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王》一颗鱼顽

16、第十六章 东海嫁女（二）

　　壑生虽跟随晏渊多年，却是第一回来西海。不仅仅是西海，也是小泥鳅第一次入海。

　　大海不比他们那条黑水河，一眼看得到边。海辽阔无际，又汹涌深邃。

　　他大概也是这世上唯一一条有幸能入海的泥鳅了，想到这儿，壑生还生出些自豪来。

　　“笑什么？”晏渊负手而立，却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

　　壑生怯生生地说：“一会儿下去，我会不会死啊？泥鳅好像没法在海里坚持多久。”

　　若是他真的在想这个，怎么还能笑得出来？晏渊明知他是在耍小心机也没有计较，只故意冷着脸训道：“你那点出息？到了孤的地盘，还能让你丢了小命？”

　　壑生仰头咧嘴一笑，小心翼翼地抓着晏渊的衣袖子，不等他做准备，一条巨龙腾飞而起，在海上翻起白色的海花，继而没入海面，不远的天边挂起一道浅浅的彩虹。

　　晏渊在水中的潜速极快，壑生只能牢牢地抓着他，不敢松懈。他闭着眼，几乎忘记了呼吸，直到晏渊吼了他一声：“蠢货，呼吸！”

　　壑生才一下睁开了眼，一个蔚蓝的世界霎时撞进眼球，让他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叹。这里有他在黑水河底从未见过的璀璨生灵，亦有数不胜数的壮丽景象。而这里，就是晏渊出生的地方，是他的家乡。

　　此刻，晏渊也放慢了速度，壑生正放空而好奇地四处张望，忽听晏渊呼噜一声：“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才发觉自己在海中竟也没有任何不适，那感觉非常奇妙，就好像自己是这世上最神通广大的泥鳅，也能离他的龙王陛下稍稍近一些了。

　　壑生与晏渊贴着面，微微然笑道：“我很好，龙王陛下不必担心。”

　　晏渊龇牙咧嘴地喷了一口气，似乎是在说：孤才没有担心你。

　　“抓紧了！”晏渊说罢，便朝那海底深渊疾驰而去。

　　穿过黑色的海底溶洞，一座瑰丽绚烂的龙宫便隐隐约约呈现，它与龙女殿的外形如出一辙，却是龙女殿的数倍之大，然又更显真实。

　　“到了。”随着晏渊轻轻一声，一只千年老龟悠悠然游了过来，停至晏渊面前。

　　“太子殿下，提亲队伍已准备妥当，可随时启程。”

　　壑生躲在晏渊的身后，听到这声太子，却是不自觉地如通电一般一颤。他探出了半个脑袋，眼前夸张的阵仗让他移不开眼睛，怪不得在岸上就能隐约望见海面泛着七彩琉璃之光，这珍宝将整个海底都照亮了。

　　晏渊化回人形，叉腰皱眉：“父王这是要将整个西海都搬空了给东海龙公主送去？”

　　老龟也随即化身，弯着腰，抹汗干笑道：“龙王也是不想失了咱们西海的颜面。”

　　晏渊听闻嗤笑一声，没有说话，而是带着壑生前去巡视。老龟则留在原地，如今这位太子殿下早已不是百年前的幼龙，脾气与秉性都不得而知。但他知道太子为什么笑，这已是西海最拿得出手的宝物，可仍是比不得南北海。

　　果然，晏渊巡视完，只取了其中一串红色珊瑚珠，道：“装起来，孤带去东海足矣，其他的，都收起来吧。”

　　“可龙王说……”

　　“父王那里，我自去解释。”

　　得了晏渊此话，老龟乐呵呵地领命，原本他也觉得太铺张浪费，况且是在他们西海没什么胜算的情况下。

　　不过晏渊没真想去见西海龙王，否则定免不了一顿训斥，他这个父王最好面子，若是被他知道只带了一串珊瑚珠子，定将他训得狗血喷头。

　　待老龟将珊瑚珠准备妥当，便作势要与晏渊一同启程。晏渊不由奇怪，老龟不比寻常家臣，乃是龙王身边最得力的丞相，极少离开西海，此次竟要一同前往？

　　“龟丞相，你也要去？”晏渊问。

　　“前去东海提亲，乃是西海一大要事。老夫奉龙王之命，前去助太子一臂之力。”龟丞相虽年迈，说起话来却精神抖擞。

　　晏渊考虑之下，欣然应允，有龟丞相在，许多繁文缛节就无需他自己操心了。于是乎，西海龙太子晏渊，便带着龟丞相，壑生，以及西海一众虾兵蟹将，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从西海一路向东，可直达东海。

　　应晏渊的吩咐，壑生以其真身伏在龙颈处的鬃毛之中，闲而问道：“龙王陛下，我们此去会不会带的实在太少了些？让洛璎公主以为我们对她不敬啊？”

