家的那一天。
他聪明早慧,小隐村的学堂里的傅先生说过,他在诗词作赋上,颇有慧根。
当然在人情交际上,他也很早熟。哥哥离开家的时候,只有他看见了爷爷眼中含着的泪水。
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分离那么痛苦,人们却依旧要张灯结彩的庆祝。
上车饺子下车面,吃的是最后一顿饭,却偏偏要把酒言欢。
直到他长到十六岁。
学堂习得六年,按照规矩,他应当出去闯荡游学了。
人人都说,他这么聪明有慧根的孩子,应该去盛京看一看。
盛京啊,那是大荒中枢的城市,据说有小隐村十多倍那么大。
黄龙长到了血气方刚的年纪,说不想出去闯闯看看,是假的。
但他想起了那年爷爷眼中含着的泪,和自己年幼的誓言。
于是他一直忍着自己想出去的欲望,因为内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他,生命中最重要的,是爷爷。
可就是爷爷,早已为他打包好了出发的行囊。
他拿着那张前往盛京学堂的车票,慌了神,但意料之内的,他接过了这张车票。
爷爷是希望他去外面的,自己只要记着回来就好,他对自己说。
于是,他对爷爷再次许下了沉甸甸的诺言。
他说:“爷爷,我定在外闯荡一处立足之地,到时接你过来!”
可没曾想,还未出发,小隐村变故突然出现。
名叫毕方的一位修习之人,来到了小隐村,说是要寻得一只瑞兽白泽。
可这小小的小隐村,从未有人见过什么瑞兽,更不知道白泽。
毕方威胁爷爷,说如果三天之内不交出白泽的话,他们村子的猪牛羊马一个都别想留。
爷爷当了几年的村长,快过七旬的年纪,身体的情况已经像一个枯萎的叶子,似乎风一吹就会散。
黄龙本该一走了之,但是毕方的到来,让他放弃了过两天离开。
他要帮助爷爷,拯救整个村子。
他们小隐村的学堂,除了诗词歌赋,也教了一些基本的数理科学,其中包含农学,他想从白泽喜好的食物入手,进而寻到它的栖息地,他查阅了数本古籍,终于找到了关于瑞兽白泽的信息。白泽喜山野之菜,其中灵芝草为白泽最爱。黄龙便翻遍了整个小隐村寻只为寻一株灵芝草。
学堂里学的理论是说,灵芝草性寒,长于幽深山谷之底,偶有生长于悬崖陡壁之沿。
黄龙想起了小隐村一直封闭的禁地,寒极山谷,他想去那里一试究竟。
寒极山谷在小隐村山海相连之处的尽头,于是黄龙去看病卧在床榻上的爷爷,再一次问了他
“爷爷,山海的尽头是什么?”
爷爷这次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抬起垂着的手指,指向天空上某处。
黄龙没有看出来爷爷手指的含义,他想爷爷一定是累了,给掖了下被角,他便离开了房间。
爷爷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发出微不可闻的声音。
“是宿命。”
02 巨兽
黄龙只有三天时间,再过三天,白泽还没有找到,毕方就会断了小隐村的生路。
他马不停蹄的前往寒极之地。
九月,本已入秋,天气依旧酷暑难耐,汗水湿透了衣服,黄龙追逐着烈日,从白昼到黑夜,似千百年前,夸父逐日一般。
就这样走了一天一夜,他终于越过了把小隐村和外界隔绝的山海。
寒极之地就在眼前。
偌大的山谷重峦叠嶂,迷雾重重,夜色晕染之下,前方的路如同黑色炸弹,走一步都会掉入深渊。
为了安全,他打算在这附近扎营,等到清晨在出发。
其实也没过多久,黄龙倚靠着盘根大树小憩了会,那边迷雾尽头便透过一丝晨曦。
紧接着喷洒出几束朝阳的光,如火般炽热,温暖,驱散了几分寒极之地的寒气。
温暖的感觉让黄龙又打了个盹,过了一会才再次睁开雾蒙蒙的眼睛,
于是看到从晨曦雾气之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黄龙全身肌肉绷紧,他先是惊讶戒备,但随即镇定冷静下来,他身上带了迷迭香,五步之内绝不会让对方清醒的过来。
握紧手中的小瓶子,他状似懒散的倚在树上,看着来人。
人影慢慢靠近,黄龙睁大了眼睛。
一位少女从迷雾之中走了出来,少女发丝如瀑,眉眼清秀,尤其一双眼睛,清澈无比中透着几分灵动,此时正映衬着朝霞,玫瑰红色的光线打在少女的身后,雾气中和了这热烈的颜色,使得少女窈窕的身形和背后的重峦叠嶂的山谷迷雾,恰到好处的融合成一幅瑰丽惊艳的画。
少女逐渐走近,突然的停到某处,似乎要跌坐在地上,嘴角渗出鲜血。
黄龙全然忘记了自己之前的所有防备,手中的迷迭香掉落在地上,向前一步,匆忙扶住少女。
他当时没有想到,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步,改写了他后来命运的走向。
“喂,你醒醒。”黄龙怀抱着少女,慌了神,少女的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却奄奄一息,他忽然想起学堂藏书阁里面圣书里的内容。
“自古洪荒,必分阴阳,天地同气,将若因果,此乃巫术之始。”
巫术,据说是在外面的大千世界才可习得的偷天换日之法,犹如神力,古有羿落九日,便是通过此术实现。要想拥有巫术,必先开启天识,但是现在只有古老的九大家族才能做到人为开启天识,其他人只能通过天赋,自己领悟。
他所在的小隐村,至今还未出现一个巫者。他们只能修习流传下来得科技与理论知识。
想到这,黄龙看了眼臂弯中的少女,少女的额头上有一个淡淡的花形印记,他认了出来,那是九大家族之一,花弥族的标识。
少女此伤,想必是被巫术击伤所致。
黄龙叫了少女好几遍都没有反应,他只好用自己随身带的药物试了一番,虽然他知道,这对巫者没有什么作用。
就这样过了一会,就在黄龙拿银针试图要针灸时,少女突然咳了起来,渐渐睁开了眼睛。
03 初遇
“你是谁?”
少女攥紧手中的鱼骨鞭,后退了几步的距离,往后坐的很远,戒备的看着眼前的黑发少年。
“你别怕,我是想救你来着。”
黄龙再一次看到了那双清澈如泉的眼睛,同时看到了少女眼中的戒备,连忙把手中的银针收起,一只手抬起挠了下后脑勺,示意自己真的没有恶意。
这时天空中突然暗了下来,有阵清冷的风吹过,不知吹乱了谁的发梢。
少女见黄龙渐渐靠近,戒备的目光一直盯着他,手中的鱼骨鞭马上就要扬起。
就在这时,一声长啸从寒极之地传来。
层层叠叠的山峦中,出现一团巨大的阴影。
“那是什么?”黄龙问少女,在小隐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庞大的东西。虽然他好像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只是单纯的想跟她说话。
“瑞兽,白泽。”少女说。
话音刚落,对面迷雾中突然冲出一个通体雪白的巨兽,几乎同时,少女飞身上前,手中的鱼骨鞭绕上了巨兽头上的角。
巨兽又一声长啸,那头上的角仿佛是他的逆鳞,嘶吼挣扎着想要挣脱少女的鱼骨鞭。
少女猛一翻身,骑在巨兽背上,巨兽长尾一扫,少女在巨兽的身体上摇摇欲坠。
行动在思考之前,黄龙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根本不会巫术。
他一靠近巨兽,就感觉到一阵风将他拖了起来,乘着这风他稳稳的落在了巨兽的背上,少女的后方。
黄龙愕然,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被巨兽压得粉身碎骨。
巨兽此时突然安静了下来,四肢曲起,坐在了地上,竟有种昏昏欲睡的样子。
少女回眸,看着黄龙,清澈眼神中有些许羡慕之情,她说:“没想到你竟有这种等级的天识。”
黄龙此时离少女很近,他能更清晰的看清少女额头上的花纹,鎏金花纹精致简单,但却有种迷人的魔力,让黄龙看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你说什么?”
少女扑哧的笑了一声,说:“有这等天识还会被鎏金花所迷惑。不过也正常,按照你的年龄,怎么也该成巫者了,可你现在连巫术都不会用。”
黄龙黑眸看着少女的双眼,听出来了少女言语中的意味,但是还是被几个陌生的词语弄得一愣,不知该怎么回。
此时两人骑坐着的巨兽四腿曲起坐在了地上,两人同时失重下落。
少女握紧手中的鞭子,另一只手抓住了少年的白色上衣的袖口,用淡紫色的巫力将他包裹,不至于跌落,直到巨兽沉睡下来,一动不动。
“哦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花璇。”少女灵动的眉眼弯起,伸出了一只手。
“我是黄龙。”黄龙蜻蜓点水的碰了下少女的手,然后松开,另一只手又抬起,拨弄了几下后脑勺的黑发。
“你这名字,是不是上个世代的人取得呀。”花璇又扑哧笑了起来。
说到自己的名字,黄龙想都没想的把名字的来源一一讲给少女,他微微扬起下巴,说:
“我这名字可是很有来头的,我爷爷说,他是在当选小隐村村长第二日,偶然间在黄河之畔看到我将我收养的,而我襁褓里正藏着一块刻着龙的古体字的玉佩。所以为我取名黄龙。”
花璇点了点头,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他,觉得他很有趣,对于名字的解释不置可否。
黄龙第一次骑在巨兽上有些不舒服,看见巨兽已经沉睡,一个灵活的侧翻,离开了巨兽的背部。
花璇也一个漂亮的翻身,稳稳地落在地上,正好在黄龙对面。
“你天识这么好竟然不会巫术,岂不是太可惜了。”她看着黄龙的黑眸,莞尔一笑,说“要不要跟我走?”
跟她走?
