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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寻一路山海 枕一世镜花 有奖征集大赛》  第1章

网友:白鹤眠 打分:2 [2020-08-25 01:42:59]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不饮、不食、不息。风雨是谒。
——壹——
乘黄如往常一样至钟山探视已经沉睡了千年之久的老友——烛阴。当年镜花之劫后,煌与犼不知所踪,烛阴为保护他负伤沉睡,洪荒浩大,但如今无此两友在旁共赏,心中竟如此仄塞。思及此处,乘黄不由叹了口气,对躺在石床上的烛阴说道:“你天生好战,今天你若能起来,我就陪你打个痛快,如何?”
话音刚落,烛阴放在内侧的左手竟然动了一下,乘黄心中大动,连忙起身,死死地盯着烛阴的左手,期望它能再动一下,却不想他竟在那只左手下看到了一个毛茸茸的头,乘黄拨开烛阴的左手,那颗头慢慢地抬起来,露出了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乘黄愣了愣,钟山上怎么会有一个人类小孩?
“小孩,你在这儿做什么?”乘黄问。
“村长说,让我在这儿等着让钟山大神吃。”小孩怯怯地说。
乘黄听闻,顿觉无言,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人类献祭的陋俗竟然还未改变,难道他们以为创世神人将他们创造出来是为了当粮食吗?
“可是钟山大神是不吃东西的。”乘黄好心地说。
“钟山大神不吃东西吗?”小孩的眼神顿时变得比她的脸还晦暗。
“嗯,你快回你父母身边吧。”
小孩摇了摇头,“我的父母被妖兽吃了,村长说如果不让钟山大神吃掉我,妖兽就会把全村的人都吃掉,我不能回去的。”
说到妖兽,乘黄近日也感觉到熟悉的邪气,只怕犼就快要出现了,只是钟山因烛阴之名向来为众妖兽敬畏,而且他每次来钟山时,都有烛阴深厚如泽的灵气缭绕,所以他也无从感知钟山之下的妖兽之祸,如今既知好友管辖之境有乱,自然该替他治祸平乱。
“你且在这儿等着,我去杀了那些妖兽再来接你回村。”乘黄说完便飞身离去。
小孩一听他能除妖,满心以为他便是钟山大神,慌忙追上去,叫着:“钟山大神,您吃了我再去吧!”
只是乘黄迅驰如雷电,一瞬之间已飞出百里之外,哪里还听得到她的叫声,忽然间天地昏暗,电闪雷鸣,眼看暴雨将至,小孩胆战心惊地回身,想缩回自己之前待的地方,却看见黑暗中两只赤红的珠子浮在半空,看起来妖异又美丽,小孩呆呆地站在原地,仰望着那两点赤红,一道闪电闪下的瞬间,她才看清原来那是一双眼睛,而眼睛的主人用低沉的声音问她:“吃了谁?”
——贰——
已经是第三天了,小孩掰着指头算。自从那个红眼睛的人出现,且得知她要把自己献祭给钟山大神后,他就把她扔进了一座池子里,扔她进池子时他说:“脏兮兮的一根杆,有什么可吃的。”
这几天,小孩每天都跳进池子里洗澡,她一边给自己编着头发,一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心想:现在应该算干净了吧,这样钟山大神大概就愿意把我吃掉了。随后,她像往常一样在林子里捕了几只小鸟,放进自己编织的草笼里,准备烧熟了果腹。正在生火时,她突然想不知道钟山大神喜欢吃什么口味,是直接生吞了呢?还是像自己一样用火烤一烤烤熟了再吃呢?但是手指被火苗燎到时可疼了,如果烧到全身岂不要疼死?于是默默地希望钟山大神喜欢生吞,一口被吞下去大概是不会疼的。可万一,钟山大神就喜欢烧烤呢?她看着窜动的火苗,再看着在草笼里惊慌地扑棱翅膀,胡蹦乱跳的小鸟,一时之间有些心疼,自己拿火烧它们时,它们也会觉得疼吧?
