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的调查员》板砖一枝花

35、梦境6

　　雷克斯当木偶们的注目礼是空气，淡定地跟在剧团长身后。马修路过一个木偶时停了下来，他看清了木偶脸上贴着的照片，笑着提问：“女士，为什么大家脸上都贴着东西，我们也需要这么做吗？”

　　装扮成淑女的木偶指着脸上的照片，“这是我们的新演员，最近很受追捧，她是个人类哦！”说着，淑女木偶从手提包里拿出几张相同的照片，“这是我们表示欢迎的仪式，送你两张，胶水可以找剧团长借。”

　　“欢迎仪式……”马修接过照片，看着上面哭泣的女孩若有所思，“谢谢你的照片。”

　　“不客气，你们会爱上木偶大剧院的！”

　　马修不置可否。

　　剧团长亲手搬来了两把椅子放在第一排的过道，“请就坐，剧目即将开场，两位即将看到一部全新的戏剧！《午夜之梦》借鉴了人类剧目，由伟大的戏剧家匹诺曹大师修改，木偶大剧院第一个将它搬上舞台！”

　　“真是了不起。”马修配合地鼓掌，他隐秘地用胳膊肘撞了撞雷克斯，雷克斯也拍了拍掌。

　　“为观众献上出色的戏剧是木偶大剧院全体员工毕生的追求。”

　　马修和剧团长一个有意恭维，一个自鸣得意，气氛相当和谐。

　　分一张照片给雷克斯后，马修向剧团长展示手中的照片，“我听其他观众说这位小姐是主演？”

　　“喔，是的，她是个害羞的人类女孩，虽然是个新手，但在表演上天赋出众。”

　　“期待她的表演。”

　　马修说完，剧团长比了个“嘘”的手势，剧院内的光线全部熄灭，舞台灯光骤亮，打光和布景都在突出一个主体——不知何时出现在舞台上的女主角。

　　女主角艾米戴着夸张的羽毛帽，身穿华丽的长裙，她面无表情地转了一圈，右手伸向“天空”，一把宝剑徐徐降下，接着艾米手持宝剑将一个又一个从角落和幕布后钻出木偶刺死，“死亡”的木偶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就通过舞台机关离开，继续从角落钻出，造成一种敌人无穷无尽的假象。

　　马修确信自己之前所听到的音乐是《仲夏夜之梦》序曲，但这部叫做《午夜之梦》的剧目表演和莎翁的《仲夏夜之梦》不说是大相径庭吧，只能说毫不相关。

　　舞台上的表演依然在继续，艾米不知疲倦地机械地杀死不断出现的木偶，马修以为这部剧也就这样了的时候，舞台虚假的布景开始放大，眨眼间空间的纵深感就出现了变化，一阵迷幻的紫色烟雾从幕布后喷出，飞速填满了整个舞台，接着向观众席蔓延。

　　雷克斯看了一眼蔓延至脚下的烟雾，他厌恶地啧了一声，抬头时周围的环境已经不是剧院，而是一座宫殿废墟，断裂的大理石柱子、倾倒的天使雕像、在缝隙间生长的草木、蔚蓝的天空和团状的云……正是舞台上的布景。

　　“雷克斯！”

　　雷克斯听到压低的叫声，他顺着声音望去，找到了躲在一面残垣后的马修，马修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赶紧过来。雷克斯一靠近，马修就将他拉低了一些，“嘘，看那边。”

　　拨开茂盛的枝叶，雷克斯看见舞台装打扮的艾米持剑与木偶们缠斗，厚重的裙摆不仅让她平白消耗了更多体力，更成了束缚她移动闪躲的累赘。木偶们手持细长的刺剑，每一击都刺在艾米的宝剑及其护手上，似乎它们的目的不是杀死艾米，而是击落她手中的宝剑。

　　雷克斯站直身体，马修立刻拦住他，“你要去哪儿？”

　　“明摆着不是么？李正在被围攻，那些木偶又是杀不死的。不死之身还以多打少，玩肮脏的车轮战，真叫人不快。”见马修还不让开，雷克斯干脆推开他，“别挡路。”

　　“我什么说不救人了？你不要对我有什么误解，艾米是社员，是朋友，我怎么会放她一人不管呢？”马修一本正经道，“只是做事要讲方法。现状对我们不利，第一，那些木偶都有武器，我们赤手空拳；第二，木偶不伤害艾米或许是因为她是主演，但我们只是观众；第三，我们对周围的环境一无所知，谁知道下一幕什么时候来，万一我们闯进去突然变动到下一幕怎么办？所以，我认为……”

　　“木偶们如果在这一幕按剧本不会杀害主演，那它们更不会伤害观众，除非那位匹诺曹大师把观众加入舞台设计成剧本的一部分，否则我从未听说那部戏剧中的演员袭击观众，我们的身份应该更安全。”雷克斯难得解释了自己的判断，但这没有说服马修。

　　“观众应该站在舞台外，他走上舞台就会成为演出的一部分，雷克斯，这不是需要托的魔术表演，这是戏剧。”

　　“你之前不让我说话，是为了不成为演员，现在拦着我，是为了不成为演出的一部分。为什么你如此排斥表演，马修，你在害怕什么？”

　　“我……”马修正想解释，脑中灵光一现，他突然抬头直视雷克斯的眼睛，“你似乎并不着急救人。”

　　他下了判断，“对，你不着急去救艾米，否则我根本拦不住你。雷克斯，如果你需要我解释自己的行为，可以直接说出来，不需要以这种方式探寻‘真相’。”