黄龙心里竟是很愿意,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但是他还要保护小隐村还有爷爷,今天是毕方设定期限的最后一天了,他如果继续在这里不把白泽带回去的话,很有可能时间来不及,小隐村就会被断了生路。
“不行,我要带回白泽。”
似乎料到了他会拒绝,花璇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手中不知从哪里拿起一个花瓣形的符文,说:“盛京下月举办的花剑大会,你要是想来,凭着这符文便可以参加大会。放心,参加这个大会的几乎全是没有开启天识的人,说是比武论剑,实际则是九大宗族的年轻一辈之间的天识较量。你天识这么厉害,都可以降伏白泽,一定能拔得头筹的。”
花璇见黄龙没反应,强制性扯起他的手,把符文放在他手心里。
“我相信你的,这是一个好机会。”
04 哀思
黄龙牵着一头通体雪白的巨兽出现在小隐村山海那边时,还和刚认识的花弥族少女花璇有说有笑,他已经知道了许多外面大千世界的精彩。
他认识了芙蓉一笑桂花酿的安南,大漠寒山月如钩的北夷,风情万种剧毒心的西域,绫罗锦缎生云烟的暹罗。
外面的一切,在花璇的讲述中,远比他想象的精彩。
回到了小隐村,保护完了这片养育他的土地,他一定要去外面的世界。
但他会和爷爷说,他绝不会像兄长那样,一走了之。
可是此刻,少年本来装满了远方与憧憬的眼睛,却被染成了滚烫炽热的颜色。
眼前是一片烧不尽的大火,小隐村的木头牌子,斜斜歪歪的垂在地上,小隐村三个字变了形状,边角落里也都是被烧焦的黑。
黄龙一下子明白了。
村落间的火光像极了少年心中的怒火,他冲了进去,不顾大火猛烈,身上被烫伤也无所谓,他听不见花璇在后面的喊声,用全身力气,最快的速度,跑向自己和爷爷的小屋。
走到屋子前,看样子大火早就蔓延至屋内,木头的房间极易被点着,所以屋内只剩一地黑漆漆的灰。
爷爷的双腿早就难以站起,在那种大火的攻势下,恐怕是凶多吉少。
黄龙看着满地的灰,跪了下来。
屋内还有很呛人的味道,黄龙是个很少流泪的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烟熏的,还是未见到爷爷最后一面,他的眼眶渐渐湿润了起来。慢慢俯下身,双手轻轻得捧起地面得一处灰,似乎是执念一般,他踉跄的站起来,把那捧灰送到后院的桂花树下,因为爷爷生前说过,他最希望被埋在这个地方。
黄龙重复了上百遍这个动作,将一整屋子的炭灰,都埋在了桂花树下。
花璇赶到的时候,只看见黄龙的身上脸上都有着数道黑漆漆的炭灰,不再是她初见时的白衣稚嫩少年。
他的身上也有了和之前不一样的感觉,她明白,这种感觉是成长。
花璇拍了拍黄龙的肩膀,她说:“毕方此人,性情难以捉摸,他从前据说属于煌族后人那一脉,但后来不知为何迷恋上修习远古被禁止的巫术,就被煌族后人那一派所驱逐了。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他真的不太可能烧毁整个村子,这对他有害无益。”
“不是他还能有谁?!”黄龙听到花璇最后说的一些话,猛然大怒,背过身去,甩开搭在肩上的手,胸口剧烈起伏。
黄龙蹲了下来,面对着那颗长了十多年的桂花树,双手掩面。
“我连爷爷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花璇向来是家族里最受宠的那一个,从来都是她被别人安慰,她几乎很少安慰别人,她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刚才拍少年的手落空,但是奇怪,她对面前这个人也生不起来气。
花璇陪着黄龙,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黄龙放下掩面的双手时,粉白色的裙裾闯入了他的眼帘。黄龙意识到花璇在旁边一直陪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重了,但是他现在没心思去管,他的心早已被痛心和仇恨淹没。
风静静的吹着,吹落了几朵的桂花。就这样过了很久。
05 盛京
决定似乎不用刻意去做,黄龙现在只剩下一条路,那就是走出去。
在小隐村医治下了几个被大火轻微烧伤的村民,黄龙告诉他们小隐村赖以生活的猪牛羊马都已经没有了,劝他们去隔壁村落或是其他地方谋生。
代替爷爷安顿好了一切后,小隐村终于成为了一个空荡荡的村落,安安静静的守在山海之前,被大火烧过的地方,依旧留下漆黑如墨的痕迹。
他会回来兑现曾经的诺言,纵使爷爷已经不在,他依然要让这个养育他的地方重新人声鼎沸起来。
白泽巨兽似乎对他很亲近,自从上次寒极之地初遇,白泽变得格外温顺,似乎是他们让它远离了那个地方,解救了它一样。
花璇说,这巨兽有要认他为主的意思。
他问花璇,为什么要认他为主,他可是一个连巫术都不会的人。
花璇神神秘秘的冲他笑,跟他说,就凭你的天识与它之前主人的天识相同,都是天灵等级。
白泽听见这句话的时候还摇了摇尾巴。
在桂花树的花都凋谢,只剩下枯枝一片的时候,黄龙重新搭建好了自己和爷爷之前住的房子,收拾了整片村落的狼藉,然后他们带着白泽离开了小隐村。
黄龙离开小隐村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村子前掉落的牌子摆正。
他再一次的冲破小隐村周围的山海,只不过这次是另一个方向,
并且他也有了伙伴。
白泽,和,花璇。
黄龙前两天在收拾木屋的时候在偶然间翻到之前爷爷给他的那张车票,他把它攥在手心,揣在兜里。
他和花璇本可以一起骑着白泽而行,不过黄龙想起爷爷之前为他做过的事情,半夜为他收拾好的行囊,特意去城里为他换的车票,他还是想坐这传闻中的蜥蜴列车去那个地方,不辜负爷爷的心思。
花璇明白他的意思,她与他说,会带着白泽先去盛京等他。
坐上蜥蜴列车,黄龙对送他到车站的花璇和白泽挥挥手,说:“花剑大会见。”
少年一身黑衣,长袖当风,立于站台上。
一阵大风刮过耳畔,浓重而又强烈的鸣笛声由远及近,银白色的铁轨上,一抹绿色飞驰而过,穿透长隧道,猛地刹车在站台前,灰尘在阳光下狂舞。
蜥蜴般的车体,中间缓缓落下几道门,露出里面银白色科技感的车厢内部。
黄龙走进蜥蜴车厢时,突然感觉到,有一阵莫名的目光扫视着自己。等进入车厢里,他低头,发现自己手中一直攥着的车票不见了。
“小孩,第一次做蜥蜴列车吧。”在黄龙低头检查自己其他行李的时候,听见从旁边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黄龙警惕的看着搭话的陌生人,那人的长相和他的声音截然不同,面冠如玉,说他是二十多岁也不过分。
“这蜥蜴列车,为什么叫蜥蜴列车,你可知道?”
这节车厢挺冷清的,只有几个人。男子继续跟黄龙搭话说:
“这列车车身,当真是封印了一只蜥蜴灵兽,不,与其说是封印,不如说是契约。蜥蜴乃上古时犼的爱宠,自从终焉之战,犼战败,蜥蜴灵兽一族,便永生永世只能从事最底层的工作,和列车局的契约一签就是好几百年。”
“虽是灵兽,也要遵循列车局的绩效考核,上车一人,便收一票,这是规矩。”
“所以,是蜥蜴把你的车票收走了。”
列车上人不多,但都听见了男子的言语,其中有人嗤笑了一声,然后对黄龙说:“这都是上古的事情了,你信?现在谁不知道列车门处被设了巫术,所以才人进来票就消失,别在那胡扯什么犼和煌的事情了,老古董!”
黄龙不明所以,他刚才听故事听的也津津有味,问道:“那煌和犼是谁呢?”他想知道这两人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人都不愿意提起。
没想到,他话音刚落,车厢内寂静无比,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他。
刚才呛声面冠如玉男子的人首先哈哈大笑起来,打破了寂静。
“仲玉,竟然有比你还奇葩的人。连大荒两帝都不知道?”
“怎么能叫比我还奇葩,毕溯,你怎么和长辈说话呢?”
“仲玉你能别装模做样了吗,别用你那声变巫术,装什么始祖。”
“那我辈分也比你大,侄子!”
黄龙听见,面冠如玉男子再张口,已变成符合他年纪的声音。
他还是想知道煌和犼到底是什么人,可是那两个人已经因为辈分吵得不可开交。
两个人吵闹之际,黄龙找了一处靠窗的地方坐了下来。
蜥蜴列车的车窗从外面是看不见的,但是从里面却清晰可见外界的景色。
他仿佛走过了春夏秋冬四个季节,因为列车的轨道是圆形的,车上人流有时蜂拥而上,也有时冷冷清清。
不过那个一开始和他搭话的仲玉还有毕溯一直都在。
过了两天一夜,列车终于开到了最后一站。
盛京。
是夜,他看见了前面的万家灯火,街巷通明,还有耸入云霄,层叠不一的依山而建的楼阁高台,天空中暗云涌动,在离最高的楼阁极近的云朵上仿佛还有人家坐落于上,黄龙一下列车,面前便延伸出一条直入云霄的路。月亮高挂在天际,垂落下淡淡的光照在路面上,再远一点,便是漆黑一片。
他想起自己若干年前问爷爷的话,
山海的尽头是什么?
爷爷说,
山海的尽头是他要到达的地方。
原来也是让他惊艳,一眼万年的人间繁华。
后来的后来
他才知道,
那也是裹着刀剑的糖衣,藏匿着阴谋的蛊,和成王败寇的江湖。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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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历 二零二零年 四月 二十九日 天气-金乌西沉,无雨 心情-无悲无喜
我是重明,16岁,来自巫真治下的羽人之国,父母亲族不详。羽族子民总是离我远远的,他们说我天生黧黑双翅,所到之处必会招致不祥。 不祥......是什么?他们总是哭喊着让我离开,说我对不起大家,久而久之我已经习惯将对不起挂在嘴边。很多事情我都记不清了,但我记得丹朱。丹朱说他就是不祥,可他消失很久了,我一直在找他,心里总有个声音告诉我一定要找到他,他一定是我很重要的朋友吧,可惜那些过往我都记不清了。听说门户山的小隐里有一位擅祈神致福的巫礼大人,也许这位大人能够帮助我。
小隐并没有想象中的安宁祥和,这里灵气紊乱,铁浮屠也没有什么头绪,有强大的神兽在争斗,铁浮屠受到了很大影响,迎面撞上的红衣少女和黄衣少年正在寻找天雷,铁浮屠助了他们一臂之力。之后,疯狂的红发男子被带走,原来他就是毕方神鸟,小隐宁静不再的源头应该就是他吧?纷争消弭,黄衣少年说他叫黄龙,是龙十子,可龙煌不是只有九子吗?红衣少女叫菟丝子,她说我也可以叫她兔子,铁浮屠告诉我这个少女身上有两股灵气,一股来源不明,另一股则来自她手上的枪械,那似乎是一只强大的神兽。先前与毕方交手的男子自称白泽,白泽......好像是很强大的瑞兽,懂得很多。听他们说巫礼受了重伤,他们要去青丘寻求能治愈巫礼的力量。早些时候,我听说丹朱似乎也在青丘,正追随一位了不得的凶兽,我要跟上他们去青丘看看。
兔子说:“你既不知自己的来源,不如就将当下作为新的开始,往后经历种种就是你新的鸟生了!”兔子说的好像很有道理,今天便当做是第一天罢,我要去找丹朱了。
山海历 二零二零年 四月 三十日 天气-四月华光千里,晴 心情-闷
刚刚到达青丘的列车站台,常羲大人的孩子在天空中散发月华,宁静安逸,就要见到丹朱了,应该高兴才对,可是心里闷闷的,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白天跟着黄龙一行搭乘蜥蜴列车事务所的青丘专列——蜥蜴列车事务所是个有点奇怪的组织,他们提供通达大荒各处的车次,任何种族只要付出足够的贝币就可以乘车,也承接信件传递,只要收信方搭乘蜥蜴列车就能收到信件,但没有人知道这个组织的幕后之人是谁。最让我好奇的是车厢内壁上的封印符文,车厢内不能使用灵力,这是真的,铁浮屠连一丝灵力流动都没有感知到。车上所有种族都暂时和平共处,我看到一个人族幼崽捏了捏狸力未化形的耳朵,那狸力冲着幼崽笑了笑。
青丘专列的列车员是大鵹,他很好,听说我是第一次搭乘列车还特意来问候我。行车中途我看到大鵹挂在嘴边的妹妹青鸟登车,她带给大鵹一个包裹,大鵹说那是小隐的犰狳送给黄龙的临别礼物——螈糖。大鵹果然很好,他让青鸟在列车员休息室里休息,给她准备了很多美食,他轻轻地抚了抚青鸟的脑袋,又用软刷替青鸟清理凌乱的翅羽,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眼睛热热的。
大鵹告诉黄龙有他的包裹,接着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黄龙拿着螈糖——哭了。那螈糖真的很好看,晶莹剔透,内里不知怎么做成的小螈形状,每一颗的颜色都不同,一定很好吃吧。羽族幼崽也爱吃糖,路上见到的扁毛幼崽每每拿到糖串都兴奋得唧唧叫,翅膀上的翎毛也会兴奋的抖动,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拿着糖哭泣的孩子,我怀疑这是龙族吃糖的仪式。黄龙的啜泣招来白泽和兔子,兔子轻轻地拍抚黄龙背脊,白泽没有说话静静地靠在列车室的门框边。
后来兔子告诉我这是黄龙在想他的巫礼婆婆,黄龙年幼时被巫礼婆婆收养,耐心教导陪伴至今。巫礼婆婆为保护小隐生灵被毕方重伤那天黄龙就给婆婆买了螈糖,但婆婆却最终没能吃上。兔子说这是爱,是黄龙对婆婆的爱。我想这爱也太沉重太悲伤了,我不想要。兔子却笑着说:“真是个傻孩子,大鵹对青鸟也是同样的爱,这样你能明白了吗?”
