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夏末之时

4、第 4 章

　　孟严跟着赵明华乡土气息十足地喝了粥吃了糕，顺便在朋友圈里看完了八卦，不忘和赵明华分享：“你记不记得顾恩文啊？就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记得吗？”
　　全镇村小的金主，赵明华当然有印象，“记得。”
　　“他被我哥踹啦。”孟严打开一段视频给他看，正是宴会里发生的那一段，“你看，这个美女姐姐，美吧，他们都说是因为争风吃醋打起来了~”孟严一阵乱笑，“他们不懂~顾哥经常被打的啊，他老是做一些奇奇怪怪的蠢事，我每个哥哥都揍过他，但他超好的，我上幼儿园的时候，经常被同班的小朋友欺负，我哥他们忙，每次都是顾哥来帮我出头，他从来不觉得20岁的人打幼儿园小朋友有什么不对。”
　　视频里奢华的背景有点晃眼，像是电视里才会出现的遥不可及的虚幻，赵明华看了下就挪开了视线，疑惑道：“还能有人欺负你？”
　　“因为我没有爸爸妈妈呀，”孟严划拉着手机，语气轻松，“小孩子的恶意，天然又直白。当时顾哥跟我哥他们发了好大一通火，其他人才发现我可受罪了，家里保姆冷暴力我，小朋友也不爱和我玩，不过没关系，后来我就习惯了，都是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再说了，他们当时都20来岁，也根本不会养孩子，曾经有人绑架我试图要挟我哥，好笑的是，说了一天我哥才相信我确实被绑了……”
　　赵明华翻着工作群里文件的手指停了下来，抬眼看向孟严，孟严见状开开心心地回看他……赵明华合上手机，有些难以置信地问：“绑架？”
　　“嗯，虽然有点可怕，但是～”孟严绽开笑容，举起胳膊比划，“他们坟头草已经这么高了。”
　　“先回家吧。”赵明华不由地放轻柔了声音，同时也觉得在公共场合说这种事情不合适，就站了起来，准备去收银台把帐给结了。
　　孟严连忙跟了上去，拿着手机扫码：“我来！”
　　赵明华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伸手遮住他的手机，摇了摇头，自己把钱付了。
　　“我想要小票……”
　　闻言，赵明华也没有问为什么便把小票递过来，孟严接过来揣进裤兜里，美滋滋地想，这可是赵明华请他吃的饭，值得珍藏。
　　七月初的平东市夜晚，热热闹闹的，两个人就这么并肩走在喧嚣的街上，忽地就生出一股寂静来，赵明华突然出声问：“那时候……有受伤么？”
　　孟严想了好几秒，反应过来问的应该是绑架的事，便也认真地回答：“有啊……”他伸出手腕，指着一道不怎么明显的浅色的疤痕说：“割了我手放血给我哥看呢，不过后来我晕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回到家了。”
　　赵明华盯着那道疤，嗓子发紧：“报警了吗？”
　　“好像没有吧，我也不记得，报警不够死刑，但在王皓哥那里，他们是死刑。”孟严像是在阐述一件非常稀疏平常的事，轻描淡写到赵明华无法想象这句话背后的生死，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好在孟严也不管他开不开口，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王皓哥你不认识，是我哥好朋友，小时候就是顾哥，王皓哥，还有一个叫李华晏，他们四个人把我带大的，等有机会我介绍他们给你认识，顾哥你见过，傻乎乎的很好相处，晏哥可温柔了，除了你，他是我见过的最温柔的人了，王皓哥虽然有点生人勿近，但人很好的，护短，赵叔叔你什么时候有假期啊？我带你去我家玩，去见他们。”