“你们飞去吧。”小孩提起草笼的门,对笼子里的小鸟说。
小鸟们一见笼门打开,都如离弦之箭一般直冲而出,转眼间已不见踪迹,小孩摸了摸扁下去的肚子,肚子也十分配合地咕咕叫了几声。
“放了它们,你吃什么?”背后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小孩转身一看,果然是那个红眼睛的人。
小孩左看右看,看到树上结了一些果子,于是笑道,“我可以吃这些果子。”
红眼睛的人没有回答,只盯着她,小孩被他看得有些紧张,一动也不敢动,良久才听到他说:“你这头发编得倒不错。”
小孩闻言褪去了紧张,看着他披散的黑发,笑着说:“我娘教我编发,我爹教我编草笼,我把这两个手艺合了一下,你也觉得这样编头发好看吗?”
但是红眼睛的人只眯着眼睛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她就转身走了,小孩快步跟上,朝他的背影大声喊着:“我帮你编头发吧!”
——叁——
山中岁月静谧,日升月落不知过了多少昼夜寒暑,除了乘黄偶尔会来,这空寂的钟山上只有他们二人。阿绥跪立在烛阴身后,用骨梳细致地梳着他的黑发,他的头发一直都是滑滑的,摸起来就像是滑手的鱼儿,铜镜中的他还是如自己初见他一样,可自己却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她的手渐渐地变大,现在已经可以一把握完他的头发了。
阿绥,是烛阴昨天才给她起的名字,起名字时,他还念了一句话,她虽然不懂却硬生生地记了下来: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而烛阴就是那个红眼睛的人,他也是钟山之神,而被自己误认为是钟山大神的人,其实是烛阴的好友,这是很久之前在乘黄除妖回来后,她才得知的。乘黄回来那天,烛阴与他谈了许久,而阿绥就在山穴外安静地等着,不知道为什么得知烛阴是钟山之神后,她竟然有些欢喜,之前村长将她献祭给钟山之神,她虽为了村中一直照顾自己的村民答应了,但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就像是破了个洞,可现在若要烛阴吃掉她,她就觉得那个洞像是被补了起来,十分完满。只是,烛阴与乘黄谈完后,她看着烛阴的脸觉得似乎有些阴沉。
而且日复一日,春花秋月匆匆而逝,烛阴一直都没有提要吃她这件事。
“咳咳......”阿绥以袖掩面轻咳了两声,烛阴回头看着她有些瘦弱的侧脸,徒显着一双大眼睛,于是轻轻地皱了皱眉。
阿绥给他编完头发后,烛阴站起身,用他一贯低沉的声音说:“我出去一下。”
“好。”无论他说什么,阿绥回应他的永远只有这么一个答案,如果他看向她,她就会朝他微笑,只是不像以前那么生动,烛阴垂首看她,她果然抬起头朝他笑着。
烛阴走后,阿绥也给自己编起了头发,她用骨梳上残留着的烛阴的几缕头发绑在自己的头发上,他的头发漆黑有光泽,衬得她的头发更加枯黄,但她心中却十分欢喜。编好头发后,她便提着自己编的篮子到山林中采些野果野菜,虽然乘黄曾说钟山之神是不吃东西的,但每次她摘的野果烤的野菜,烛阴都会吃上一些。只是今天她将野菜烤好之后,烛阴还没回来。
日渐西沉,星幕将至,阿绥站在山穴外张望,忽见一个黑影从夕阳处飞来,黑影渐近,她逐渐看清黑影身上的熟悉的红衣,漆黑亮泽的发似乎也被夕阳染成了红色,她跑上前几步,欢喜地叫着:“烛阴!”