这两种都是爱吗?我已经糊涂了。我去问大鵹能不能也给我一样的爱,大鵹也笑着说我是个傻孩子,递给我一把百足串。
百足串的味道真好啊,可是我为什么觉得闷闷的呢?希望能早日见到丹朱,想问问他也收到过这样的爱吗?
山海历 二零二零年 五月 十二日 天气-金乌当空,晴 心情-安心
来到青丘已经好多天了,没有找到丹朱,他追随的那位饕餮大人大概不是好相与的,部下行事着实让人不舒服,下回若是见到丹朱定要与他好好讲讲。
黄龙他们已经结束在青丘的行程,打算启程去君子国。听说他们找寻的煌龙九子同时销声匿迹,如今只剩下九子所化的信物,好在青丘睚眦信物已经拿到手,下一站是君子国囚牛信物。
昨夜,我和白泽大人之间有了一个秘密。
青丘变故后,新女君涂山绥绥的继任典上,我瞧见白泽大人端着酒壶出了大殿,从未见过端方持重的白泽大人有过失礼举动,有些奇怪的我跟了过去。
一路跟着白泽爬上宫殿后山开满桃花的山坡,铁浮屠帮我掩了灵气,我轻轻窜上白泽倚靠的桃花树,听到一向话少的白泽不知在说谁:“你不是说封印我待你归来吗?如今.....这么个壳子......那八个......不知......什么都忘了!如今犼又......你.....我.....一千年......不过......回来......回来.....就好......”
白泽好似醉了,声音越来越低,飘来的话语断断续续,我好像就要拼凑出什么了,不由得压低身子凑近树干,却听到一句:“重明,有些事情,你现在还不能知道,抱歉。”
我抬头,果然对上白泽琥珀色的眸子。听说这位曾是龙煌的辅佐官,杀伐果断运筹帷幄,从那时就清冷到如今的眸子,在月华映照下和平日有些不一样,隐隐有水光。不待我细看,白泽便伸手捏诀将我从树上摘了下来,稳稳落地后,白泽摸了摸我的头顶:“重明,这些事很重要,暂时还不能透露给任何人,这是我与龙煌之间的承诺,你能答应我吗?”感受头顶的温度,虽然我还不十分清楚白泽指的是什么,但我莫名决定不问原因相信眼前的神兽,他给我一种很安心的感觉,龙煌是不是也曾因为有白泽在身侧而感到很安心呢?
“好。”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
“谢谢你,重明。”白泽难得笑了一下,转身下山。
我突然明白承诺这件事本身并没有什么让人安心的效力,定下诺言的人才赋予承诺或长久或短暂的意义。
现在我们正在蜥蜴列车上,我已经决定和兔子、黄龙、白泽一起游历大荒,他们说我们是朋友!好像我也并不只会给周遭带来不祥,好像除了丹朱,我的生命里又走进了几个重要的人。
山海历 二零二零年 五月 二十三日 天气-应龙布雨,虹 心情-困惑
大荒下雨了,从前因为雨水会打湿翅膀,我还从未这样看过雨景。今日途经南禺山,雨水落进山里大大小小的溪流中,砸起一朵朵水花,黄龙被兔子推进溪水里,很是有趣。
兔子说君子国在大荒海外之东,尽管司云雨的应龙就住在东海秘境,但由于天女魃的影响,越是接近君子国,雨水越是不甚丰沛,今日雨水或是在青丘认识的天吴送来的也说不定。我这才知晓原来天吴是水神共工大人的养子,正是一位水伯,就住在青丘附近的朝阳谷中。
白泽大人却说这正是应龙布雨,与蚩尤一战中应龙得胜,收服的九黎族雨师风伯如今都在应龙座下司九州风雨,但这南禺山却是由应龙亲自照看,只因山中住着应龙之子凤凰一族的后裔。风皇是凤凰一族最后的后裔,因化蛇族偷袭覆灭凤凰一族,风皇便化出五色羽翼倾覆敌国,之后背负着灭族之痛隐居南禺山。应龙很是怜惜这个孩子,大战之后便对南禺山多有照拂。
我突然想到大鵹和青鸟,那这也是爱吧。我在雨中展翅飞起,却没有瞧见应龙大人,云雾翻涌中我看到一对美丽又强壮的羽翅若隐若现,应龙大人既曾是那样强大的战神,一定十分英武令人不可逼视吧,可他又这样温柔的照看后裔,我有点喜欢这位不曾谋面的神兽大人了。
就在黄龙呼唤我继续赶路时,猎猎山风送来泠泠箜篌声,悠扬婉转高旷有力。我看到白泽大人极目远望又点了点头,我听不懂只觉精神一振,正想去寻那奏乐之人,又听到一阵相和的歌声——清丽如昆山玉碎,高亢若石破天惊,天地为之一静,风雨都凝滞了,周身如沐暖阳......
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大荒果然多有奇绝之处!
片刻后,云销雨霁,新虹落在山间。为了尽快到达君子国,我们搭上蜥蜴列车君子国干线。兔子神神秘秘地问我知不知道刚刚唱歌的是谁,我只能摇头,她说那就是风皇,凤凰一族唯一的后裔,应龙之子。我便问箜篌也是风皇弹奏吗?兔子叹息一声:“那是白蛇,我原以为这只是个传说,没想到是真的,重明你知道吗,黑鸢说白蛇出自屠杀凤凰全族的化蛇一族。”我有点懵了,风皇和自己的仇人琴歌相和?!兔子说黑鸢告诉她白蛇虽是化蛇一族但生性不爱争斗、醉心音律,与风皇十分投缘遂结伴游历大荒,彼此引为知己,可当他们知晓彼此身份时,沉重的过往将他们拉入无间炼狱。凤皇将自己藏进南禺山最深的洞穴中,不愿再见白蛇,白蛇也不知如何面对昔日挚友,便在山顶的佐水发源处辟了一间竹屋住下,日日为风皇弹奏箜篌。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很久很久,直到应龙发现后裔风皇的下落,应龙将白蛇认作伤害风皇的那些化蛇族,危急关头风皇不得不啼鸣示警救下白蛇,分隔百年的一对好友终于重新有了彼此的声息。此后,他们不再结伴游历大荒,也不再一起烹茶饮酒,他们甚至不再见面,但每每白蛇做了新的曲子,他们便会像今日一般在山间唱和。
这样也能做朋友吗?我很困惑。
黄龙说朋友之间就是要相互支持相互帮助,无论分隔多远都依然互相关心。
兔子说是敌是友从来就不是天生的,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
白泽大人说志趣相投的同道比这世间大多虚无缥缈的事物重要得多。
我还是不太明白,不过我能感觉到那是非常非常好的事情。
山海历 二零二零年 六月 十二日 天气-拾郎躲起来了,无雨 心情-悲
到达君子国已经有一段日子,这里的薰华草清新淡雅,我喜欢,这里的人们并没有因为我拥有漆黑的羽翼而害怕我,我也喜欢,这里的国君天女魃大人十分温柔宽厚,我十分喜欢。我们在这里与囚牛封印的穷奇幻影大战,最终拿到了龙子信物,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最让我开心。
最近,我知晓了照耀大荒的金乌原来叫拾郎,是日神羲和最小的孩子。这一切都源于我们在君子国遇到的射日英雄羿,兔子说十日当空时正是这位羿汇集十巫力量,得扶桑木神弓射下九日,令大荒恢复往日繁荣。只是这位射日英雄脾气似乎不太好,尤其是当他抚摸左臂时。羿对神族并不恭敬,无论是白泽大人还是魃大人,后来我们遇到月神常羲大人,羿的不满更加激烈。
我一直都不明白这是为什么,直到常羲大人临别邀请我们去她的治地女和月母国时,才将这一段过往娓娓道来——日神羲和诞十日、月神常羲诞十二月专司昼夜交替、四时变换,起初羲和大人给每只金乌都下了封印以确保只有一只金乌照耀大荒被泽众生,可不知什么时候起虚渊浊气外涌竟侵染了十只金乌,先是金乌三曜而后竟逐一出现封印松动的情况,可与封印互相感应的羲和大人却无所察觉。十日当空,炙烤大地,人族民不聊生,十巫承女娲之志悯怀世人,暗中相助善射者羿,木神句芒取扶桑树枝制成射日神弓交予羿。羲和大人忙于解决浊气侵染一事,常羲大人代替姐姐去劝阻羿,可彼时的羿亲族尽亡,对神族怨气盈胸,那次会面终是不欢而散,常羲大人夺下一支射日金箭,羿的射日决心愈发坚定。后来,十日落九,只余最小的拾郎,羿似乎也受了伤,左臂终日缠着布带。
拾郎失去了兄弟姐妹,孤苦伶仃;羲和大人失去了孩子,应该也很难受吧;常羲大人总是沉浸在没有救下九只金乌的自责中;羿也是个可怜人,全族无辜被累......不过这大荒中无可依附的微弱众生终是得到了救赎。可我还是很难受,眼睛也热热的,明明没有人做错,为什么会是这样的结局?
白泽大人说神族力强,吞吐呼吸间即可影响这世间诸般弱小的命运,因而天道运行的规则皆是限制力量强大者,愈是力强愈受限制,十金乌辉耀大荒赐予生灵福泽,一朝失控影响的也是大荒千万生灵性命。又譬如神女魃,上古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可随着灵气失控化为旱神,便无法再与她庇护的生灵为伴,最终为子民所弃,自逐于荆棘被覆之地。
我很吃惊,魃大人身为天女,竟也有这样的伤心事,可我又更加喜欢她了,为人所弃,却还是这样温柔可亲,她一定是个内心非常强大的神。
听说是共工大人护佑魃大人,予其水汽丰沛的水障,又托极厉害的匠人为魃大人打造压制旱力的装置,有机会真想看看共工大人是怎样的风姿?