　　“我只有五天的年休假，还从来没休过。”
　　孟严有些意外赵明华竟然没直接说不去，他倒退着走到赵明华前面，一张明艳的脸就在赵明华眼前晃着：“那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去，要是实在没空也没关系，我让他们来看你，要预约，还要排队的，我家赵镇长这么忙，可没空一起见那么多人……”
　　“你好好走路。”赵明华拽住他胳膊捞了一把，孟严一个踉跄，扶着他手回头看了一眼脚后跟的台阶，赵明华冷着声音问：“长不大了是不是？”
　　“你这么好看谁还看路啊……”孟严小声嘟囔。
　　赵明华气笑了：“还有理了？”
　　“我听话，好好走。”孟严老老实实地转过身迈下台阶，不跳也不作了，一路上赵明华又接了几个工作电话，孟严听不懂，就自个在旁边玩手机，一边走一边被路牙子绊，赵明华眼疾手快捞了几次后，拉着他在路边站定，打完电话才道：“好玩吗？”
　　“不好玩。”孟严听出了他话音里的不快，“那你电话这么多，没办法和你聊天，我光走路无聊。”
　　赵明华放弃了追究这个问题，想起之前绑架的事，忍不住问：“你一个人这样四处跑没事？”
　　“啊？”孟严一时没听明白，茫然地问：“怎么了？”
　　“不会再遇到绑架之类的危险？”
　　“哦，不会啊，上一个想动我的人坟头草应该也两米高了，不对，可能连坟都没……况且不是有张辉吗，他拿的可不单单是司机的工资，他其实……”
　　赵明华沉着脸打断他：“他人呢？不跟着你？你这一晚上玩个手机绊到多少次？自己小危险也不管，大危险也不顾是吗？”
　　“呃……”孟严语塞，悄默默地观察赵明华的情绪，“他去酒店住宿休息了……”
　　赵明华还想再说什么，电话又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最终还是接了起来：“妈……”
　　孟严只听懂了这一句称呼，因为说的是方言，赵明华又冷冷淡淡的没什么表情和语气变化，令他猜也没个猜的方向，这关头他也不敢再掏出手机玩，只能无所事事地盯着赵明华看，等着赵明华挂了电话，好奇地问：“你妈妈呀？”
　　赵明华嗯了一声，继续朝着家里小区的方向走去。
　　“家里有事情？”
　　“没有。”
　　“那你妈妈是想你了？关心一下你的生活？妈妈是什么感觉啊？我一点都不记得妈妈了，小时候我以为舅妈是妈妈，后来发现不一样，对我再好也不是妈妈，我要是早几年出生就好了，大几岁，说不定就能记得我妈妈的样子和感觉了。”
　　“我妈给我介绍对象，让我明天去看看。”
　　“哦……”孟严停了下来，指甲因为用力暗暗地抠进了肉里，他极力平稳住声音，不愿意当个失控的小疯子，“如果你们看上了，我就……我就一个人回家……”他努力笑了笑，“就不带你一起去玩了。”
　　炎热的空气让孟严出了点薄汗，额头的碎发湿润地耸搭着，像只斑驳的没人要的小狗，很孤单的样子，赵明华这一刻无法控制地心软了，电话里母亲歇斯底里的咆哮都无法阻止的心软，脑海中天人交战，一边是母亲对他没媳妇不成家断子绝孙的指责，一边是那一丝颤颤巍巍发着芽的柔软的动情，他抓起孟严的手，掰开一根根紧握的手指，“不想笑就别笑了，流血了，不疼吗？”
　　“不疼。”孟严抽回手，“我也不能老跟你哭。”
　　那一株小芽倔强地立着，终是压倒了另一边，鬼使神差地，赵明华撒了个谎，“骗你的，没有相亲。”说完的那一瞬间，赵明华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可能完了。
　　“没有相亲？”
　　“嗯，是其他事。”
　　“真的？”孟严刨根问底，“那是什么事？”
　　赵明华想了想，道：“我妹夫赌钱时和人打架斗殴，被拘了，我妈让我帮忙捞人，鉴于他是个惯犯，我没答应。”
