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鱼》Catery901103

14、恰似清风伴皎月

　　“喜欢雨后盛开的无名紫色小花，纵使时间无法让它绽放成玫瑰，它也看过皎皎的明月。”
　　初中的第一个冬天就要来了。
　　下第一场雪的时候，赵小鱼和班里一个叫黄涵紫悦的女孩子熟悉了起来。
　　一起趴在玻璃窗看过同一场雪，我们就可以一起去WC了，一起去过WC，我们就是朋友了。
　　人如其名，温柔沉静。
　　“如果黄是你爸爸的姓，那你妈妈不是姓紫?”
　　赵小鱼站在她桌边，卷她的草稿纸。
　　“我妈妈的家乡名字在汉语的意思是紫罗兰，所以我的另一半就叫紫悦。”
　　“喔喔。”赵小鱼懵懵的点头。
　　大家要不叫她黄涵，要不叫她紫悦，偏偏有个人要叫她黄紫，那个人是赵小鱼在这个班里的死对头——班长刘清风。
　　他总是在数学课上推翻赵小鱼的解题思路，然后两个人要花一个课间去争辩。
　　而且，他们总要站在紫悦的桌子前面吵架。
　　“这里很明显就不对啊! 你是猪吗你这样算?”
　　“我这哪里不对了，公式变形一下不行吗？”
　　最后，在草稿纸上用赵小鱼的方法得出正确答案的刘清风一拍桌子。
　　“黄紫，你说哪个方法好?”
　　“对，紫悦你说!”
　　“我...我只是想让班长给我讲个题而已...你们为什么吵成这样?”
　　紫悦很喜欢英语，数学成绩却一团糟。
　　刘清风是个数学大牛，英语成绩却一言难尽，于是班主任让他们结对子。
　　临近期末考试，小组被拆开，恢复成排排坐，刘清风太高，只能坐最后一排。
　　紫悦太矮，只能坐第一排，于是，大家每天看着刘清风从最后一排窜到第一排，美其名曰:主持班级秩序顺便问问题。
　　他给黄涵紫悦讲数学的时候总是在说:“黄紫，你也太笨了，笨蛋，这个不会，那也不会。”
　　刚开始黄涵紫悦还有些不好意思，日子久了，梗着脖子故作严肃:
　　“你单词都背会了?”
　　刘清风气急了就把她的头发一通乱rua，把她的短发rua成乱糟糟的一团。
　　班里和和气气的过了一段日子，赵小鱼预感到要发生点什么了。
　　“你在想什么?”向蓉戳戳她胳膊。
　　“向蓉，我不是迷信啊，只是我老是觉得我们班要发生点什么。”
　　“我们班应该发生点什么吗？”向蓉觉得好笑。
　　“你当然不知道，你脑子里只有谁喜欢谁。”
　　“有吗？”
　　“没有吗？”
　　赵小鱼觉得向蓉像是被荷尔蒙控制了一样，只要她低头露出那种了然于胸的笑，一定又是看出了谁喜欢谁。
　　刘清风其实人不如其名，因为他管理班级很暴躁，每一次他都对班主任说他要改，可是从来没实践过。
　　那天中午，刘清风在前面扯着嗓子喊:
　　“安静，不要再讲话了。”
　　他习惯在打午休铃的前五分钟或者三分钟管理纪律。
　　偏偏这个班里最大的刺头，李东洋刚刚从教室外面晃荡回来。
　　“李东洋，你赶紧回座位。”
　　“等等，我说话这句话就回!”
　　“我叫你赶紧回!要检查了!”
　　“就一会儿就一会儿。”
　　“老子叫你回座位!”
　　李东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赵小鱼看见，他握紧了黑板擦，不过好在，他在打铃前回了座位，刘清风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可是第二天中午的午饭时间，赵小鱼的预感还是变成了现实。
　　据说，班主任带着教导主任赶到的时候，班里只有黄涵紫悦、向蓉以及扭打在一起的李东洋和刘清风，于是他俩都被请到了教导处喝茶。
　　因为教室的监控在检修，黄涵紫悦和向蓉作为目击证人也去了。
　　赵小鱼不知道那个下午到底发生了什么，反正向蓉回来以后，一直盯着前面黄涵紫悦的背影看了许久。
　　过了几天，向蓉悄悄对赵小鱼说，黄涵紫悦撒谎。
　　“我就说他俩互相喜欢吧，你还说我太敏感了。”
　　“嗯?”