我突然明白这世间最值得心疼的并不是那些弱小可怜的生灵,而是这些力量强大负重前行却依然善待众生的强者。
世间万物也不是非黑即白,福缘也可变成灾厄,珍视护佑之人或可倒戈相向。
真是令人悲伤的现实。
山海历 二零二零年 六月 三十日 天气-拾郎西沉,风伯牧风 心情-悦
离开君子国已经六日,这次我们要去中容国。在君子国与穷奇一战中,兔子发现了中容国的刻印,所以我们打算去一探究竟。蜥蜴列车事务所咨询台表示君子国并没有直达中容国的专列,我们只好在大荒中辗转游历。
我第一次游历这么远的路途,遇见了很多新奇事物。
第一日,黄龙烤制野味时吸引了一只叫婴勺的小家伙,听说他曾有一条勺子一样的尾巴,生性喜爱美食,肚量奇大,黄龙烤的野味连骨头都被他拆吃入腹,可还未过多久,他便又嚷着饿,匆匆与我们告别,寻找下一餐去了。兔子说很羡慕婴勺,食量这样大却还是身材细瘦。
第二日,我们路过丹薰山,看到一只用尾巴飞行的神兽,黄龙想去问个路却被凭空窜出来的另一只神兽撞翻,黄龙回头只看到一具神兽头骨,很是吓了一跳。那飞行的神兽见我们无恶意便落下来,他自称耳鼠,生于这丹薰山,那头骨是他的挚友獆犬的,獆犬精魂不散,与自己一起游历大荒,时常帮助自己躲避灾厄,今日他们想回故地看看才遇见了我们。白泽大人施了法决,将獆犬头骨与耳鼠神魂连接起来,这样耳鼠就可以与挚友更加轻松地游历大荒。耳鼠很高兴,将我们领回丹薰山住处,招待了我们一顿丹薰山的特产,味道很好,但我还是更喜欢百足串。
第三日,我们搭上了蜥蜴列车,列车员递给白泽一封信,说是君子国的犀牛寄来的。我和黄龙都没想起犀牛是谁,还是兔子说犀牛是君子国那个每天穿着嫁衣的治安官,我们到君子国时见到的第一个天女属官。信中说犀牛对白泽大人一见钟情,不知白泽大人是否婚配、可有定亲......信还没看完,我就被兔子拉走了,兔子说这是大人的事情,我们这些小孩子不要凑热闹。
第四日,黄龙收到了从从的信,当初我们从穷奇幻境中救出了从从的养父驳,从从就与我们十分亲近。从从信里说最近有个叫雍和的神兽总是出现在她与父亲身边,似乎想做从从的养母,可从从总觉得雍和并不喜欢自己,心里十分害怕。兔子说雍和是有名的大荒凶神,效力于饕餮帐下,性格扭曲常有执念,从从若是被她盯上可就糟了。黄龙出了一个馊主意,他说大荒有兽名山膏,好骂,常妄语激人,若他以驳的名义向山膏下战帖,山膏必然激得驳来追杀,这样雍和就没办法缠在从从身边了。我不知道这样的做法妥不妥当,可一向公正严明的白泽大人竟没有出声反对。
第五日,出了蜥蜴列车站台,我们继续向君子国进发。没过多久,我们遇见了一团火,那真是一团正在燃烧的炽热的向前行进着的火焰。黄龙正在找哪里有水源可以灭了这团火,我也打算和铁浮屠出一份力时,白泽大人说那是神兽祸斗,以火为食善喷火,曾是火神祝融麾下,如今这般模样似是已经脱离祝融阵营。兔子感叹一声原来这就是神兽祸斗,我和黄龙知道兔子这是要讲故事了,纷纷竖起耳朵。兔子说祸斗曾是火神祝融的得力战将,可后来祸斗爱上了鲛人,战乱中这只鲛人无辜枉死,祸斗一蹶不振,不明白自己战斗的意义何在,于是就此离开的祝融阵营,流浪大荒,希望能为鲛人族找到一块没有战争的世外桃源。黄龙唏嘘不已,立志终有一天要终结天下战火。
今日行到泰器山下,兔子说我们离中容国不远了,白泽大人突然问我们要不要看太平舞,黄龙难以置信地问白泽大人是要在这跳舞吗?白泽大人摇摇头让我们在海边稍等。我们看着拾郎一点点接近海面,漫天霞彩,突然,泰器山中飞出一只巨大的鱼,身似锦鲤,文彩双翅,霞光映照中绚丽夺目,美丽极了。白泽大人说这是泰器山中的文鳐,常飞于海面,以舞蹈祈愿大荒太平。文鳐拍翅激起浪花,旋身摆尾,周身五彩光晕有若实质。我感受到一股和煦灵气淡淡地萦绕周身,这便是文鳐太平舞吗,真是神奇!
从前我觉得大荒众生离我很远,如今我觉得大荒众生实在鲜活有趣,这世上有很多种活法,大家都在各自修行的路上,我或许也不用过于在意别人的看法,只需与倾心相待的朋友们相互扶持。我有些明白煌犼之争的意义了,大荒游历仍在继续,我也愿意保护这生动的大荒百态。
山海历 二零二零年 七月 二日 天气-七月上弦,雨师布雨 心情-喜
到达中容国已有两日,白泽大人说这里是龙子霸下和负屃的属地。我们见到了霸下属臣陆吾大人,看起来是个善良可靠又有威严的神兽。还在路边遇见了脾气不太好的鼓,他好像对力量十分狂热,中容国的强良大人擅长灵力装置改造,鼓对他十分崇拜。慕强是大荒的法则,听闻远在钟山的烛龙大人是煌犼之外的最强者,鼓应该也十分崇拜他吧。
早晨黄龙收到了天吴的信,送信的小青鸟还是那样活泼可爱,我托她给大鵹送去君子国的特产薰华草,清雅的薰华草与温和的大鵹正是相得益彰,希望他会喜欢。天吴在信中说他和养父已经解开误会重修旧好,昔年他不知浮游是来自祝融阵营的奸细,不忿共工手段狠辣击杀浮游而出走九州,后来当他知晓事情的真相时,却无法面对心中的真实情感,直到在青丘看到涂山氏兄弟相残的悲剧,更是感受到九尾狐陷于深渊无法自赎的悲凉,那一刻他醒悟了,那些愧疚气恼远比不上亲人相互守望同心同德来得重要,于是他去泗水畔的水缘居找到共工痛陈前情,共工大人并未责怪他只是淡淡道回来就好。
我很高兴,听闻共工大人是个不错的神,天吴也是热心肠,他们能消解误会真是太好了。
黄龙叹了一句不知他龙族的九个兄长是何脾性,希望兄弟相见之日会是温馨的画面。
黄龙说天吴在信末邀请我们去朝阳谷小住,说谷中有许多圆毛的珍奇异兽。诶,这明明是他自己的爱好吧?我们扁毛有哪里不好吗?
山海历 二零二零年 七月 二十日 天气-七月当空,晴 心情-惜
中容国的行程已经告一段落,黄龙拿回了霸下信物,白泽大人发现华胥国可能有新的线索,而白泽大人的老友乘黄大人暗示华胥国的入口在玄股国,所以下一站我们要去玄股国。不过离开之前,兔子想为中容国旧城虹谷的菌人做点什么,于是我们再次来到虹谷。
菌人们很可爱,娇小,柔软,身负治愈之力,是非常可亲的小生灵。白泽大人与黄龙帮助菌人加固了虹谷的结界,兔子在虹谷周遭设立了很多小机关,据说都是黑鸢的功劳,我和铁浮屠帮助菌人藏匿灵气踪迹。菌人很欢迎我们,在虹谷中心月华倾泻的土地上为我们举办宴会——菌人酿造的果子露,各种各样香甜可口的果实,月光下菌人如精灵般起舞......一切美好的就像一场梦。
菌人如此弱小,却从不屈从于命运,他们依靠群体的力量强大起来,真是值得敬佩。
我突然想起鼓了,那个脾气不太好又慕强的神兽。离开中容国时,陆吾大人证实鼓竟是烛龙之子。父亲的神力无可匹敌,身为儿子却不甚强大,我理解他为什么那么渴望力量,听说他追随在强良大人身侧便是看中强良大人可以取他人灵气使自己强大。
慕强是大荒的法则,但通过修炼变得强大或者相互依存变得强大,总归是与伤害他人使自己强大不一样,不择手段终归不是正途,烛龙大人英名在外,不知道鼓何时才能醒悟过来。
山海历 二零二零年 八月 四日 天气-拾郎西斜,晴 心情-惆怅
我们已经抵达玄股国了,温源谷的句芒大人让朱瑾来迎接我们。
参观温源谷时,我看到谷中有一截巨大的断木,句芒大人说那是扶桑神木的残余,兔子听了十分可惜道扶桑遗木都这样壮观,若是还有机会见到神木丰姿就好了。
白泽大人听完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世间之事是非对错总不能一概而论,每每不过各自的选择,一旦做了选择,后果便是要自己承担。”
近来我同兔子他们关系更近了些,于是我也敢缠着白泽大人讲故事了。
原来温源谷不仅是木神句芒的住处,也曾被称为汤谷,是日出之地,十金乌每日在汤谷中沐浴,轮班从神木扶桑上升起,一日之内穿行大荒,周而复始,为大荒众生带去温暖和光芒。句芒也是看着十金乌长大的,十个孩子脾性各异,或温柔或稳重或机灵或胆怯,但到底都是好孩子,可随着十金乌体内封印被浊气侵蚀,大荒生灵涂炭,句芒感知到花草树木的灵气急速干涸消失。终于,那个身负十巫神力的射手出现了,他请句芒以大荒生灵为重助他一臂之力,句芒内心挣扎,一边是大荒无辜的众生,另一边是同样无辜的十日,孰生孰死,全在自己一念之间。而后的结局,我们早已知晓,九日坠落虚渊,只余拾郎。
亲手折断神木扶桑制成巨弓,也不知句芒大人看到九日坠落心中可有悔意?
白泽大人说句芒性情善良处事公允,或只晓得应不应当,而不在意后不后悔。
可兔子悄悄跟我说句芒大人是悔的,初到中容国时接待我们的朱瑾来自于和熙族,而这和熙族便是句芒大人以扶桑树枝所化。和熙族以红色为贵,朱瑾便是因为全身红色而叫朱瑾,整个和熙族中句芒大人最喜爱朱瑾,因为红色的朱瑾与扶桑最像。
听到这里我也有些惆怅了,时光不可回溯,发生的事情不可挽回,伤痛与悔意就这样留在自己心中,有选择也并不能迎来圆满的结局,但行于世上,人总是要做出选择。
山海历 二零二零年 八月 二十四日 天气-拾郎告假,烛阴明灯 心情-充满希望
今日的天色有些奇怪,不如往日明亮,我抬头没有看到拾郎,句芒大人解释道黄龙击溃了拾郎从虚渊中爬出的哥哥九熙,拾郎伤心难抑,羲和大人不放心这种状态下的拾郎轮值,便请托钟山的烛阴大人开启双目职司一日。
黄龙让我不要操心这些,好好休息,只因今日我被神秘人劫走,九子信物也一并被拾郎偷出。黄龙说找到我时我正躺在做法失败的法阵中,周围散落梦石粉末,兔子推测那神秘人定是要将我当做祭品。若是以前,我或许会很难过,可现在看着心疼我的朋友们,我满心安慰没有丝毫悲伤。昏迷中我隐约听到神秘人说到“女娲大人”和“小真”,对方的声音和灵气都让我觉得有些熟悉,从前我不知道自己的来源,这一次我定要为自己追寻真相。
白泽大人说梦石是华胥国特产,法阵周围还散布着假的狻猊信物碎片,神秘人夺走九子信物,知晓狻猊信物是假的必然会返回狻猊属地华胥国,我们应当尽快追上。铁浮屠搜寻到神秘人的灵气踪迹,竟是在大荒之外,好在铁浮屠可以破开空间。
这一次我不再孤身一人,这一次我与朋友们并肩作战;这一次我不再怯懦退缩,这一次我要勇敢地追寻;这一次我不再是灾厄随身的不详,这一次我也想为大荒众生做点什么。
我准备好了,新的旅程,我来了。
……(全显)
 
[回复]
[投诉]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不饮、不食、不息。风雨是谒。
——壹——
乘黄如往常一样至钟山探视已经沉睡了千年之久的老友——烛阴。当年镜花之劫后,煌与犼不知所踪,烛阴为保护他负伤沉睡,洪荒浩大,但如今无此两友在旁共赏,心中竟如此仄塞。思及此处,乘黄不由叹了口气,对躺在石床上的烛阴说道:“你天生好战,今天你若能起来,我就陪你打个痛快,如何?”
话音刚落,烛阴放在内侧的左手竟然动了一下,乘黄心中大动,连忙起身,死死地盯着烛阴的左手,期望它能再动一下,却不想他竟在那只左手下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头,乘黄拨开烛阴的左手,那颗头慢慢地抬起来,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乘黄愣了愣,钟山上怎么会有一个人类小孩?
“小孩,你在这儿做什么?”乘黄问。
“村长说,让我在这儿等着让钟山大神吃。”小孩怯怯地说。
乘黄听闻,顿觉无言,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人类献祭的陋俗竟然还未改变,难道他们以为创世神人将他们创造出来是为了当粮食吗?