　　“吓死我了，你骗我做什么……”孟严这会又委屈上了，吹着手心抠出来的伤口，“有点疼……你骗我干什么啊，本来我就害怕听到这个事。”
　　是啊……我骗你干什么……
　　孟严还在吹着手，仍然有点不相信：“真的不是相亲？”
　　“嗯，等我买点药。”
　　赵明华去药店买了瓶碘伏，又买了只消炎软膏，拎着孟严回了家。孟严安分地坐在沙发上，伸着手让赵明华抹药，赵明华半蹲在他跟前，紧绷着嘴角专心致志，从孟严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衣领里若隐若现的锁骨，看起来温柔性感极了，于是孟严疼得一抽一抽的都没吭声，生生忍下了疼痛时想缩回手的意识。
　　“你是不是在生气？”孟严很敏感地觉得赵明华似乎在不高兴，“为什么？我话太多了么？”
　　赵明华把他手举到他自己眼前，冷冷地问：“至于？”
　　“你生气是因为……我弄伤自己？”孟严松了口气，心底又腾起一股雀跃，“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关心我？可是，是因为你吓我啊，我也没注意就这样了，忍眼泪很辛苦的！所以你真的不是明天要相亲对吧？你保证？”
　　“……”
　　赵明华无声的眼神像是冰渣子，孟严缩了缩脖子，拒不认怂：“你……再跟我保证一次……”
　　赵明华终于没忍住，抬手拍了他脑袋一下：“所以你只能馊着睡觉了。”
　　“你不帮我吗？”
　　“不帮。”赵明华起身收拾好药，“别再折腾了，睡去吧。”
　　“你那什么，妹夫，没事吗？不管他你妈妈会不会生气？”
　　没想到孟严还惦记着这事，赵明华倒也不是随口胡诌，当初为了三万块钱彩礼，父母做主把妹妹嫁给一个赌棍，三天两头被逮进去，以前父母是觉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用管这些事，这几年可能看他工作有起色，开始有点飘，有事没事总催着他去捞妹夫，“气就气吧，那样的人渣就适合待在里面。”
　　孟严不理解地问：“那你妹妹为什么不离婚？”
　　赵明华似乎是很少和人说起家里的事，一时间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想了一会，解释道：“我一直试图说服她离婚，她觉得自己没读过书，也没有工作，很怕离了婚没有办法生存，另一方面，在农村被压榨太久的女孩子，从小接受了这样的思维，会觉得离婚给父母丢脸，所以哪怕我要带她出来，她也不同意，生怕妹夫闹事，怕影响了我，怕娘家容不了她，不敢迈出这一步。”
　　孟严虽然不是很理解，但毫不影响他想要给喜欢的人排忧解难，自告奋勇道：“我帮你呀！”
　　赵明华失笑：“你一个小孩子操心这些干什么，好好学习。”
　　“妹妹家住哪里的？妹夫叫什么名字？”孟严跟着赵明华后头，喋喋不休，“赵叔叔~你相信我吧，我真的能帮你，我去吓一吓你妹夫，让他主动离婚！完了我再把他骗走，叫他永远回不来，变成失踪人口！就再也不能闹腾你妹妹啦！我再给妹妹读读书，给她找个工作，衣锦还乡！棒不棒！”
　　赵明华听得额头一跳一跳的，总觉得孟严的每句话都在违法的边缘反复游走：“你别胡来。”
　　“没有胡来……”
　　“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你那怎么应付妹夫和父母？”
　　“水来土挡，办法总比困难多。”孟严看起来斗志昂扬的，搞得赵明华不放心极了，“你绝对不许胡来听到没？”
　　谁知道孟严听到他的话之后，陡然换了个话题：“赵明华，你就跟我谈恋爱吧，你说的，水来土挡，办法总比困难多，我们什么也不用担心，谈恋爱吧。”
　　赵明华被他打了个猝不及防，深深地吸了口气，快步过去打开次卧的门，扬了扬下巴：“进去睡觉，立刻、马上。”