烛阴看到她向自己而来,双眸一动,看着她倒映着夕阳和自己的眼眸,就如很久以前生动,也不禁微微一笑,落在她面前,抚了抚她的头发,不知不觉她已经长高了许多,再看她的发尾绑着自己的黑发,心中杂然,他对自己的黑发十分厌恶,因为黑发是他灵力变弱的象征,可她每次为自己束发时都珍而重之,现在又用他的头发绑发,似乎让他对黑发的厌恶少了许多。
“你瞧。”烛阴一挥手,山穴外一座小屋拔地而起,阿绥一双大眼睛又惊又喜地看着:这座小屋竟与爹爹盖的一模一样!她拉着烛阴迫不及待地走进去,里面的陈设竟也是一样,她晃着烛阴的胳膊指着一处说:“这是爹爹和娘睡的地方,那旁边的小榻是爹爹专门给我做的,爹爹和娘说,妖兽来的时候,我们离得近,他们就能保护我了......”
烛阴听她声音渐渐有异,俯身一看,看见她的眼泪顺着瘦弱的脸流了下来,几乎是想也没想,他的手抚在她的脸上,轻柔地为她拭去眼泪,他以为她看到以前的家会开心,会变回从前那种生动的模样,也许是自己想错了,正想把这座小屋移走,却听到她说:“真好,就像是回到了爹娘的身边,烛阴,谢谢你。”说完,阿绥转身紧紧地抱住他,烛阴正欲施法的手僵在半空,但很快就被怀中的温暖融化,也将阿绥搂在怀中,两人紧紧相依。
——肆——
小屋里,烛阴躺在床榻上还在沉睡,他的一头红发铺满了床头,阿绥趴在他身边,将他的红发一圈一圈地缠在自己的手指上,随后又想起爹娘曾说过结发同心,于是摸出一缕自己的头发跟烛阴的红发编在一起,一边编一边想着:烛阴的头发不管是黑色还是红色都是那么好看。自那天傍晚烛阴在夕阳下归来,他的头发就似染上了夕阳晚霞的颜色,头上还长出了两根犄角,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许多,乘黄上次来时看到他的红发和犄角也十分惊奇,还说:“煌说的果然不错,心中若有情,就会更有力量。”说着,乘黄还朝阿绥看了一眼。
“编好了吗?”烛阴本就低沉的声音夹着初醒的鼻音,让阿绥听得半身麻酥,再想到结发同心的意思,一瞬间羞红了脸,撇过头不敢看他,烛阴伸手将她揽在自己身上,让她伏在自己的胸口,抚摸着她的头发,已经比以前顺滑了许多,他顺手握起两人编在一起的头发,深知她的心意,轻轻地笑着。
今日,阿绥没有如往日那样为烛阴编发,两人的头发就那样一直编在一起,烛阴牵着她的手,走到山穴深处的一汪池水前施以灵力,一块晶莹剔透的碧玉从水中升起,烛阴伸手握住碧玉,化手为爪,在碧玉上刻下‘阿绥’和‘烛阴’四个字,然后划破手指将血滴在碧玉上,阿绥也咬破手指学着他的样子在碧玉上滴上自己的血。两人的血在字迹的沟壑中流动交融,最后渗入碧玉之中,像一条红色的丝线缠着两人的名字。
烛阴将碧玉变小化作玉吊坠挂在阿绥的脖子上,“我们永远在一起。”
阿绥点点头,满脸红晕地笑着。烛阴将头发幻化成黑色,携着她的手,带她下了山,这是她来到钟山后第一次下山,烛阴带她回到她曾经居住的地方,也许真的是女大十八变吧,村中竟无一人识得长大后的她了,心中虽然有些失落,但执着自己的那只手温暖而有力,就算大家都忘了她,只要能一直待在烛阴的身边也没有什么遗憾。
“还想去什么地方?”烛阴问她。
“我想去看看爹娘。”
爹娘的坟茔曾是她最常去的地方,如今再去,发现当年种下得小槐树已经长得粗壮了许多,正是暮春时节,白色槐花一串串地垂下,散发着甜香,阿绥小跑过去,踮脚摘下一串,回头笑着对烛阴说:“以前娘总是会给我做槐花馒头。”
烛阴也回以一笑。
然而下一刻,阿绥却干呕起来,烛阴飞身上前揽住她,握住她的手想用灵力让她舒服一些,但是却在她体内感受到另一股灵力,正疑惑着阿绥身为凡人怎么会有灵力,一个老婆婆突然走过来说:“哎呀,男人都靠不住,媳妇儿有喜了怎么能带来坟地呢?不是自找晦气吗!”