“可是钟山大神是不吃东西的。”乘黄好心地说。
“钟山大神不吃东西吗?”小孩的眼神顿时变得比她的脸还晦暗。
“嗯,你快回你父母身边吧。”
小孩摇了摇头,“我的父母被妖兽吃了,村长说如果不让钟山大神吃掉我,妖兽就会把全村的人都吃掉,我不能回去的。”
说到妖兽,乘黄近日也感觉到熟悉的邪气,只怕犼就快要出现了,只是钟山因烛阴之名向来为众妖兽敬畏,而且他每次来钟山时,都有烛阴深厚如泽的灵气缭绕,所以他也无从感知钟山之下的妖兽之祸,如今既知好友管辖之境有乱,自然该替他治祸平乱。
“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杀了那些妖兽再来接你回村。”乘黄说完便飞身离去。
小孩一听他能除妖,满心以为他便是钟山大神,慌忙追上去,叫着:“钟山大神,您吃了我再去吧!”
只是乘黄迅驰如雷电,一瞬之间已飞出百里之外,哪里还听得到她的叫声,忽然间天地昏暗,电闪雷鸣,眼看暴雨将至,小孩胆战心惊地回身,想缩回自己之前待的地方,却看见黑暗中两只赤红的珠子浮在半空,看起来妖异又美丽,小孩呆呆地站在原地,仰望着那两点赤红,一道闪电闪下的瞬间,她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双眼睛,而眼睛的主人用低沉的声音问她:“吃了谁?”
——贰——
已经是第三天了,小孩掰着指头算。自从那个红眼睛的人出现,且得知她要把自己献祭给钟山大神后,他就把她扔进了一座池子里,扔她进池子时他说:“脏兮兮的一根杆,有什么可吃的。”
这几天,小孩每天都跳进池子里洗澡,她一边给自己编着头发,一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心想:现在应该算干净了吧,这样钟山大神大概就愿意把我吃掉了。随后,她像往常一样在林子里捕了几只小鸟,放进自己编织的草笼里,准备烧熟了果腹。正在生火时,她突然想不知道钟山大神喜欢吃什么口味,是直接生吞了呢?还是像自己一样用火烤一烤烤熟了再吃呢?但是手指被火苗燎到时可疼了,如果烧到全身岂不要疼死?于是默默地希望钟山大神喜欢生吞,一口被吞下去大概是不会疼的。可万一,钟山大神就喜欢烧烤呢?她看着窜动的火苗,再看着在草笼里惊慌地扑棱翅膀,胡蹦乱跳的小鸟,一时之间有些心疼,自己拿火烧它们时,它们也会觉得疼吧?
“你们飞去吧。”小孩提起草笼的门,对笼子里的小鸟说。
小鸟们一见笼门打开,都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冲而出,转眼间已不见踪迹,小孩摸了摸扁下去的肚子,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
“放了它们,你吃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孩转身一看,果然是那个红眼睛的人。
小孩左看右看,看到树上结了一些果子,于是笑道,“我可以吃这些果子。”
红眼睛的人没有回答,只盯着她,小孩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一动也不敢动,良久才听到他说:“你这头发编得倒不错。”
小孩闻言褪去了紧张,看着他披散的黑发,笑着说:“我娘教我编发,我爹教我编草笼,我把这两个手艺合了一下,你也觉得这样编头发好看吗?”
但是红眼睛的人只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就转身走了,小孩快步跟上,朝他的背影大声喊着:“我帮你编头发吧!”
——叁——
山中岁月静谧,日升月落不知过了多少昼夜寒暑,除了乘黄偶尔会来,这空寂的钟山上只有他们二人。阿绥跪立在烛阴身后,用骨梳细致地梳着他的黑发,他的头发一直都是滑滑的,摸起来就像是滑手的鱼儿,铜镜中的他还是如自己初见他一样,可自己却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的手渐渐地变大,现在已经可以一把握完他的头发了。
阿绥,是烛阴昨天才给她起的名字,起名字时,他还念了一句话,她虽然不懂却硬生生地记了下来: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而烛阴就是那个红眼睛的人,他也是钟山之神,而被自己误认为是钟山大神的人,其实是烛阴的好友,这是很久之前在乘黄除妖回来后,她才得知的。乘黄回来那天,烛阴与他谈了许久,而阿绥就在山穴外安静地等着,不知道为什么得知烛阴是钟山之神后,她竟然有些欢喜,之前村长将她献祭给钟山之神,她虽为了村中一直照顾自己的村民答应了,但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是破了个洞,可现在若要烛阴吃掉她,她就觉得那个洞像是被补了起来,十分完满。只是,烛阴与乘黄谈完后,她看着烛阴的脸觉得似乎有些阴沉。
而且日复一日,春花秋月匆匆而逝,烛阴一直都没有提要吃她这件事。
“咳咳......”阿绥以袖掩面轻咳了两声,烛阴回头看着她有些瘦弱的侧脸,徒显着一双大眼睛,于是轻轻地皱了皱眉。
阿绥给他编完头发后,烛阴站起身,用他一贯低沉的声音说:“我出去一下。”
“好。”无论他说什么,阿绥回应他的永远只有这么一个答案,如果他看向她,她就会朝他微笑,只是不像以前那么生动,烛阴垂首看她,她果然抬起头朝他笑着。
烛阴走后,阿绥也给自己编起了头发,她用骨梳上残留着的烛阴的几缕头发绑在自己的头发上,他的头发漆黑有光泽,衬得她的头发更加枯黄,但她心中却十分欢喜。编好头发后,她便提着自己编的篮子到山林中采些野果野菜,虽然乘黄曾说钟山之神是不吃东西的,但每次她摘的野果烤的野菜,烛阴都会吃上一些。只是今天她将野菜烤好之后,烛阴还没回来。
日渐西沉,星幕将至,阿绥站在山穴外张望,忽见一个黑影从夕阳处飞来,黑影渐近,她逐渐看清黑影身上的熟悉的红衣,漆黑亮泽的发似乎也被夕阳染成了红色,她跑上前几步,欢喜地叫着:“烛阴!”
烛阴看到她向自己而来,双眸一动,看着她倒映着夕阳和自己的眼眸,就如很久以前生动,也不禁微微一笑,落在她面前,抚了抚她的头发,不知不觉她已经长高了许多,再看她的发尾绑着自己的黑发,心中杂然,他对自己的黑发十分厌恶,因为黑发是他灵力变弱的象征,可她每次为自己束发时都珍而重之,现在又用他的头发绑发,似乎让他对黑发的厌恶少了许多。
“你瞧。”烛阴一挥手,山穴外一座小屋拔地而起,阿绥一双大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这座小屋竟与爹爹盖的一模一样!她拉着烛阴迫不及待地走进去,里面的陈设竟也是一样,她晃着烛阴的胳膊指着一处说:“这是爹爹和娘睡的地方,那旁边的小榻是爹爹专门给我做的,爹爹和娘说,妖兽来的时候,我们离得近,他们就能保护我了......”
烛阴听她声音渐渐有异,俯身一看,看见她的眼泪顺着瘦弱的脸流了下来,几乎是想也没想,他的手抚在她的脸上,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他以为她看到以前的家会开心,会变回从前那种生动的模样,也许是自己想错了,正想把这座小屋移走,却听到她说:“真好,就像是回到了爹娘的身边,烛阴,谢谢你。”说完,阿绥转身紧紧地抱住他,烛阴正欲施法的手僵在半空,但很快就被怀中的温暖融化,也将阿绥搂在怀中,两人紧紧相依。
——肆——
小屋里,烛阴躺在床榻上还在沉睡,他的一头红发铺满了床头,阿绥趴在他身边,将他的红发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的手指上,随后又想起爹娘曾说过结发同心,于是摸出一缕自己的头发跟烛阴的红发编在一起,一边编一边想着:烛阴的头发不管是黑色还是红色都是那么好看。自那天傍晚烛阴在夕阳下归来,他的头发就似染上了夕阳晚霞的颜色,头上还长出了两根犄角,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乘黄上次来时看到他的红发和犄角也十分惊奇,还说:“煌说的果然不错,心中若有情,就会更有力量。”说着,乘黄还朝阿绥看了一眼。
“编好了吗?”烛阴本就低沉的声音夹着初醒的鼻音,让阿绥听得半身麻酥,再想到结发同心的意思,一瞬间羞红了脸,撇过头不敢看他,烛阴伸手将她揽在自己身上,让她伏在自己的胸口,抚摸着她的头发,已经比以前顺滑了许多,他顺手握起两人编在一起的头发,深知她的心意,轻轻地笑着。
今日,阿绥没有如往日那样为烛阴编发,两人的头发就那样一直编在一起,烛阴牵着她的手,走到山穴深处的一汪池水前施以灵力,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从水中升起,烛阴伸手握住碧玉,化手为爪,在碧玉上刻下‘阿绥’和‘烛阴’四个字,然后划破手指将血滴在碧玉上,阿绥也咬破手指学着他的样子在碧玉上滴上自己的血。两人的血在字迹的沟壑中流动交融,最后渗入碧玉之中,像一条红色的丝线缠着两人的名字。
烛阴将碧玉变小化作玉吊坠挂在阿绥的脖子上,“我们永远在一起。”
阿绥点点头,满脸红晕地笑着。烛阴将头发幻化成黑色,携着她的手,带她下了山,这是她来到钟山后第一次下山,烛阴带她回到她曾经居住的地方,也许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吧,村中竟无一人识得长大后的她了,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执着自己的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就算大家都忘了她,只要能一直待在烛阴的身边也没有什么遗憾。
“还想去什么地方?”烛阴问她。
“我想去看看爹娘。”
爹娘的坟茔曾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如今再去,发现当年种下得小槐树已经长得粗壮了许多,正是暮春时节,白色槐花一串串地垂下,散发着甜香,阿绥小跑过去,踮脚摘下一串,回头笑着对烛阴说:“以前娘总是会给我做槐花馒头。”
烛阴也回以一笑。
然而下一刻,阿绥却干呕起来,烛阴飞身上前揽住她,握住她的手想用灵力让她舒服一些,但是却在她体内感受到另一股灵力,正疑惑着阿绥身为凡人怎么会有灵力,一个老婆婆突然走过来说:“哎呀,男人都靠不住,媳妇儿有喜了怎么能带来坟地呢?不是自找晦气吗!”
“游洗?”烛阴呆愣地看着阿绥,还想着此处无水如何游洗?
阿绥红了脸,知道烛阴不懂这些民间俗语,于是低声道,“就是......我们有孩子了......”
烛阴细细地听完后,紧紧地握住阿绥的手,声音颤抖,“我们有孩子了?”
“哼,娶了媳妇儿连这些事儿都不知道?我家老头子倒比你靠得住!”老婆婆说着,朝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坟包走了过去。
回到钟山后,烛阴以手覆在阿绥的腹部,闭目用灵力探知其中,果然有一颗小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他抬头惊喜地看着阿绥,“我听到他的心跳了,就像有人在敲鼓一样!”说着,用另一只手覆在阿绥耳边,让她也听一听孩子的心跳。
“真的!真的是敲鼓的声音。”阿绥也喜悦地舒展开眉眼,“那我们就叫他小鼓吧。”
“好。”
——伍——
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就如烛阴初醒的那一天,可偏偏烛阴不在自己身边。阿绥坐在榻上,一手抚着已经隆起的腹部,一手还抓着正在为小鼓做的衣裳。她娘去世的时候她还小,还没有学会缝衣,她跟上次在坟地遇到的老婆婆学了些,但也只是粗通皮毛,针总是会往自己手上扎,惊雷不时炸下,更是让她胆战心惊。
三天前,乘黄来寻烛阴,说是发现了他们的好友煌的气息,只是气息四散,难以辨别位置,所以乘黄来找烛阴帮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觉得乘黄看着她隆起的腹部,眼神里似乎有些忧虑。其实她也很忧虑,自从她上次下山后心中就有隐隐的不安,在钟山上,朝暮只与烛阴相处,岁月不在烛阴身上流逝,让她错误地以为岁月似乎没有流逝,可村里的大家都不认得她了,而且看到上山前尚且硬朗的村长已经满头白发,难以自行,她恍觉: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烛阴说他们要永远在一起,可她不知道烛阴的永远会有多久,她只知道,她的永远只是烛阴生命中短短的一瞬。可是当想起烛阴离开时,温柔地说让她等他回来,他会给自己一个礼物,心中就涌起暖热。
“小鼓,你流着你爹爹的血,一定会像他一样长久地活着吧?如果娘没办法陪你爹爹到永远,那你就要替娘陪你爹爹,好吗?”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卷着落叶砂石吹开了窗户,阿绥一手护着肚子,一手遮着面目,想要过去关窗,但一张陌生的脸孔突然出现在窗前,白发碧睛黑衣,周身隐现着青光,散发着黑气,看起来极为可怖,他看着阿绥歪了歪头,眯着眼睛道:“人类?”
