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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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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小姐的口味,擅自点了一杯咖啡。”对面的少爷眼带笑意。宋之安喝了口咖啡,满嘴的苦涩,全然没有苏州城酿制的糯米酒好喝,不经意间往玉桂出门的方向撇去。
玉桂脖子上有鲜明血口子,看的宋之安心惊胆战,鲜血顺着她光洁的脖子滑落,想给暗夜里染了一朵花。
宋之安手下一紧,些许咖啡洒到了桌子上,轻声说道,“抱歉。”
纨绔公子却是丝毫不大在意,说道,“宋小姐会跳舞吗?”
玉桂被那几个手下带走,上海街道下着丝丝小雨,一个手下递给她一把伞,却被玉桂无情地拂手摔落,雨水递到她的脖子上,像是要冲刷掉雨水一般,天边再无早上的日光,反而是暗沉沉的阴云。宋之安摸了摸手中的杯子,“略通一二。”
曲子转为探戈,轻快的步伐节奏中,公子牵起了宋之安的手,宋之安以前在延安的时候特工培训时就有跳舞这一项。她也算是聪明,一年下来,从华尔兹到快步全都信手拈来。如今虽然来上海这些日子太久没练了,但好在底子扎实,不大一会儿便掌握了曲子的节奏,跟上了步伐。
不同于华尔兹的优雅,恰恰的热情如火,探戈轻快而灵动,一举一动透着上海滩年轻贵公子与小姐们的气息,无疑是最适合的用来调情的舞步。
宋之安想起很久以前,大约是在去延安以前,那个时候的她还不懂什么西洋交际舞,梳着一根长长的大辫子,穿着蓝布罩衫,坐在一个空坝子里,那个年轻而俊秀的少年穿一身戏服,唱着的是越剧《碧玉簪》。
又或者是姑苏三月,小桥流水,青石板尽头,少年撑着伞,咿咿呀呀唱着她听不懂的戏词。像是融合了细雨一般,刻进了心里。
又像是沾满了灰尘的记忆。、
“宋小姐,我是记得你的。”推搡间,公子说道,“我在夜来香夜总会见过你。”
“哦?是吗?”
“我是喜欢你的,从在夜来香第一次见你开始。”
“很多人对我这么说过。”宋之安被推到了墙角,颇为不满地说道。
“我和他们不一样。”公子颇为认真地说到。
宋之安挑眉,问道,“哪里不一样,无非都是纨绔公子游离风月场所,一见佳人倾心却又相负。”
她的嗓音温腻,读起来像是嗤笑,又像是挑衅,亦或是姑苏越剧里咿咿呀呀的调子。公子抓起她的手腕,说,“我能娶你,娶你当少奶奶。”
语气坚定,恍若斩钉截铁一般,宋之安突然微微发愣,在暗角里看不出表情来,公子的目光依旧咄咄逼人地盯着她,宋之安抬起头来,嘴角扯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娶我?你还不够格。”
一把勃朗宁消声枪抵上公子的胸口,在他的惊愕眼神中,只剩下血液流淌的声音,而此刻,在百乐门外也响起了一声枪响。宋之安急急地往门外走去。
玉桂暴露了,但她却很聪明,那枚子弹正中心脏,一枪毙命,没有一丝痛苦,也避免了76号的酷刑,也断绝了被挖掘情报的机会。宋之安也在庆幸,百乐门里的那个公子的尸体也应该在慌乱中被事先安排好的服务员同志偷偷处理掉。
情报处里的走狗都穿上了雨衣,唯有玉桂同志倒在了雨水形成的水洼里,一滩血红,一身黑色呢子大衣,这红与黑构成了一幅触目惊心的图案,她风衣上系的蝴蝶却再也飞不起来了。宋之安看到玉桂手中握着的那把 “掌心雷”,那是一把十分小巧的枪牌橹子,有效射程只有三十米,这种不太具有攻击性的枪支,基本上只能用来防身和自杀。
落雨泠泠,原本被阳光普照的上海滩突然像加了毒一样,飘飘然然地,像一座无生机的死城。宋之安想起了躺在百乐门烟缸里的那只被玉桂夺下的香烟,静静地躺在烟缸里等待销蚀,再被丢掉,同她们这些命不由己的命运多么相似,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宋之安突然感觉眼前一黑,也不顾一切,就直直地往地上倒了下去。
在那一刻,黑暗中,仿佛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划破上海九月的天空,穿过密集的乌云,嘶声竭力的一句,
“安!”
宋之安像是听见听到了故人的声音,又像是想到了姑苏那座故里。
可是,她依旧选择了再次堕入无尽的黑暗中,她意识到了苏州的桂花开了满树金黄,像地上的黄金一般珍贵。
玉桂,花语是忠贞之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