　　“她在教导处撒谎，虽然是李东洋先挑衅着碰了一下班长，但是是班长先用黑板擦砸他的，黄涵说她看到是李东洋先动的手，班长才回击的。”
　　“李东洋都气炸了，从办公室出来喊着等寒假的时候要找人打班长。”
　　“我吓坏了都，我只能说我刚好上厕所回去，所以没看到，幸好监控坏了，吓死我了。”
　　赵小鱼选择直接去问黄涵紫悦。
　　“没有没有，你误会了。好吧，我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班长真的很好，所以我帮了他。”
　　赵小鱼感觉嘴角都抽搐了一下。
　　她先不纠结“喜欢”了，她得先纠结一下“好”这个字是什么意思。
　　打人是好? 暴躁是好?还是骂人是笨蛋好?
　　“哎呀，我的小小鱼，你就是个笨蛋，你怎么能明白呢!”
　　向蓉边搓她的脸边说。
　　期末考试就要来了，寒冬腊月，雪下了又停。
　　那天晚自习，黄涵紫悦又被数学老师叫起来问问题，赵小鱼发现，她有个毛病，一紧张就会发抖。
　　赵小鱼和刘清风一起坐在靠窗户的位置，刘清风坐在最后一排，赵小鱼在他前面一排，她写着题，刘清风突然站了起来，关掉了身侧的玻璃窗。
　　赵小鱼愣了一下，笔掉到地上，她附身去捡，却看到站着回答问题的黄涵紫悦整个人都在发抖。
　　她用笔用力敲了一下额头，笑了一下，转过去笑眯眯的说:“她不是冷，只是紧张。”
　　刘清风的脸却忽地一下脸红了，他拽住了赵小鱼的校服帽子。
　　“你不许说出去!”
　　“教我做数学最后一道大题。”
　　“no problem...你要是说出去，我打死你。”
　　打架事件之后，刘清风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班主任办公室学着控制脾气。
　　期末考试越来越近，赵小鱼因为数学课开小差，动辄被数学老师喊去办公室喝茶，而黄涵紫悦因为数学实在让英语老师着急，所以英语老师和数学老师说好，让他给黄涵紫悦开小灶。
　　于是，三个人开始在办公室频繁的聚首。
　　那天，英语老师又在批评刘清风:
　　“学英语不能只靠聪明的，你和这个黄涵啊，真是差别太大了，老师都觉得，她虽然不聪明但是勤奋，你是太聪明但是个懒蛋。”
　　“她不是笨蛋!”
　　办公室里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赵小鱼憋笑憋到脸都要发紫。
　　她猜测刘清风可能在走神，所以听岔了，把“懒蛋”听成了“笨蛋”。
　　“喔，我是说，我跟黄同学是互助小组的，我给她讲过数学，她不笨。”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赵小鱼很识趣的先溜了，她要去和向蓉分享，很急切。
　　可能班主任还是察觉了什么，毕竟是十三四岁的青春期少年，所以他把刘清风调到了班里的最左边角落，把黄涵紫悦调到了最右边一列的第一排。
　　这是班主任眼里最远的距离，可是他丝毫不会考虑这种行为会坐实某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虽然也并不是“子虚乌有”。
　　班级里流言蜚语四起。
　　黄涵紫悦开始和刘清风刻意保持距离。
　　赵小鱼之前的同桌是一个很聒噪的男生，后来他嫌弃赵小鱼对他太冷漠，倔强着要换座位，于是他坐到了黄涵紫悦旁边。
　　第一天，不服管的聒噪虫正探着身子和黄涵紫悦说话，她不理他，他还在说话……
　　“吵死了别讲话了”一拍桌子，刘清风装作维持纪律的样子，一直等到班里安静，那个聒噪虫把身子缩回去之后才坐下。
　　可是那个聒噪的男生终于凭借自己的聒噪把黄涵紫悦弄哭了。
　　数学课，那个男生让黄涵紫悦帮他讲题，可是老师正在讲课。
　　那个男生就嘟嘟囔囔说黄涵紫悦学习好，所以很自私。
　　黄涵紫悦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右边坐了坐给他讲。
　　讲了好久，黄涵紫悦一抬头，发现他正在玩自己的手指，她便收回了自己的草稿纸。
　　“我还没明白呢你怎么不讲了?”