阿绥不敢作声,那人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又看向阿绥,说道:“虽然多了一座茅草屋,但确实是钟山无疑,你说,烛阴在哪。”
“烛阴......”听到熟悉的名字,阿绥心中稍安,她一边缓缓后退一边摇头说:“他不在钟山......”
“唰”地一声,茅草屋的顶被掀翻下去,阿绥吓得倒在地上惊叫着,却盖不住那人的怒吼,“他的灵气就在此处,区区人类怎敢欺瞒本座!说!烛阴在哪!”
阿绥恐惧地抬头看着他,只见他一双碧睛闪着寒冷凛冽的光,让她战栗不已,可她只能忍着眼泪不住地摇头,颤抖重复地说着:“烛阴不在......他不在......”
那人一把将小屋的墙掰开走向阿绥,蹲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初时他尚有些疑惑地看着阿绥,最后突然狂笑不止,“堂堂钟山之神,竟与人类有肌肤之亲,人类,你可知你生下这个孩子的代价是什么?”
阿绥摇摇头。
“这个孩子继承了烛阴的神力,区区人类怎能承受如此大的神力,若你将他生下,那么代价就是你的命......”
阿绥脑中一阵嗡鸣,那个人又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只见他想要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本能地后退着,那人一把抓住阿绥的肩膀,迫使她定在原地,盯着她的双眼说:“本座可是为你好,若本座此时将这孩子的神力吸收,那么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了,只是有可能生出来的时候就死了吧。”
“不......不......”阿绥挣扎着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却徒劳无功,她只是区区一个人类,她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小鼓。
霎时间,阿绥的腹部一阵金光大作,她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正从自己的腹中被剥离,替代的是深渊般的冰凉。
“犼!”
意识模糊之际,阿绥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想:真像烛阴的声音啊。可她拼命去听,却怎么也听不真切,她拼命睁眼去看,却只看到一片如雪苍茫的白地,最后又化作一团漆黑。
——陆——
“烛阴,犼先我一步现世已是不妙,他还吸收了小鼓的神力,若你此时将自己的神力卸去一半凝成神珠救她,那我们对上犼,就是必输之战了。”
“是啊,烛阴,你听煌的,你这么强大的神力怎可束缚在这一人身上,犼如今现世,将会有万民受难,想想他们吧......”
“烛阴......”
“煌,你不必再说了,卸与她一半神力助她登仙早在我构想之内,若不是去寻你,她现在已经登仙了,而不是全身冰冷脸色苍白地躺在这里!“
阿绥躺在床上,想捂住耳朵,因为她觉得好吵,还有好几个人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啊晃,晃得她眼睛疼,她又想遮住眼睛,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儿,她有些害怕了,努力地睁着眼睛想看清是怎么回事,却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层浓厚的雾。
“她醒了。”一个人说。
“阿绥!”是烛阴的声音,阿绥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因为烛阴正握着她的手,那是她周身唯一的热量来源。
“犼那个家伙,竟然......”这个是乘黄的声音,可是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阿绥想起自己昏迷前听到一个人在喊犼这个字,想必那个白发碧睛的陌生人就是犼吧。
“你们出去吧。”烛阴冷冷地说。
脚步声渐远,阿绥觉得周遭清静了许多,眼前的身影也只剩下一个,她知道是烛阴,但是因为看不到,所以想要伸手想要去摸一摸他的脸,烛阴将脸凑向她的手,神色苦痛,好在她看不见。但是阿绥却笑着说:“还好,小鼓还在,我还能听到他像敲鼓一样的心跳,烛阴,你也听听吧。”
“嗯......”烛阴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应着,可神色却更加苦痛,如果他跟阿绥说,他在她和孩子之间选择了她,她会作何反应呢?
“咚咚......咚咚......咚......”烛阴能感受到小鼓的心跳声越来越弱,却不忍跟阿绥说出实情,只能应和着她说,他也听到了,小鼓的心跳就像以前一样好听。
“烛阴,你的永远我陪不了了,可那个人说小鼓继承了你的神力,小鼓可以替我陪你对不对?”阿绥紧紧地握住烛阴的手,眼泪从眼眶划出。
烛阴心中大恸,将阿绥搂入自己怀中紧紧抱着,“不会的,你要永远陪着我,谁都不能代替你!”
“以前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可烛阴,这一次听我的吧,就让小鼓替我陪着你吧,他一定会像你一样厉害,对不对?”阿绥推着烛阴的胸膛,像往常一样仰头看他,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阿绥......”烛阴抓着她的肩膀,声音颤抖。阿绥眯着眼睛,可眼前的轮廓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她伏在烛阴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温度,闭上眼睛不再想去看,不再想去听,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这么定了吧,“烛阴,我累了,让小鼓替我活下去吧......”
“阿绥?”怀中的人再无动静,烛阴垂首看着她静谧却苍白的脸,胸膛是一阵强似一阵的绞痛,“阿绥!”
他发了疯似地往阿绥身上注入灵气,但没有任何作用,所有的灵气都逆反了他的意思集中在了阿绥的腹部,小鼓的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强烈,烛阴目眦欲裂,想要将小鼓从阿绥的身上剥离出来,正欲动手却被闯进来的煌制止了,“你清醒一些!她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灵力自动转到小鼓身上,已经说明了她的遗志,你若将小鼓剥离出来,让她如何瞑目!”
烛阴愣在原地,感受着最后一丝温度从阿绥的身上抽离,闭目泪流,当他再次睁开眼,看到阿绥脖子上的吊坠闪着盈盈的红光,两人的血丝又一次在碧玉中游动,两条血丝最后融合为一条。
“小鼓是你们两人的血脉,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证明。”煌垂下眼眸,说完后转身离开。
——柒——
“煌和他的九子正在跟犼和四凶兽恶斗,你真的不去帮忙?”自阿绥逝去犼,这已经是乘黄不知道第多少次来钟山了,可无论他说什么,烛阴总是沉默不答,而且一步也不踏出钟山。若来钟山,只消去两个地方就能找到烛阴,一个是阿绥的墓前,一个是小鼓沉睡的洞穴中。但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静静地坐在阿绥的墓前。
乘黄叹了口气,说:“烛阴,我等你走出钟山的那一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钟山之外,战事纷繁,钟山之内,一片寂然。
“阿绥,若我当时没有离开钟山,你现在是不是还陪在我身边?我恨过犼,恨过乘黄,恨过煌,可最后我最恨的是我自己,若我先助你登仙后再离开,该有多好......”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白色的小花落在烛阴的掌心,他细嗅其味,想起这种花他曾与阿绥一起见过,阿绥说这是槐花,她的娘亲会给她做槐花馒头吃,他不知道槐花馒头怎么做,却想起阿绥在槐树前灿烂的笑,于是突然想在阿绥的坟前种上槐树,她若见到槐花,一定会开心吧?他遍寻钟山,终于在山脚处寻到了一棵槐树,他将槐树连根拔起,准备抱回阿绥的墓前种上。
恰好此日乘黄又来,他去了阿绥的墓前和小鼓的洞穴都找不到烛阴,心中不禁有些担心,正担心着,却见烛阴扛着一棵开满小白花的树飞了过来,于是松了口气,想问烛阴为何扛着一棵树,却想他一定不会回答自己,还是不问为妙。
“你会做槐花馒头吗?”烛阴说。
乘黄瞪大眼睛,想不到烛阴竟然开口问他,虽然他并不知槐花馒头是何物,但还是硬撑着点了点头,“当然会做了!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
乘黄迅如闪电,在他们三人之中速度最快,他到凡间寻得了槐花馒头,将它们带回钟山交给了烛阴,烛阴拿起其中一个咬了一口,满口香甜,就像是阿绥说起槐花馒头时的笑容。
“烛阴,你真的不再出钟山了吗?”乘黄趁机问,“我跟煌都很需要你。”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再参与外面的纷乱。”烛阴将槐花馒头放在阿绥的墓前,手指轻抚着墓碑上阿绥二字,淡淡地说着。
“好吧。”乘黄虽然落寞,但也庆幸,今日好歹与他说上了话,以后也会渐渐变好吧,“那我先走了。”
走之前,乘黄转头看着茅草屋本来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了茅草屋,可乘黄知道,那座茅草屋现在就坐落在烛阴的心上,如池之于鱼,笼之于鸟,囚禁着他的心。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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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不饮、不食、不息。风雨是谒。
——壹——
乘黄如往常一样至钟山探视已经沉睡了千年之久的老友——烛阴。当年镜花之劫后,煌与犼不知所踪,烛阴为保护他负伤沉睡,洪荒浩大,但如今无此两友在旁共赏,心中竟如此仄塞。思及此处,乘黄不由叹了口气,对躺在石床上的烛阴说道:“你天生好战,今天你若能起来,我就陪你打个痛快,如何?”
话音刚落,烛阴放在内侧的左手竟然动了一下,乘黄心中大动,连忙起身,死死地盯着烛阴的左手,期望它能再动一下,却不想他竟在那只左手下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头,乘黄拨开烛阴的左手,那颗头慢慢地抬起来,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乘黄愣了愣,钟山上怎么会有一个人类小孩?
“小孩,你在这儿做什么?”乘黄问。
“村长说,让我在这儿等着让钟山大神吃。”小孩怯怯地说。
乘黄听闻,顿觉无言,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人类献祭的陋俗竟然还未改变,难道他们以为创世神人将他们创造出来是为了当粮食吗?
“可是钟山大神是不吃东西的。”乘黄好心地说。
“钟山大神不吃东西吗?”小孩的眼神顿时变得比她的脸还晦暗。
“嗯,你快回你父母身边吧。”
小孩摇了摇头,“我的父母被妖兽吃了,村长说如果不让钟山大神吃掉我,妖兽就会把全村的人都吃掉,我不能回去的。”
说到妖兽,乘黄近日也感觉到熟悉的邪气,只怕犼就快要出现了,只是钟山因烛阴之名向来为众妖兽敬畏,而且他每次来钟山时,都有烛阴深厚如泽的灵气缭绕,所以他也无从感知钟山之下的妖兽之祸,如今既知好友管辖之境有乱,自然该替他治祸平乱。
“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杀了那些妖兽再来接你回村。”乘黄说完便飞身离去。
小孩一听他能除妖,满心以为他便是钟山大神,慌忙追上去,叫着:“钟山大神,您吃了我再去吧!”
只是乘黄迅驰如雷电,一瞬之间已飞出百里之外,哪里还听得到她的叫声,忽然间天地昏暗,电闪雷鸣,眼看暴雨将至,小孩胆战心惊地回身,想缩回自己之前待的地方,却看见黑暗中两只赤红的珠子浮在半空,看起来妖异又美丽,小孩呆呆地站在原地,仰望着那两点赤红,一道闪电闪下的瞬间,她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双眼睛,而眼睛的主人用低沉的声音问她:“吃了谁?”