“游洗?”烛阴呆愣地看着阿绥,还想着此处无水如何游洗?
阿绥红了脸,知道烛阴不懂这些民间俗语,于是低声道,“就是......我们有孩子了......”
烛阴细细地听完后,紧紧地握住阿绥的手,声音颤抖,“我们有孩子了?”
“哼,娶了媳妇儿连这些事儿都不知道?我家老头子倒比你靠得住!”老婆婆说着,朝前方不远处的一座坟包走了过去。
回到钟山后,烛阴以手覆在阿绥的腹部,闭目用灵力探知其中,果然有一颗小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他抬头惊喜地看着阿绥,“我听到他的心跳了,就像有人在敲鼓一样!”说着,用另一只手覆在阿绥耳边,让她也听一听孩子的心跳。
“真的!真的是敲鼓的声音。”阿绥也喜悦地舒展开眉眼,“那我们就叫他小鼓吧。”
“好。”
——伍——
电闪雷鸣,风雨大作,就如烛阴初醒的那一天,可偏偏烛阴不在自己身边。阿绥坐在榻上,一手抚着已经隆起的腹部,一手还抓着正在为小鼓做的衣裳。她娘去世的时候她还小,还没有学会缝衣,她跟上次在坟地遇到的老婆婆学了些,但也只是粗通皮毛,针总是会往自己手上扎,惊雷不时炸下,更是让她胆战心惊。
三天前,乘黄来寻烛阴,说是发现了他们的好友煌的气息,只是气息四散,难以辨别位置,所以乘黄来找烛阴帮忙,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她觉得乘黄看着她隆起的腹部,眼神里似乎有些忧虑。其实她也很忧虑,自从她上次下山后心中就有隐隐的不安,在钟山上,朝暮只与烛阴相处,岁月不在烛阴身上流逝,让她错误地以为岁月似乎没有流逝,可村里的大家都不认得她了,而且看到上山前尚且硬朗的村长已经满头白发,难以自行,她恍觉:自己有一天也会变成这样。
烛阴说他们要永远在一起,可她不知道烛阴的永远会有多久,她只知道,她的永远只是烛阴生命中短短的一瞬。可是当想起烛阴离开时,温柔地说让她等他回来,他会给自己一个礼物,心中就涌起暖热。
“小鼓,你流着你爹爹的血,一定会像他一样长久地活着吧?如果娘没办法陪你爹爹到永远,那你就要替娘陪你爹爹,好吗?”
话音刚落,一阵疾风卷着落叶砂石吹开了窗户,阿绥一手护着肚子,一手遮着面目,想要过去关窗,但一张陌生的脸孔突然出现在窗前,白发碧睛黑衣,周身隐现着青光,散发着黑气,看起来极为可怖,他看着阿绥歪了歪头,眯着眼睛道:“人类?”
阿绥不敢作声,那人朝四周看了看,最后又看向阿绥,说道:“虽然多了一座茅草屋,但确实是钟山无疑,你说,烛阴在哪。”
“烛阴......”听到熟悉的名字,阿绥心中稍安,她一边缓缓后退一边摇头说:“他不在钟山......”
“唰”地一声,茅草屋的顶被掀翻下去,阿绥吓得倒在地上惊叫着,却盖不住那人的怒吼,“他的灵气就在此处,区区人类怎敢欺瞒本座!说!烛阴在哪!”
阿绥恐惧地抬头看着他,只见他一双碧睛闪着寒冷凛冽的光,让她战栗不已,可她只能忍着眼泪不住地摇头,颤抖重复地说着:“烛阴不在......他不在......”
那人一把将小屋的墙掰开走向阿绥,蹲在她面前,目光落在她的腹部,初时他尚有些疑惑地看着阿绥,最后突然狂笑不止,“堂堂钟山之神,竟与人类有肌肤之亲,人类,你可知你生下这个孩子的代价是什么?”
