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念安》长安子舒

3、03

　　“你不像一个革命者。”玉桂对她说着，“你更像一个上海女人。”

　　“哦，”她抬眸，牵动嘴角一笑，“为什么？”

　　“你爱财，革命人士一般都不怎么爱钱，他们更看中的是信仰。”

　　“你没穷过，不懂。”她的手指摩挲着白玉杯子，有些伤感的说，“我住的是上海南边一栋最便宜的出租房，我也喝不起百乐门的红茶。”

　　“你的旗袍的料子是上好的苏绣。”

　　女人低头看了一眼旗袍上的盘扣，笑着伸了伸手臂，“好看吗？这不是我买的，我买不起。”

　　她低下头去，有些酸涩地说道，“这是我的客人送给我的。”

　　玉桂知道客人是上海滩交际花爱用的词语，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方才缓缓开口，“听着！”
　　她语气生硬，“组织现在需要你。”

　　女人点了一根烟，在淡薄的烟雾中，她突然有点想哭。她叫宋之安，明面上是上海滩的一交际花，靠男人吃饭，却依旧穷的一塌糊涂。实则却是半年前被延安突然派出的一枚棋子，在上海潜伏的这段日子，干的事都无足轻重，除了知道自己的上线以外，简直等同于无用。就在她快要忘记自己还是一个潜伏者的时候，眼前这个叫玉桂的女人却从天而降，告诉她现在有一个任务要她去完成，上线依旧是那个代号为苍鹰的人。

　　宋之安突然觉得自己比棋子还无能为力。

　　苍鹰是个男人，这是宋之安的猜测。但她又有十足的把握，苍鹰对于她来说是一个无比熟悉的代号，来上海潜伏这段时间，她的上线一直都是苍鹰，没有变过。虽然两个人一直都是书信来往，从未见面。但宋之安从苍鹰信里的字里行间中猜测出他大约是个五六十岁的老男人。

　　“还是以前那个联络点？”

　　玉桂点点头，伸手夺下了她嘴里的烟，“少抽。”

　　“我在尝试戒烟，”宋之安说道，“但没什么用，大约是老了。”

　　随着太阳角度的变化，审讯室里的成大耳还在死命挣扎，他已经皮开肉绽，身上烧焦的皮肤喝血液混合在一起，处座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桌子上还有半瓶烧刀子，他突然想到了家乡田野的麦草，也想到了一直等他回家的老婆和两个孩子。

　　他突然觉得如果一辈子待在家里，陪着自己的老婆和那老去的母亲，看孩子们逐渐长大成人，也是一件好事。成大耳拼了最后的力气，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我招……”

　　“我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玉桂起身说道，“祝革命胜利。”
　　宋之安在玉桂起身的时候，看见了她风衣腰带系成一个蝴蝶的样子，她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了那边摇摆的舞小姐婀娜的身姿像极了一只蝴蝶飞进了客人的心里。那边那个穿着西服的男子向她举了一下酒杯。宋之安报之以微笑，也举起了眼前的红茶。

　　玉桂前脚才走到百乐门口，后脚就从一辆吉普车上下来了一个男子，他伸手挡住了玉桂往前的路，他嘴角上扬，笑得狡猾，像是一个逮住了猎物的猎人。

　　玉桂面容冷淡，说，“抱歉，请让一下。”

　　“不如我先请这位漂亮的女士喝一杯茶。”

　　玉桂冷笑，左手攥紧成了拳头，头上开始冒冷汗，上上下下打量这个男人。男人继续说道，“或者，我们去76号一聚。”

　　男人得意地看着玉桂脸色愈发的差，说，
　　“久仰大名，玉桂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