——贰——
已经是第三天了,小孩掰着指头算。自从那个红眼睛的人出现,且得知她要把自己献祭给钟山大神后,他就把她扔进了一座池子里,扔她进池子时他说:“脏兮兮的一根杆,有什么可吃的。”
这几天,小孩每天都跳进池子里洗澡,她一边给自己编着头发,一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心想:现在应该算干净了吧,这样钟山大神大概就愿意把我吃掉了。随后,她像往常一样在林子里捕了几只小鸟,放进自己编织的草笼里,准备烧熟了果腹。正在生火时,她突然想不知道钟山大神喜欢吃什么口味,是直接生吞了呢?还是像自己一样用火烤一烤烤熟了再吃呢?但是手指被火苗燎到时可疼了,如果烧到全身岂不要疼死?于是默默地希望钟山大神喜欢生吞,一口被吞下去大概是不会疼的。可万一,钟山大神就喜欢烧烤呢?她看着窜动的火苗,再看着在草笼里惊慌地扑棱翅膀,胡蹦乱跳的小鸟,一时之间有些心疼,自己拿火烧它们时,它们也会觉得疼吧?
“你们飞去吧。”小孩提起草笼的门,对笼子里的小鸟说。
小鸟们一见笼门打开,都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冲而出,转眼间已不见踪迹,小孩摸了摸扁下去的肚子,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
“放了它们,你吃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孩转身一看,果然是那个红眼睛的人。
小孩左看右看,看到树上结了一些果子,于是笑道,“我可以吃这些果子。”
红眼睛的人没有回答,只盯着她,小孩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一动也不敢动,良久才听到他说:“你这头发编得倒不错。”
小孩闻言褪去了紧张,看着他披散的黑发,笑着说:“我娘教我编发,我爹教我编草笼,我把这两个手艺合了一下,你也觉得这样编头发好看吗?”
但是红眼睛的人只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就转身走了,小孩快步跟上,朝他的背影大声喊着:“我帮你编头发吧!”
——叁——
山中岁月静谧,日升月落不知过了多少昼夜寒暑,除了乘黄偶尔会来,这空寂的钟山上只有他们二人。阿绥跪立在烛阴身后,用骨梳细致地梳着他的黑发,他的头发一直都是滑滑的,摸起来就像是滑手的鱼儿,铜镜中的他还是如自己初见他一样,可自己却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的手渐渐地变大,现在已经可以一把握完他的头发了。
阿绥,是烛阴昨天才给她起的名字,起名字时,他还念了一句话,她虽然不懂却硬生生地记了下来: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而烛阴就是那个红眼睛的人,他也是钟山之神,而被自己误认为是钟山大神的人,其实是烛阴的好友,这是很久之前在乘黄除妖回来后,她才得知的。乘黄回来那天,烛阴与他谈了许久,而阿绥就在山穴外安静地等着,不知道为什么得知烛阴是钟山之神后,她竟然有些欢喜,之前村长将她献祭给钟山之神,她虽为了村中一直照顾自己的村民答应了,但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是破了个洞,可现在若要烛阴吃掉她,她就觉得那个洞像是被补了起来,十分完满。只是,烛阴与乘黄谈完后,她看着烛阴的脸觉得似乎有些阴沉。
而且日复一日,春花秋月匆匆而逝,烛阴一直都没有提要吃她这件事。
“咳咳......”阿绥以袖掩面轻咳了两声,烛阴回头看着她有些瘦弱的侧脸,徒显着一双大眼睛,于是轻轻地皱了皱眉。
阿绥给他编完头发后,烛阴站起身,用他一贯低沉的声音说:“我出去一下。”
“好。”无论他说什么,阿绥回应他的永远只有这么一个答案,如果他看向她,她就会朝他微笑,只是不像以前那么生动,烛阴垂首看她,她果然抬起头朝他笑着。
烛阴走后,阿绥也给自己编起了头发,她用骨梳上残留着的烛阴的几缕头发绑在自己的头发上,他的头发漆黑有光泽,衬得她的头发更加枯黄,但她心中却十分欢喜。编好头发后,她便提着自己编的篮子到山林中采些野果野菜,虽然乘黄曾说钟山之神是不吃东西的,但每次她摘的野果烤的野菜,烛阴都会吃上一些。只是今天她将野菜烤好之后,烛阴还没回来。
日渐西沉,星幕将至,阿绥站在山穴外张望,忽见一个黑影从夕阳处飞来,黑影渐近,她逐渐看清黑影身上的熟悉的红衣,漆黑亮泽的发似乎也被夕阳染成了红色,她跑上前几步,欢喜地叫着:“烛阴!”
烛阴看到她向自己而来,双眸一动,看着她倒映着夕阳和自己的眼眸,就如很久以前生动,也不禁微微一笑,落在她面前,抚了抚她的头发,不知不觉她已经长高了许多,再看她的发尾绑着自己的黑发,心中杂然,他对自己的黑发十分厌恶,因为黑发是他灵力变弱的象征,可她每次为自己束发时都珍而重之,现在又用他的头发绑发,似乎让他对黑发的厌恶少了许多。
“你瞧。”烛阴一挥手,山穴外一座小屋拔地而起,阿绥一双大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这座小屋竟与爹爹盖的一模一样!她拉着烛阴迫不及待地走进去,里面的陈设竟也是一样,她晃着烛阴的胳膊指着一处说:“这是爹爹和娘睡的地方,那旁边的小榻是爹爹专门给我做的,爹爹和娘说,妖兽来的时候,我们离得近,他们就能保护我了......”
烛阴听她声音渐渐有异,俯身一看,看见她的眼泪顺着瘦弱的脸流了下来,几乎是想也没想,他的手抚在她的脸上,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他以为她看到以前的家会开心,会变回从前那种生动的模样,也许是自己想错了,正想把这座小屋移走,却听到她说:“真好,就像是回到了爹娘的身边,烛阴,谢谢你。”说完,阿绥转身紧紧地抱住他,烛阴正欲施法的手僵在半空,但很快就被怀中的温暖融化,也将阿绥搂在怀中,两人紧紧相依。
——肆——
小屋里,烛阴躺在床榻上还在沉睡,他的一头红发铺满了床头,阿绥趴在他身边,将他的红发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的手指上,随后又想起爹娘曾说过结发同心,于是摸出一缕自己的头发跟烛阴的红发编在一起,一边编一边想着:烛阴的头发不管是黑色还是红色都是那么好看。自那天傍晚烛阴在夕阳下归来,他的头发就似染上了夕阳晚霞的颜色,头上还长出了两根犄角,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乘黄上次来时看到他的红发和犄角也十分惊奇,还说:“煌说的果然不错,心中若有情,就会更有力量。”说着,乘黄还朝阿绥看了一眼。
“编好了吗?”烛阴本就低沉的声音夹着初醒的鼻音,让阿绥听得半身麻酥,再想到结发同心的意思,一瞬间羞红了脸,撇过头不敢看他,烛阴伸手将她揽在自己身上,让她伏在自己的胸口,抚摸着她的头发,已经比以前顺滑了许多,他顺手握起两人编在一起的头发,深知她的心意,轻轻地笑着。
今日,阿绥没有如往日那样为烛阴编发,两人的头发就那样一直编在一起,烛阴牵着她的手,走到山穴深处的一汪池水前施以灵力,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从水中升起,烛阴伸手握住碧玉,化手为爪,在碧玉上刻下‘阿绥’和‘烛阴’四个字,然后划破手指将血滴在碧玉上,阿绥也咬破手指学着他的样子在碧玉上滴上自己的血。两人的血在字迹的沟壑中流动交融,最后渗入碧玉之中,像一条红色的丝线缠着两人的名字。
烛阴将碧玉变小化作玉吊坠挂在阿绥的脖子上,“我们永远在一起。”
阿绥点点头,满脸红晕地笑着。烛阴将头发幻化成黑色,携着她的手,带她下了山,这是她来到钟山后第一次下山,烛阴带她回到她曾经居住的地方,也许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吧,村中竟无一人识得长大后的她了,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执着自己的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就算大家都忘了她,只要能一直待在烛阴的身边也没有什么遗憾。
“还想去什么地方?”烛阴问她。
“我想去看看爹娘。”
爹娘的坟茔曾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如今再去,发现当年种下得小槐树已经长得粗壮了许多,正是暮春时节,白色槐花一串串地垂下,散发着甜香,阿绥小跑过去,踮脚摘下一串,回头笑着对烛阴说:“以前娘总是会给我做槐花馒头。”
烛阴也回以一笑。
然而下一刻,阿绥却干呕起来,烛阴飞身上前揽住她,握住她的手想用灵力让她舒服一些,但是却在她体内感受到另一股灵力,正疑惑着阿绥身为凡人怎么会有灵力,一个老婆婆突然走过来说:“哎呀,男人都靠不住,媳妇儿有喜了怎么能带来坟地呢?不是自找晦气吗!”
“游洗?”烛阴呆愣地看着阿绥,还想着此处无水如何游洗?
阿绥红了脸,知道烛阴不懂这些民间俗语,于是低声道,“就是......我们有孩子了......”
烛阴细细地听完后,紧紧地握住阿绥的手,声音颤抖,“我们有孩子了?”
“哼,娶了媳妇儿连这些事儿都不知道?我家老头子倒比你靠得住!”老婆婆说着,朝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坟包走了过去。
回到钟山后,烛阴以手覆在阿绥的腹部,闭目用灵力探知其中,果然有一颗小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他抬头惊喜地看着阿绥,“我听到他的心跳了,就像有人在敲鼓一样!”说着,用另一只手覆在阿绥耳边,让她也听一听孩子的心跳。
“真的!真的是敲鼓的声音。”阿绥也喜悦地舒展开眉眼,“那我们就叫他小鼓吧。”
“好。”
——伍——
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就如烛阴初醒的那一天,可偏偏烛阴不在自己身边。阿绥坐在榻上,一手抚着已经隆起的腹部,一手还抓着正在为小鼓做的衣裳。她娘去世的时候她还小,还没有学会缝衣,她跟上次在坟地遇到的老婆婆学了些,但也只是粗通皮毛,针总是会往自己手上扎,惊雷不时炸下,更是让她胆战心惊。
三天前,乘黄来寻烛阴,说是发现了他们的好友煌的气息,只是气息四散,难以辨别位置,所以乘黄来找烛阴帮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觉得乘黄看着她隆起的腹部,眼神里似乎有些忧虑。其实她也很忧虑,自从她上次下山后心中就有隐隐的不安,在钟山上,朝暮只与烛阴相处,岁月不在烛阴身上流逝,让她错误地以为岁月似乎没有流逝,可村里的大家都不认得她了,而且看到上山前尚且硬朗的村长已经满头白发,难以自行,她恍觉: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烛阴说他们要永远在一起,可她不知道烛阴的永远会有多久,她只知道,她的永远只是烛阴生命中短短的一瞬。可是当想起烛阴离开时,温柔地说让她等他回来,他会给自己一个礼物,心中就涌起暖热。
“小鼓,你流着你爹爹的血,一定会像他一样长久地活着吧?如果娘没办法陪你爹爹到永远,那你就要替娘陪你爹爹,好吗?”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卷着落叶砂石吹开了窗户,阿绥一手护着肚子,一手遮着面目,想要过去关窗,但一张陌生的脸孔突然出现在窗前,白发碧睛黑衣,周身隐现着青光,散发着黑气,看起来极为可怖,他看着阿绥歪了歪头,眯着眼睛道:“人类?”
阿绥不敢作声,那人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又看向阿绥,说道:“虽然多了一座茅草屋,但确实是钟山无疑,你说,烛阴在哪。”
“烛阴......”听到熟悉的名字,阿绥心中稍安,她一边缓缓后退一边摇头说:“他不在钟山......”
“唰”地一声,茅草屋的顶被掀翻下去,阿绥吓得倒在地上惊叫着,却盖不住那人的怒吼,“他的灵气就在此处,区区人类怎敢欺瞒本座!说!烛阴在哪!”
阿绥恐惧地抬头看着他,只见他一双碧睛闪着寒冷凛冽的光,让她战栗不已,可她只能忍着眼泪不住地摇头,颤抖重复地说着:“烛阴不在......他不在......”
