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一颗鱼顽

14、第十四章 上天庭（下）

　　壑生偷瞄着龙王，确认他暂时分不出心来，才悄默声地来到司命星君身旁。

　　“我还寻思着要怎么找你，幸你同龙王一块来了。”司命星君先开口。

　　司命星君特要寻他？壑生歪头，悄声问道：“星君，请教是为何事？”

　　司命星君也朝神君处看了一眼，才放心同他说道：“还记得那日在司命殿，我没能唤出你的司命簿？”

　　壑生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并不在意：“此等小事，星君本不用放在心上。”

　　“怎么是小事？司命簿可关乎你的命运！”

　　壑生见他如此上心，心里感念，遂安抚道：“好吧，愿闻其详。”

　　“我听祁音说，你本是黑水河一条泥鳅，受龙王点拨才修炼成精，赐名壑生。”

　　壑生道：“是又如何？”

　　“我唤这司命簿，有一个先决条件，便是姓名。有没有可能，在你遇见龙王之前就已经有了姓名？”

　　壑生闻之一愣，想也不想便否认道：“我一条泥鳅，怎会有什么打紧的姓名，许是路过的孩童随意喊的，若是因此影响了司命簿，也没什么要紧。”

　　“壑生，你切不可妄自菲薄，这黑水河原有毒素，寸草不生，你能活下来再遇见龙王，说明你本身确有非同一般的际遇。不如去问问龙王？说不定他会知道一些……”

　　司命星君话音未落，壑生便将其打断：“星君，请勿再言。”

　　司命星君偏头望去，见壑生面色冷峻，浑然没有初见时清白无辜的面貌，直叫人不禁心头一惊。

　　“我乃墨河一介籍籍无名的泥鳅精，司命簿有无对我而言，无足挂齿，也请星君莫再深究，壑生在此感激不尽。”壑生深鞠一躬。

　　司命星君不由劝说：“若你的身世另有隐情，难道你不想知？”

　　壑生不经意地瞥向晏渊的方向，轻而说道：“我只是墨河龙宫中一条普通的小泥鳅，以前是，以后也是。烦请星君，也莫在龙王陛下面前多言，壑生在此深谢。”

　　司命星君见他如此坚决，自无话可说。

　　壑生悄无声息地回到晏渊身边，方知二人已要散场。

　　“一会儿还得去拜见龙女，便先行告辞。”晏渊拱手道。

　　“应该的，龙王慢走。”文昌神君起身恭送。

　　晏渊行至大门口时，不住回味起那杏酒的滋味，念念不忘，三步一回头，才忍不住向文昌神君开口：“神君，下回，孤还能来吗？”

　　一向不苟言笑的文昌神君竟也忍俊不禁：“龙君，随时欢迎。”

　　龙君？壑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二人何时如此熟稔了？

　　晏渊斜瞥了一眼壑生，只见他呆呆的，脚步迟钝，不禁厉色喝道：“还不跟上？”

　　壑生立即小步快跑，还没想明白文昌神君的态度，就听晏渊稍有愠色：“你方才跟那司命星君说什么？”

　　“星君跟我问声好罢。”壑生面不改色道。

　　晏渊不曾侧头，只轻不可闻地哼一声：“你如今倒是跟谁都能说上两句。”

　　送走晏渊二人，文昌神君回身，面露欣慰之色。司命星君见状亦是好奇，他们家这位神君可从未对谁如此之快就和颜悦色的。

　　“神君先前不还说这墨河龙王残暴虐下，怎么才见第二回，就好若改观了？”

　　“上回，他也只是对犯错的手下严厉了些。吾平时对你，也是这般。”

　　司命星君头皮一紧，那龙王可是把小泥鳅打得皮开肉绽，而自己最多就是面壁思过，罚抄术书罢了，岂能一样？想着想着又觉得发麻，神君莫非是要有样学样？

　　司命星君正琢磨着心里那点小九九，听文昌神君又道：“今与他共饮，听他对佳酿颇有谈资，性情豁达，以往那些流言碎语恐还是假的居多。”

　　司命星君眼神飘忽地点了点头，原来是喝到一块去了。

　　“所以说，吾常教导尔等，辨别是非，要有自己的主见，不可人云亦云，由此也可证……”

　　在文昌神君开启长篇训导前，司命星君连忙止道：“是！吾等谨记！”

　　文昌神君对此无奈摇头，他岂能不知司命星君所想，今日高兴，就暂且放他一马。

　　晏渊和壑生出了司命殿，便直往瑶池而去，最起码，壑生是这么以为的。可等落了地，才发现那并不是瑶池，而是瑶池外的仕女殿。

　　“龙王陛下，咱们不是要去拜见龙女？”壑生紧紧跟在晏渊身边，不敢有超过半步的距离。

　　“是啊，恰逢姑母休沐，特来拜见。”

　　壑生恍然，可又不禁纳闷，怎么这么刚巧今日就是休沐呢？

　　“那……”壑生的话没说出口，就自己闭了嘴。

　　晏渊转过身，狡黠地笑着问他：“说啊，怎么不说了？”

　　“忘记要说什么了。”壑生只好答。

　　晏渊端详着他的小把戏，沉默地笑了，不久便听见龙女清铃般的声音。

　　“晏渊，来啦？”