　　“洛璎那丫头脾气烈，不是个贪图富贵的，不会因此而恼羞成怒，况且，西海的这些东西在东海根本都不够看的。”晏渊一副十分了解她的模样。

　　壑生无声地撇了撇嘴，滑溜溜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扒在晏渊身上，又接着问：“同是四海之一，差距真有那么大吗？”

　　晏渊暗暗笑小泥鳅不知其中厉害，耐心说道：“北海又名珍珠海，世上奇珍异宝大多源于北海海域；南海物种多样，兵力强盛；东海就更不必说，本就是富饶之地，更有传说稀世水晶幽灵菩萨，蕴藏于深海之中，无论人妖仙得之都可增强法力，更有助晋升仙阶。就连四海龙宫所筑的普通水晶，皆出自东海。这是自然条件所决定的。”

　　壑生听得愣头愣脑，他本以为所见西海已是包罗万象，不料人外有人，山外更有山。

　　“太子，你瞧。”龟丞相游至一旁，提醒说。

　　晏渊循声看去，只见两庞大赤渐黑龙掀起漩涡，正在围堵一条黑蛟，一般蛟龙的体型只有海龙的一半，因而被打得晕头转向。再看不远处，四头虎鲸护阵，六头巨口鲨虎视眈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程来干架的。

　　“那是南海的？”晏渊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嫌弃。

　　“想必是。”龟丞相赞同地点了点头。

　　壑生则识趣地又藏了起来，他没见过这架势，刚才听说南海兵强，没成想立马就见识了。

　　晏渊和龟丞相则见怪不怪，南海好斗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为何会有蛟龙出现在此？一般蛟龙居于大河湖泊居多，鲜有入海来，便是怕遭遇此等境况。

　　主仆二人不禁窃窃私语。

　　“难不成东海也请了他们？”龟丞相凑着脑袋猜测。

　　“那倒是稀奇，东海龙王最是瞧不上蛟龙的，会想要蛟龙做女婿？”晏渊怪道。

　　“古言蛟龙渡劫，亦能飞升真龙，怕不是看上了这蛟龙天资？”

　　晏渊看那蛟龙被堵得毫无还手之力，不由道：“这蛟龙……有天资？”

　　壑生躲着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真切，心想着我们是不是应该走远些，停在此处观战很容易受波及！

　　晏渊话音刚落，便见一注水中龙卷霎然出现，横断于二龙之间，将蛟龙救出。壑生顿时伸长了脖子，诧然道：“水神大人？”

　　晏渊皱起眉头，这个阴魂不散的祁音！

　　听壑生提道水神，龟丞相恍然道：“原来是漯河蛟龙一族。”

　　“漯河蛟龙有何特别之处？”晏渊问。

　　“也是听小壑生提起水神，才想起来，漯河蛟龙一族有一秘宝，有悬壶济世之效，也使得蛟龙从此脱了恶名，在蛟龙之中地位颇高。”

　　壑生听见龟丞相提起自己，也壮着胆子问：“那水神大人与漯河蛟龙又有什么联系？让您由此想起？”

　　“这就不得不提起，漯河水神求医飞升的故事了。”

　　壑生兴致勃勃地凑上前去，龟丞相徐徐道来：“相传，祁音还为人族之时，是一个大夫，他为解一场瘟疫，求医漯河，希望能得蛟龙秘宝医救伤病百姓。蛟龙狂悖，不信这世上真有舍己为人之人，只当他是来窃求秘宝，便戏言，若他肯以自身血肉献祭九九八十一天而不死，便交出秘宝，让他济世。不料，祁音照做，只是九九八十一日未完，就有传信来，瘟疫被一场大火烧了，无一人生还，他一人都未能救得，却落个残破不堪，人鬼不认，奄奄一息。苍天怜见，祁音由此飞升成仙，成了漯河水神。”

　　“那水神大人还救那蛟龙？”壑生问。

　　“漯河水神也已飞升几百年，同生漯河，许是恩怨已了吧。”

　　晏渊见壑生好奇地几乎要掉下身，不满地蹬了蹬他的肚皮，壑生紧张地贴了贴，小声抱怨：“龙王陛下，我差点掉下去。”

　　“你还知道？”晏渊微愠。

　　壑生也不知是哪儿又招惹了他，只得乖乖又匍匐回去藏身的地方。

　　“老夫听闻，漯河蛟龙一族的现任首领出类拔萃，法力非常，恐真的千年天劫将至，不知是不是由此，引得东海高看。”

　　“东海龙王自视甚高，将种族高低挂在嘴边，蛟龙飞升，他恐怕皱眉还来不及，高看？”晏渊怀疑地说道：“怕是还有别的缘由吧。”

　　“这么说，这回来的不是他们首领？”壑生又窜出头来。

　　龟丞相摇了摇头，但看那头，南海两兄弟仗势欺人，不知漯河将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