阿绥摇摇头。
“这个孩子继承了烛阴的神力,区区人类怎能承受如此大的神力,若你将他生下,那么代价就是你的命......”
阿绥脑中一阵嗡鸣,那个人又说了什么她不知道,只见他想要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本能地后退着,那人一把抓住阿绥的肩膀,迫使她定在原地,盯着她的双眼说:“本座可是为你好,若本座此时将这孩子的神力吸收,那么你就可以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了,只是有可能生出来的时候就死了吧。”
“不......不......”阿绥挣扎着想要挣脱开他的束缚,却徒劳无功,她只是区区一个人类,她保护不了自己,更保护不了小鼓。
霎时间,阿绥的腹部一阵金光大作,她能感觉到一股暖流正从自己的腹中被剥离,替代的是深渊般的冰凉。
“犼!”
意识模糊之际,阿绥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她想:真像烛阴的声音啊。可她拼命去听,却怎么也听不真切,她拼命睁眼去看,却只看到一片如雪苍茫的白地,最后又化作一团漆黑。
——陆——
“烛阴,犼先我一步现世已是不妙,他还吸收了小鼓的神力,若你此时将自己的神力卸去一半凝成神珠救她,那我们对上犼,就是必输之战了。”
“是啊,烛阴,你听煌的,你这么强大的神力怎可束缚在这一人身上,犼如今现世,将会有万民受难,想想他们吧......”
“烛阴......”
“煌,你不必再说了,卸与她一半神力助她登仙早在我构想之内,若不是去寻你,她现在已经登仙了,而不是全身冰冷脸色苍白地躺在这里!“
阿绥躺在床上,想捂住耳朵,因为她觉得好吵,还有好几个人的身影一直在眼前晃啊晃,晃得她眼睛疼,她又想遮住眼睛,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在哪儿,她有些害怕了,努力地睁着眼睛想看清是怎么回事,却只看见模模糊糊的,一切都像是蒙了一层浓厚的雾。
“她醒了。”一个人说。
“阿绥!”是烛阴的声音,阿绥终于感觉到了自己的手,因为烛阴正握着她的手,那是她周身唯一的热量来源。
“犼那个家伙,竟然......”这个是乘黄的声音,可是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
阿绥想起自己昏迷前听到一个人在喊犼这个字,想必那个白发碧睛的陌生人就是犼吧。
“你们出去吧。”烛阴冷冷地说。
脚步声渐远,阿绥觉得周遭清静了许多,眼前的身影也只剩下一个,她知道是烛阴,但是因为看不到,所以想要伸手想要去摸一摸他的脸,烛阴将脸凑向她的手,神色苦痛,好在她看不见。但是阿绥却笑着说:“还好,小鼓还在,我还能听到他像敲鼓一样的心跳,烛阴,你也听听吧。”
“嗯......”烛阴抚摸着她的头发,柔声应着,可神色却更加苦痛,如果他跟阿绥说,他在她和孩子之间选择了她,她会作何反应呢?
“咚咚......咚咚......咚......”烛阴能感受到小鼓的心跳声越来越弱,却不忍跟阿绥说出实情,只能应和着她说,他也听到了,小鼓的心跳就像以前一样好听。
“烛阴,你的永远我陪不了了,可那个人说小鼓继承了你的神力,小鼓可以替我陪你对不对?”阿绥紧紧地握住烛阴的手,眼泪从眼眶划出。
烛阴心中大恸,将阿绥搂入自己怀中紧紧抱着,“不会的,你要永远陪着我,谁都不能代替你!”
“以前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可烛阴,这一次听我的吧,就让小鼓替我陪着你吧,他一定会像你一样厉害,对不对?”阿绥推着烛阴的胸膛,像往常一样仰头看他,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轮廓。
“不,阿绥......”烛阴抓着她的肩膀,声音颤抖。阿绥眯着眼睛,可眼前的轮廓越来越模糊,耳边的声音也渐渐消失了,她伏在烛阴的胸膛,感受着他的温度,闭上眼睛不再想去看,不再想去听,既然自己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这么定了吧,“烛阴,我累了,让小鼓替我活下去吧......”