　　壑生不禁循声望去，这是他第一次见龙女，以往只听晏渊提起一二。比起洛璎的英姿飒爽，这位龙公主则更显婉风流转，沉稳出尘，不过一样都是风姿卓卓的美人。

　　“姑母好。”晏渊淡然笑着，顺带介绍了身边的小泥鳅，简单一句：“这是壑生。”

　　壑生未来得及行礼，龙女便亲切地说道：“这就是壑生啊？”

　　龙女像是早就知道他的模样，让壑生受宠若惊：“龙女大人知道我？”

　　“你是墨河龙宫唯一的精怪，长伴晏渊左右，我岂能不知呀？”

　　听龙女一说，壑生顿觉无地自容，看他问的是什么废话？

　　龙女却对此毫不在意，继而向晏渊道：“走吧，进去说。”

　　晏渊略一点头，随同龙女进了仕女殿。

　　虽名为仕女殿，可步入府内更有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独座楼宇宫殿，是依照主人的性情而建。

　　这对很少出门的壑生而言，亦是眼花缭乱。那龙女的宫殿会是什么样子？壑生一边想，一座富丽堂皇的水晶龙宫便映入眼帘。

　　“这……就是龙女殿？”壑生不由惊呼，这龙女殿瞧着比他们墨河龙宫的门头还要气派华丽。

　　“宫殿外形是我等施法所变，徒有其形罢了，不可与真正的龙宫相比说。”龙女说时，浅笑着意味深长地看向了晏渊。

　　晏渊停下脚步，他默然注视着眼前的龙宫之景，不消片刻，移回视线：“姑母若是想家，休沐之日自可回西海探望，父王见你一定欣喜万分。”

　　“我这个做妹妹的回去看望，他自然欢喜，但也比不得……那百年都难得一见的孩儿。”龙女坦然说着，将二人迎进殿内。

　　壑生亦步亦趋地跟着，豁然明白过来，这龙女殿的外观是龙女依照西海龙宫幻化而成。

　　“我知你这孩子懂事，不愿回去是怕给西海惹祸。可天庭所下刑罚之期已过，你如今也算是一方龙王，怎么就不能回去看看你父亲？再者，此次接了墨河镇的任务，蛮好可以借此机会向天庭邀功，恢复神职，顺理成章地回西海去，你倒好，做好事不留名，我真是不懂你。”

　　晏渊含糊其词地笑道：“姑母教训的是。”

　　“我可不敢教训你。”龙女自然地瞥向身后惴惴不安的壑生，叹道：“你也是，合该劝劝你家龙王。”

　　壑生的头低的不能再低，晏渊忙道：“姑母快别说他，一天到晚跟我唠叨这事，你若是给他点甜头，我下去可惨了。”

　　龙女听闻有些诧异：“他能有心劝你？说明他是个明理的，你该听才是啊。”

　　“听着呢，这不上来瞧瞧您，看看还有没有说别的什么差事。”晏渊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完全没想。

　　“给了你机会又不抓住，多好的机会都没用。再说，哪有回回都让你撞上的好事？”

　　晏渊松了口气，幸亏是没的。

　　“不过，我说让你回西海瞧瞧你父亲的事，可不是随口一提，你确得回去看看。”龙女正色起来，引得晏渊抬眼侧目。

　　“发生何事？”晏渊问。

　　“东海要嫁女了，你可知啊？”

　　晏渊不以为意：“是洛璎那丫头？不过……东海的事，与我西海何干？”

　　“洛璎公主这些年也谈了不少亲，竟没一桩成的，东海龙王说，要四海招亲！”

　　晏渊沉思道：“洛璎那性子，竟也同意？”

　　四海招亲，便意味着她终要和其中之一成婚，其中变数之大，不受掌控，并不是洛璎一贯作风，不然也不会到现在也没谈成亲了。

　　“同不同意的，帖子都下了，恐怕也是没的反悔。”

　　晏渊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但仍轻笑着没个正经地问：“小侄还是不明，父王若想结亲，族中与洛璎适婚的青年不是没有，就说我二弟，虽年纪差了些，可这些年颇有长进，莫不是他怕了洛璎，不敢前去求亲？”

　　“你你你啊！若不是你自说自话去退了婚，这事儿还能轮得到别人头上？”龙女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恨不得是自己要去娶了东海龙公主。

　　晏渊苦笑着不言不语，等龙女冷静下来，才解释道：“我们西海在四海之中原本就没什么人才威望，好不容易出一个你，又出了事。若能与东海联姻，可减你父亲许多烦忧。我前些日子回去时，他确有提亲之意，可族里其他人，恐怕还没到东海，就会被洛璎公主轰回来了。晏汐现在闭关，又抽不开身。你父亲都急坏了，你理应也该去为他分一分一忧。”

　　“姑母说的是。”晏渊没犹豫地应声，倒让龙女和身旁的壑生都吃了一惊。

　　“你这是答应了？”龙女喜道。

　　晏渊点头，肯定道：“我会回去看看父亲，商量对策，请姑母放心。”

　　龙女不胜宽慰：“如此甚好。”

　　回墨河的路上，晏渊一声不吭，似若有所思。

　　壑生同样安静地靠在龙背上，不发一语，他心里有些疑问，却又不敢问。晏渊似乎正如他期望的那样，慢慢地回去他原来的位置，但不知怎么，他却没有想象中发自内心的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