那人一把将小屋的墙掰开走向阿绥,蹲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初时他尚有些疑惑地看着阿绥,最后突然狂笑不止,“堂堂钟山之神,竟与人类有肌肤之亲,人类,你可知你生下这个孩子的代价是什么?”
阿绥摇摇头。
“这个孩子继承了烛阴的神力,区区人类怎能承受如此大的神力,若你将他生下,那么代价就是你的命......”
阿绥脑中一阵嗡鸣,那个人又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只见他想要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本能地后退着,那人一把抓住阿绥的肩膀,迫使她定在原地,盯着她的双眼说:“本座可是为你好,若本座此时将这孩子的神力吸收,那么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了,只是有可能生出来的时候就死了吧。”
“不......不......”阿绥挣扎着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却徒劳无功,她只是区区一个人类,她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小鼓。
霎时间,阿绥的腹部一阵金光大作,她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正从自己的腹中被剥离,替代的是深渊般的冰凉。
“犼!”
意识模糊之际,阿绥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想:真像烛阴的声音啊。可她拼命去听,却怎么也听不真切,她拼命睁眼去看,却只看到一片如雪苍茫的白地,最后又化作一团漆黑。
——陆——
“烛阴,犼先我一步现世已是不妙,他还吸收了小鼓的神力,若你此时将自己的神力卸去一半凝成神珠救她,那我们对上犼,就是必输之战了。”
“是啊,烛阴,你听煌的,你这么强大的神力怎可束缚在这一人身上,犼如今现世,将会有万民受难,想想他们吧......”
“烛阴......”
“煌,你不必再说了,卸与她一半神力助她登仙早在我构想之内,若不是去寻你,她现在已经登仙了,而不是全身冰冷脸色苍白地躺在这里!“
阿绥躺在床上,想捂住耳朵,因为她觉得好吵,还有好几个人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啊晃,晃得她眼睛疼,她又想遮住眼睛,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儿,她有些害怕了,努力地睁着眼睛想看清是怎么回事,却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层浓厚的雾。
“她醒了。”一个人说。
“阿绥!”是烛阴的声音,阿绥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因为烛阴正握着她的手,那是她周身唯一的热量来源。
“犼那个家伙,竟然......”这个是乘黄的声音,可是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阿绥想起自己昏迷前听到一个人在喊犼这个字,想必那个白发碧睛的陌生人就是犼吧。
“你们出去吧。”烛阴冷冷地说。
脚步声渐远,阿绥觉得周遭清静了许多,眼前的身影也只剩下一个,她知道是烛阴,但是因为看不到,所以想要伸手想要去摸一摸他的脸,烛阴将脸凑向她的手,神色苦痛,好在她看不见。但是阿绥却笑着说:“还好,小鼓还在,我还能听到他像敲鼓一样的心跳,烛阴,你也听听吧。”
“嗯......”烛阴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应着,可神色却更加苦痛,如果他跟阿绥说,他在她和孩子之间选择了她,她会作何反应呢?
“咚咚......咚咚......咚......”烛阴能感受到小鼓的心跳声越来越弱,却不忍跟阿绥说出实情,只能应和着她说,他也听到了,小鼓的心跳就像以前一样好听。
“烛阴,你的永远我陪不了了,可那个人说小鼓继承了你的神力,小鼓可以替我陪你对不对?”阿绥紧紧地握住烛阴的手,眼泪从眼眶划出。
烛阴心中大恸,将阿绥搂入自己怀中紧紧抱着,“不会的,你要永远陪着我,谁都不能代替你!”
“以前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可烛阴,这一次听我的吧,就让小鼓替我陪着你吧,他一定会像你一样厉害,对不对?”阿绥推着烛阴的胸膛,像往常一样仰头看他,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阿绥......”烛阴抓着她的肩膀,声音颤抖。阿绥眯着眼睛,可眼前的轮廓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她伏在烛阴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温度,闭上眼睛不再想去看,不再想去听,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这么定了吧,“烛阴,我累了,让小鼓替我活下去吧......”
“阿绥?”怀中的人再无动静,烛阴垂首看着她静谧却苍白的脸,胸膛是一阵强似一阵的绞痛,“阿绥!”
他发了疯似地往阿绥身上注入灵气,但没有任何作用,所有的灵气都逆反了他的意思集中在了阿绥的腹部,小鼓的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强烈,烛阴目眦欲裂,想要将小鼓从阿绥的身上剥离出来,正欲动手却被闯进来的煌制止了,“你清醒一些!她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灵力自动转到小鼓身上,已经说明了她的遗志,你若将小鼓剥离出来,让她如何瞑目!”
烛阴愣在原地,感受着最后一丝温度从阿绥的身上抽离,闭目泪流,当他再次睁开眼,看到阿绥脖子上的吊坠闪着盈盈的红光,两人的血丝又一次在碧玉中游动,两条血丝最后融合为一条。
“小鼓是你们两人的血脉,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证明。”煌垂下眼眸,说完后转身离开。
——柒——
“煌和他的九子正在跟犼和四凶兽恶斗,你真的不去帮忙?”自阿绥逝去犼,这已经是乘黄不知道第多少次来钟山了,可无论他说什么,烛阴总是沉默不答,而且一步也不踏出钟山。若来钟山,只消去两个地方就能找到烛阴,一个是阿绥的墓前,一个是小鼓沉睡的洞穴中。但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静静地坐在阿绥的墓前。
乘黄叹了口气,说:“烛阴,我等你走出钟山的那一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钟山之外,战事纷繁,钟山之内,一片寂然。
“阿绥,若我当时没有离开钟山,你现在是不是还陪在我身边?我恨过犼,恨过乘黄,恨过煌,可最后我最恨的是我自己,若我先助你登仙后再离开,该有多好......”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白色的小花落在烛阴的掌心,他细嗅其味,想起这种花他曾与阿绥一起见过,阿绥说这是槐花,她的娘亲会给她做槐花馒头吃,他不知道槐花馒头怎么做,却想起阿绥在槐树前灿烂的笑,于是突然想在阿绥的坟前种上槐树,她若见到槐花,一定会开心吧?他遍寻钟山,终于在山脚处寻到了一棵槐树,他将槐树连根拔起,准备抱回阿绥的墓前种上。
恰好此日乘黄又来,他去了阿绥的墓前和小鼓的洞穴都找不到烛阴,心中不禁有些担心,正担心着,却见烛阴扛着一棵开满小白花的树飞了过来,于是松了口气,想问烛阴为何扛着一棵树,却想他一定不会回答自己,还是不问为妙。
“你会做槐花馒头吗?”烛阴说。
乘黄瞪大眼睛,想不到烛阴竟然开口问他,虽然他并不知槐花馒头是何物,但还是硬撑着点了点头,“当然会做了!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
乘黄迅如闪电,在他们三人之中速度最快,他到凡间寻得了槐花馒头,将它们带回钟山交给了烛阴,烛阴拿起其中一个咬了一口,满口香甜,就像是阿绥说起槐花馒头时的笑容。
“烛阴,你真的不再出钟山了吗?”乘黄趁机问,“我跟煌都很需要你。”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再参与外面的纷乱。”烛阴将槐花馒头放在阿绥的墓前,手指轻抚着墓碑上阿绥二字,淡淡地说着。
“好吧。”乘黄虽然落寞,但也庆幸,今日好歹与他说上了话,以后也会渐渐变好吧,“那我先走了。”
走之前,乘黄转头看着茅草屋本来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了茅草屋,可乘黄知道,那座茅草屋现在就坐落在烛阴的心上,如池之于鱼,笼之于鸟,囚禁着他的心。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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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有千古,横有八荒
在远古,水蓝色星球尚未划分国度,凡是生灵所至之地统称大荒。
混沌未分,鸿蒙不辨
而在两大先祖煌、犼渐生嫌隙后,“终焉之战”不可避免的爆发了,万物万灵皆被席卷其中,一时万物皆枯,生灵涂炭。
繁华之下,暗流涌动
就在先祖沉睡千年之后,大荒也逐渐恢复其往昔盛荣,而在繁华之下,又是潜藏的危险和不为人知的秘密。
在连绵群峰之中,有座小城,名曰小隐,取意小隐隐于野。
但就在这个再平常不过的小城里,却发生了一件又一件不同寻常的事。
一天,一名貌美的女子在溪边练习祭祀之术,身穿黑紫色长衣,腰间束有紫金束带,只见淡紫色的流光环绕于她。
一时风过林梢,零叶飘转,温润的风缓缓吹过,只能窥见小城的静谧。
霎时,金色双眸缓缓睁开,虽凌厉但又有着小城少女的灵气。只见,双眸中带有些许疑惑与温润,只见一小孩被包在棉油布里顺着小溪缓缓流下,小孩安详的睡颜,柔软了她的内心。
若干年后的一天,少女的容颜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但小孩已然成长为英姿飒爽的少年,充满了朝气。
少女名叫巫礼,属十巫之一,拥有祭祀之力,容颜永驻。
小孩名叫黄龙,为煌之龙子,拥有不可估计的力量。
……(全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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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诉]
1.
“龙生九子不是龙!”
“扯淡!”
黄龙望望他们,把嘴里叼着的狗尾草吐了出来,起身向他们走去。
“小方、小泽,哥哥可能要出去一段时间,乖乖听话哦!”说着摸了摸他们的脑袋。
“呜……哥哥要去哪?”小泽提溜着大眼睛不舍地问道,旁边小泽唆了唆手指,同样期待地望着他。
黄龙的另一只手也摸了摸小方的脑袋,抬头望向远处。远处是青绿色的草地和高低错落的房屋。这里是小隐村,是他生活了十九年的故乡,是…很多故事真正的开端。
“哥哥要去拯救世界啦!哥哥当了大英雄回来,你们就是小英雄啦!”
“嗯……那好吧。不过,哥哥得保证一定要回来啊!”
“好,我保证,一定会回来的!走吧,该回家了。阿嬢该担心了。”
2.
“小龙,你…去吧,你是不是不放心?没事儿,这里有我和你隐叔,你就放心去吧,小方和小泽也会听话的。”
“阿嬢,我没说不去,您不用担心。家里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其他的交给您和隐叔叔我也放心。”
“你……哎,好吧。你生来不属于这里,去吧,外面终会有你的一席天地的。你放心去,身后有我们。对了,你和小倩他们说了么…”
“我正要去说的。他们知道了应该会怪我的吧!”黄龙苦笑了一下。
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清丽的女声:“呦呵!要走也不和我们说一声,胆子大了嘛!”
黄龙转身一看,小萝莉、小眼镜、小霸王和小冰块齐刷刷地站成一排。
三天前
一觉醒来…不太对啊,哦~原来不是自然醒。眼前这位…呃……怪异大叔,银白色的头发中夹杂着蓝色与红色的…呃…杂毛。
“我是毕方。”大叔一甩黑色暗底金文披风,一只手搭在桌上,另一只手到现在也没见露出过。还有,怪异大叔只露半边脸,袍子也一边长一边短……似乎对“半”有种莫名的执念。
“你得离开这儿。跟我走。”
“你是煌龙之子。”
三句话,就决定了黄龙及其身边人的命运。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黄龙直犯嘀咕,再一看,毕方消失了。屋里空荡荡的,桌子上留下了一只手环。
黄龙摸了摸腕上的手环,问道:“都准备好了吗?”小萝莉、小眼镜和小霸王吃力地背着两个大包,小冰块则两手空空。众人望向她,她一摊手:“空间储物囊。”
小萝莉、小眼镜、小霸王:……
黄龙恰时打破了气氛:“该走了。”
说着,手中手环闪出一道黄光,一辆蜥蜴列车就出现在眼前。
“走喽!”小霸王拖着他的大包袱抢先上了车。
少年将踏上属于他们的山海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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