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一颗鱼顽

15、第十五章 东海嫁女（一）

　　入夜，壑生伏在王座旁，痴痴地望天。今夜的月色极好，透过斑驳的水纹还能清晰地望见圆盘一样的明月，还有一池稀稀朗朗的星星。但壑生的心就像不见星月的夜空，蒙着黑深不见底。

　　晏渊一去西海已经数日未归。

　　壑生从未觉得这样数着星星过日子是这样难熬，察觉时才惊醒，是晏渊不在龙宫的日子，让他觉得愈加难熬。

　　他控制不住地去想，晏渊和西海龙王会怎么处理这件事，倘若西海真的找不出合适的人来，晏渊会亲自去提亲吗？如果晏渊真的再去提亲，因着前车之鉴，恐怕是会费些力气，但东海龙公主也不一定一定不选他吧……

　　壑生喃喃不知念叨着什么，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调笑：“怎么，想我了？”

　　壑生惊慌失措地抬头，只见晏渊笑盈盈地闪现在眼前。立即由惊转喜：“龙王陛下，你回来啦？”

　　“嗯。”晏渊应了一声，将他拉起身，半揽着一起坐进王座。

　　壑生的身上滑溜溜的，让晏渊有些爱不释手，他嗅着小泥鳅颈肩的香气，泄气地想，才几日不见自己竟想成这样，忍不住上下其手。

　　壑生也不推拒，上一回晏渊草草将自己推开，他一直耿耿于怀，于是这回反而主动地扭动起腰身来。

　　晏渊感觉到他的变化，不禁停下手，壑生却没有发现晏渊的动作停滞，更往前蹭了蹭，反让晏渊吃惊地闷哼一声。

　　“谁教你这样的？”晏渊冷冷开口。

　　壑生被吓了一跳，一动不动地看着晏渊，他的眼底微微泛红，忍着身体的变化而摇摇头，轻声问：“你……不喜欢？”

　　晏渊喉结一动，他怎么会不喜欢？他等这小泥鳅开窍已等了整整一百年，可他不希望壑生是受了谁的蛊惑，更怕壑生只是为了迎合自己。

　　“到底谁教你的？”晏渊的手掌扶着壑生的腰，声音更冷了几分。

　　“没有……我……我不知道，我怎么……”壑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也是本能地想讨晏渊的欢心，可这话是他羞于表达的。

　　晏渊从壑生的只言片语中感知到了他的窘迫，像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晏渊凑上前亲了亲他的下巴，将他往怀里拥紧了些，轻声道：“是我不对，我不该这么问，吓到你了。”

　　壑生闷着不说话，眼睛仍是红红的。

　　“还不原谅我啊？”晏渊放低了声音逗他。

　　壑生憋了半天，才没好气地说了声：“我……我能找谁学这种事？”

　　晏渊的眼睛一亮，心道莫不真是小泥鳅到了自己开窍的时候了？

　　“这么说，你现在也愿意这事了？”

　　壑生心里叹了口气，他家龙王真的很不会说话，什么叫现在也愿意了？他不愿意，难道晏渊就会强迫他吗？他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样才叫做不愿意。

　　我一直都是自愿的。

　　壑生还没说出口，晏渊也寻思着自己这话问得不对，继而又没羞没臊地笑道：“我又说错了，我是想问，你现在也……喜欢这事了，是不是？”

　　晏渊故意将“喜欢”二字咬得极重，壑生闹了个大脸红，他怎么可能承认，还是在晏渊的面前。随即恼羞成怒地掩饰自己的慌乱：“你不要就算了！”

　　“怎么不要？”晏渊将他搂的更紧，一丝不让动弹，接着停顿了一会儿，凝视着壑生认真说：“但你不许再给别人。”

　　壑生觉得莫名其妙：“哪有什么别人？”

　　“若是被我抓到，我定将他扒皮抽筋剁肉再碎骨，灵魂也永生永世不得安生！”晏渊恶狠狠地呢喃低语，真不像是说假，壑生忍不住要问：所以这个别人究竟是谁？

　　他当然是没机会问的，晏渊已经一个仰头将他的唇封住。

　　壑生陡然被吻，心跳咚咚咚地一刻不停。晏渊虽惯常拉着他行那档子事，也惯常亲他，却很少吻他的唇。

　　亲吻是一件亲密无比的事，他原还以为，是晏渊不愿意。

　　可正当他想再停留一会儿时，晏渊又自然地移开了，让他追不着，也碰不到。

　　一切都仅仅是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或许就连刚刚也仅是晏渊不注意地情不自禁，等回过神，才松开了。

　　壑生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亦克制不住地想要靠近晏渊，他眼角渗出了眼泪，浑身颤抖着，想要唤他的名字，可临到口又通通化作了呜咽。