　　“可我想洗澡洗头发，你还说我馊。”
　　“不馊，我保证。”
　　孟严慢腾腾走过来，伸出脑袋：“那你闻闻，香的还是馊的？”
　　赵明华是真的不想再纠缠这些琐事了，也很干脆地低头闻了闻孟严的脑袋，淡淡的洗发水味，明明用的是他的，却散发着不一样的清新和活泼，“香的。”
　　“身上呢？”孟严又抬起手臂伸过去，一脸坦然的天真，没心没肺的。
　　好像自己才是那个满脑子废料预图不轨的人，赵明华冷漠着脸推了他一把，把他推进了卧室，从外面拉上了门。
　　孟严大笑着在里面拍门：“这么馊的吗？！”
　　外头传来赵明华极不耐烦的：“香的！”
　　“我还得刷牙呢！”孟严又溜出来，冲着赵明华的后背喊，“赵大帅哥晚安！”

　　秉着没被发现就是没干过的处事原则，孟严躺下后给张辉发了条信息：赵明华老家哪里的？
　　张辉秒回：我怎么会知道？
　　孟严：你少来，我哥肯定查过。
　　张辉：怎么了？
　　孟严：明早来接我，我们去一趟，不要被赵明华知道。
　　张辉：好的。
　　张辉转头就把对话截图发给了严振洲，严振洲刚回复个“知道了”，就接到了孟严打过来的电话，开口就是撒娇：“哥～我想你了～”
　　严振洲笑着骂他：“放屁，也没见你回来看我。”
　　“过几天我就回去看你！我给你带礼物，我吃到了超级好吃的南瓜糕，赵明华带我去吃的，我一定要把厨师带回去做一次给你吃！”
　　“吃人嘴软，你又想算计我啥？”严振洲听到赵明华这个名字就闹心，“姓赵的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孟严开开心心：“他好看呀。”
　　“比你哥我好看？？？”
　　“那不一样，你好看的花里胡哨的……再说了，也不单单是好看的事，从小到大，我做任何事，你们都跟我说开心就好，做什么都可以，喜欢的就只管拿，欺负我的就弄死，可是他是唯一一个会跟我说‘不可以’的人诶……”
　　“宠你还宠错了？”严振洲哭笑不得，一头问号，“你是抖M？”
　　“那我不管……”孟严趴在被窝里，小声地反驳，“如果是爸爸妈妈，肯定宠我，也会管我，告诉我对与错……”
　　严振洲一下子就没了脾气，天不怕地不怕的严总，最怕的就是弟弟跟他提爸爸妈妈，因为死而复生是他想尽一切办法也做不到的事，“好了好了，真不知道你是找男朋友还是找爹，”他声音柔和下来，“说吧，大晚上的打我电话，总不能真的只是想我吧？”
　　“也不是大事，就是想问问王皓哥还管用么？”
　　“什么叫王皓管用？”
　　孟严拉起被子盖住脑袋，偷偷摸摸：“我想把赵明华他妹夫弄没了……”
　　“赵明华让你做的？”
　　“怎么可能……”孟严尽量放低了声音，“他知道了要生气的，就是我自己想做的，他妹妹应该好可怜的吧，虽然我不理解，但我不想看赵明华有这些烦恼。”
　　电话那边沉默了很久，久到孟严难得地觉得心虚，严振洲的叹气声才幽幽地传来：“我真的，要找时间去赵明华家祖坟一趟。”
　　“你要……刨了它？”
　　“不是，我想看看他家祖坟在什么风水宝地，冒了多少青烟。”
　　这话不知道戳了孟严的什么笑点，整个人在被窝里笑的一抖一抖的，好不容易停下来，又追着问：“王皓哥到底还管不管用啊？”
　　严振洲很无奈：“你拿这话去问他本人，看他气不气。”
　　“你好啰嗦。”
　　“他管用还是管用的……但不好说，你要干嘛你自己找他讲吧。”
　　严振洲决定把这种傻逼问题丢给王皓自己，就……他还真不知道王皓的手够不够得着这种称得上是查无此处的穷乡僻壤，毕竟王皓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也想不到有一天需要去山沟沟里解决这种小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