“阿绥?”怀中的人再无动静,烛阴垂首看着她静谧却苍白的脸,胸膛是一阵强似一阵的绞痛,“阿绥!”
他发了疯似地往阿绥身上注入灵气,但没有任何作用,所有的灵气都逆反了他的意思集中在了阿绥的腹部,小鼓的心跳也随之越来越强烈,烛阴目眦欲裂,想要将小鼓从阿绥的身上剥离出来,正欲动手却被闯进来的煌制止了,“你清醒一些!她没有活下去的欲望了,灵力自动转到小鼓身上,已经说明了她的遗志,你若将小鼓剥离出来,让她如何瞑目!”
烛阴愣在原地,感受着最后一丝温度从阿绥的身上抽离,闭目泪流,当他再次睁开眼,看到阿绥脖子上的吊坠闪着盈盈的红光,两人的血丝又一次在碧玉中游动,两条血丝最后融合为一条。
“小鼓是你们两人的血脉,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证明。”煌垂下眼眸,说完后转身离开。
——柒——
“煌和他的九子正在跟犼和四凶兽恶斗,你真的不去帮忙?”自阿绥逝去犼,这已经是乘黄不知道第多少次来钟山了,可无论他说什么,烛阴总是沉默不答,而且一步也不踏出钟山。若来钟山,只消去两个地方就能找到烛阴,一个是阿绥的墓前,一个是小鼓沉睡的洞穴中。但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静静地坐在阿绥的墓前。
乘黄叹了口气,说:“烛阴,我等你走出钟山的那一天。”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钟山之外,战事纷繁,钟山之内,一片寂然。
“阿绥,若我当时没有离开钟山,你现在是不是还陪在我身边?我恨过犼,恨过乘黄,恨过煌,可最后我最恨的是我自己,若我先助你登仙后再离开,该有多好......”
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白色的小花落在烛阴的掌心,他细嗅其味,想起这种花他曾与阿绥一起见过,阿绥说这是槐花,她的娘亲会给她做槐花馒头吃,他不知道槐花馒头怎么做,却想起阿绥在槐树前灿烂的笑,于是突然想在阿绥的坟前种上槐树,她若见到槐花,一定会开心吧?他遍寻钟山,终于在山脚处寻到了一棵槐树,他将槐树连根拔起,准备抱回阿绥的墓前种上。
恰好此日乘黄又来,他去了阿绥的墓前和小鼓的洞穴都找不到烛阴,心中不禁有些担心,正担心着,却见烛阴扛着一棵开满小白花的树飞了过来,于是松了口气,想问烛阴为何扛着一棵树,却想他一定不会回答自己,还是不问为妙。
“你会做槐花馒头吗?”烛阴说。
乘黄瞪大眼睛,想不到烛阴竟然开口问他,虽然他并不知槐花馒头是何物,但还是硬撑着点了点头,“当然会做了!你且等着,我去去就回。”
乘黄迅如闪电,在他们三人之中速度最快,他到凡间寻得了槐花馒头,将它们带回钟山交给了烛阴,烛阴拿起其中一个咬了一口,满口香甜,就像是阿绥说起槐花馒头时的笑容。
“烛阴,你真的不再出钟山了吗?”乘黄趁机问,“我跟煌都很需要你。”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再参与外面的纷乱。”烛阴将槐花馒头放在阿绥的墓前,手指轻抚着墓碑上阿绥二字,淡淡地说着。
“好吧。”乘黄虽然落寞,但也庆幸,今日好歹与他说上了话,以后也会渐渐变好吧,“那我先走了。”
走之前,乘黄转头看着茅草屋本来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了茅草屋,可乘黄知道,那座茅草屋现在就坐落在烛阴的心上,如池之于鱼,笼之于鸟,囚禁着他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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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生成:2024-06-05 21:45:57 反馈 联系我们@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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