　　为什么他会觉得这样甜蜜又痛苦？他明明已经竭尽所能地抓住晏渊，他们贴得那样近，可壑生仍觉得他随时可能消失，就像他飞天的本领那样，在地上如一缕烟，在水中就如一粒泡沫。

　　“好难受……”壑生不自觉地发出声音，却轻得被泡泡声一盖而过。

　　完事后，晏渊撑着脑袋端详小泥鳅，见他眼角布满泪痕，不由反省自己方才是不是过火了一些。可小泥鳅鲜有这样热情主动的时候，叫他一下便得意忘形了。

　　“龙王陛下？”

　　晏渊是看得呆了，竟等壑生开口，才发现他其实醒着。

　　“可有哪里不适？”晏渊问道。

　　壑生红着脸摇了摇头，身体上与其说不适，不如说……还有些享受？壑生脑子一懵，万万不可这么想，万万不可！

　　晏渊倒没多想，他靠在床榻上，枕着双臂，如话家常一般说道：“这几日我回西海，父王甚高兴，便多逗留了些时日，因此回来晚了。”

　　壑生慢吞吞地反应：龙王陛下这是在向我解释吗？

　　见壑生没什么动静，晏渊心里嘀咕着这没良心的小家伙，兴许巴不得他晚点回来，报复般地揉了揉他的黑发。

　　壑生在晏渊怀里静默了好一会儿，才微微抬首，悄声问道：“龙王陛下，此次你回西海，西海龙王陛下可有说什么？”

　　“说什么？”晏渊想了想，才意识到他的问的是东海的事。不怀好意地凑到他眼前，笑眯眯地问：“你觉得，父王会同我说什么？”

　　“这我哪知道？”

　　“我瞧你其实聪明的很，平日里都和我在装傻，好将我拿捏。”

　　“我……你……这说得什么话！”小泥鳅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晏渊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他真聪明也好，装蠢笨也好，在晏渊眼里都是可爱的紧。

　　晏渊吻了吻他的发旋，语气正色了几分：“言归正传，阿生，孤要去东海提亲了。”

　　壑生闻言，身体一僵。晏渊似也感觉到了他细微的僵硬，遂问道：“你怎么想？”

　　我？

　　壑生的脑海里一片空白，他怎么想，重要吗？

　　壑生强迫自己静了静，方才开口：“龙王陛下先前退过一次婚，于东海龙公主而言并不是最优选，反而是最末选。就上回在蟠桃会初见，她甚至对龙王陛下怨恨在心，此去若想重得公主青睐，恐怕很难。”

　　晏渊默不作声地松手，声音清清冷冷：“依你之见，孤此去无望了？”

　　“公主恨，可能是因被退婚，颜面尽失而恨，也可能是因被退婚，错失良缘而恨。成与不成，其实还看公主心意。”

　　晏渊看他一门心思，说得头头是道，心中反而不是滋味，这小泥鳅真懂什么心意吗？

　　“看来，孤且要一试？”晏渊嘴角微扬地注视着壑生。壑生没有注意，眼里空落落的，甚至没有焦点，谁也看不穿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孤看你很有心得，你便与孤一同去，如何？还可出谋划策一番。”晏渊再开口时，连那一抹故意而为的笑意也悄然不见。

　　若是换了从前，壑生是十万个乐意与晏渊一同出门，可这回犹豫起来，略有拒绝的意思：“我……我能出什么主意？别去给龙王陛下添乱了吧。”

　　晏渊没有松口，壑生支支吾吾又道：“况且，我是乡野出身的小泥鳅，配不上入东海。这回，就不去了吧。”

　　晏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壑生才发觉，不自然地别过视线，他能敏锐地觉察到，晏渊心情不佳。正斟酌着要怎么说，才能哄得晏渊不再发脾气，就听他不容置喙地说道：“你蟠桃会都去的，东海去不得？让你去就去。”

　　“……”也是，龙王陛下决定的事，哪由得他挑三拣四，爱去不去的。

　　壑生并未缓和多少，晏渊反是放轻了声音，褪去凌厉之色，说：“以后，不要再说什么配不上，我说你配得上，你就配得上。”

　　壑生听闻，不由自主地笑了一声：“是。”

　　他想，不管将来是在黑水河，还是在西海。不管晏渊是墨河龙王，还是西海龙王，只要他能守着这些回忆，即使岁月漫长，也能一日一日地过下去。

　　*

　　翌日一早，壑生便随晏渊出发，前往西海。

　　此次东海招亲，乃是四海百年来的盛事，不管结果如何，出发前去提亲的队伍都是不能输了阵仗的，西海也不例外。

　　尽管西海龙王自己也觉得此去胜算微乎其微，但争不到儿媳争口气，更是卯足了劲准备。

　　晏渊和壑生抵达西海之时，只见奇珍异宝绵延十里，金光一片耀眼夺目，连海面之上都泛着奇异的七彩之光。别说是壑生，连晏渊都显些惊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