　　雷克斯耸了耸肩，“真是自信的发言，仿佛你很了解我一样。”

　　马修让开了道路，做了个请便的姿势，于是他便眼睁睁看着雷克斯折断了一根树枝走上“舞台”，直到雷克斯加入战斗，马修终于无法欺骗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失算的马修狠狠地踹了一脚碎石，开始思考该怎么解决这个烂摊子。如果雷克斯不出去，事情还有回旋的余地，现在他走上了舞台，马修怎么可能独善其身！剧团长从一开始就在暗示他们成为演员，它绝对不会单独对马修轻轻放下。

　　而且，这个见鬼的梦境还是个联机版，马修可以想象如果艾米知道自己“见死不救”后会发生什么，自己苦心塑造的友善形象绝对会毁于一旦！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非要掺合进去！为什么非要让我做这些选择！”马修只觉得自己的胃皱缩成一团，他几乎要呕吐出来。

　　在马修纠结到发疯的时候，雷克斯已经背后袭击了一只木偶，夺走了它的细剑，虽然轻飘飘的不称手，但杀伤力高于树枝。

　　“霍普金斯？”艾米吃了一惊，她完全没想到会在此时见到雷克斯。雷克斯的加入瞬间减轻了艾米的负担，起码她可以不再担心来自背后的偷袭。

　　艾米感激道：“谢谢。”她承这份情，当前情况多说无益，两人背对而立，击杀源源不断的木偶。

　　“你能跑吗？”雷克斯问。

　　“跑不远。”艾米的语气里尽是无奈，她身上的裙子十分沉重碍事，在木偶不间断的偷袭中甚至没时间割掉裙摆，脚下穿着高跟鞋，因为废墟地面满是碎石，她甚至不能直接把鞋子踢掉，否则双脚受伤就麻烦了。

　　“转移到左边的断墙处，”雷克斯把细剑捅进一只木偶的关节处，它立刻就倒了下去，“跑。”

　　不用雷克斯多说，艾米原本的打算就是边战边撤到墙边，她用力搂起裙摆朝断墙处跑去，雷克斯又刺死了一只木偶，坠在艾米身后做好断后工作。

　　有墙阻隔，两人需要顾及的防御方向少了一面，“处理衣服，我能争取几分钟。”

　　艾米也不废话，当即用剑刺穿布料，沿着腰际切割，背后剩下最后一段不好施力，她用蛮力扯了下来。终于摆脱了繁复沉重的裙摆，艾米暂时放下宝剑，快速解开绕着脖子缠了好几圈丝带的帽子。高跟鞋暂时没办法，只能继续穿着。艾米最后扯掉束腰，瞬间感到呼吸顺畅起来。

　　轻松了不少的艾米捉起宝剑加入战斗，此时她披头散发，上身衬衣，下穿南瓜裤，脚踩高跟鞋，手提宝剑，这身打扮着实有些滑稽。若是以前的艾米一定会恼羞成怒到对所有目击者起杀心，但现在艾米已经无暇顾及这些小事，她甚至觉得幸好南瓜裤不会影响走位，属实是对比产生美了。

　　两人互守后背，木偶们的攻击频率明显上升，它们本是一个接一个，现在是三两成群，一群接一群。

　　无间断的作战消耗体力的速度快得惊人，雷克斯已经在角斗场消耗了大量力气，现在也开始喘息起来，反倒是艾米体力充沛，还能帮雷克斯格挡住来自侧面的攻击。雷克斯想起之前见到艾米在舞台上不知疲倦地挥动宝剑攻击木偶，“你不累？”

　　艾米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一直没空去想，她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一直没感到累，被压制的诡异感瞬间涌起，她的脑中擦去了一片迷雾。

　　艾米想起了什么，她刚想说话，脸颊上突然溅到了水滴，她仰头，天空骤然下起了大雨。炽热的火焰从废墟中升起，滚滚浓烟熏黑了天空，躲藏起来的木偶们都跳了出来，它们放声尖叫着，大喊：“着火了！”

　　“着火了！”

　　艾米回过神，她拎着宝剑站在舞台上，剧院后台燃起了火焰，天花板上的喷头在洒水灭火，台下的木偶观众们争前恐后地朝出口涌去。

　　雷克斯也回到了舞台上，他手中仍然握着那根细剑，他看到剧场混乱的一切，寻找混乱的源头。在燃烧的幕布旁，马修被一束圆形光圈定格，剧团长握住马修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一支尖细的铁剑刺入了剧团长的膝关节，它吃痛之下把马修甩了出去，脱离光圈范围，马修捂着脖子拼命咳嗽。

　　艾米参战，新仇旧恨加持之下，愤怒的艾米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她一剑削去了剧团长的手臂。剧团长大怒，圆形光圈瞬间笼罩住艾米，雷克斯趁此时机偷袭了剧团长的另一条腿，剧团长站立不稳，但还没有倒下。剧团长挥动仅剩的左臂，粗壮的木制手臂如甩棍一般摔在雷克斯胸口，他喷出一口鲜血。

　　“砰！”伴随着清脆的玻璃破碎声，光束闪烁了两下，消失了。

　　恢复自由的艾米笑了起来，她闪过剧团长转动的手臂攻击，将剑刺入剧团长胸膛，抽出宝剑的力量带动双腿几乎被废的剧团长向前踉跄，雷克斯从背后踹倒剧团长，艾米借势斩下了它的头。

　　火焰、雨幕、黑烟构成舞台的布景，四位主演在舞台上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贡献了一场精彩的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