　　“果然，学习越好的人越自私 。一点耐心都没有。”
　　“你和班长还真配，一个自私鬼配一个自大狂。”
　　黄涵紫悦转过头瞪着他，自己却突然被老师点了起来
　　“有些人不要因为有了一点进步上课就跟同桌交头接耳的，以为老师没看到呢。”
　　那个聒噪的男生却埋着头，仿佛一切与他无关。
　　班里人向黄涵紫悦投去灼灼目光。
　　她向来不太会说话，脸皮又薄，憋着眼泪站了一节课。
　　好容易等到下课，她坐下来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臂弯，肩膀微微颤抖。
　　向蓉还有周围的几个女生直接和那个聒噪的男生吵了起来。
　　刘清风睡了一节课，一醒过来就看到几个女生围在第一排吵吵嚷嚷的。
　　“吵死了一天天的，什么破事都要管。”
　　他懒洋洋的抱怨了一句，又懒懒的起身。
　　“又在吵些什么?”
　　说话间，他发现紫悦趴在桌子上，肩膀还一耸一耸的。
　　“怎么了?”刘清风问一个女生。
　　紫悦却忽得站起，套上了校服站了起来，一个人走了出去，赵小鱼仿佛看到了有怒火在她的背后燃烧，升起。
　　刘清风看那个愤怒的背影，有些愣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人说，倒霉是有连锁反应的，这一天，黄涵紫悦把这局话发挥到了极致。
　　跑操的时候，刘清风作为班长，决定第一次实行一下自己带操的职责，以往他都推给了体委。
　　黄涵紫悦站在最左边第一列，于是刘清风顺理成章的站到了她旁边。
　　“不要难过了。”
　　黄涵紫悦跑得哼哧哼哧，没理他。
　　“听见了吗？如果实在...我可以揍他一顿。”
　　黄涵紫悦故意减慢了步伐，想和他保持距离，赵小鱼没反应过来，一脚踩在了她的脚后跟上，鞋子掉了。
　　“啊，对不起啊!”
　　跑操不能停下来，两个人只能出了队伍，等到跑操结束，鞋子早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她们只好绕着操场找。
　　“你们是不是笨，当时为什么不赶紧捡?”刘清风出现她们身旁。
　　可是黄涵紫悦还是不理他。
　　“你到底怎么了? 你为什么不理我，是我惹你了吗？”刘清风挡在了黄涵紫悦面前。
　　“对，你就是惹到我了。”
　　二人对峙良久。
　　“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你吧，真是自作多情...靠...我怎么会喜欢你这种笨人? 靠!”
　　“你怎么说话呢! ”赵小鱼看不下去了。
　　语罢，刘清风自顾自走了。
　　黄涵紫悦继续走着，去找自己的鞋子，赵小鱼很紧张，担心她会哭。
　　鞋子最终找到了，赵小鱼为了表达歉意，给她买了一张卡贴，可是她心里却有一个地方在叫嚣着: 黄涵紫悦找回了鞋子，弄丢了很珍贵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呢？赵小鱼也说不清楚。
　　那天之后，刘清风还是那个懒懒的样子，黄涵紫悦继续努力学习，他们的生活依然有交集，却也不再像从前那样了。
　　毕竟有些感情，过于单纯和明亮，可就是因为太清澈，才禁不起一点污染，因为它太年轻和脆弱。
　　后来，赵小鱼看到了一句话，总有些无名的小花在雨后盛开，纵使时间无法让它绽放成玫瑰，可它见过皎皎的明月，感受过转瞬即逝的清风，那就够了。
　　正如某天中午，黄涵紫悦抬起头的时候，看到了那张因为没有睡醒而有些烦躁的脸，他微微仰头，小眼睛睁开了又好像没睁开，满脸的不耐烦，她却觉得有那么一些些可爱，没忍住笑了出来。
　　和他的眼神碰撞，仓皇的四处转着眼珠子。
　　少年眯着的小眼睛捕捉到了一切，笑着轻轻念了一句:
　　“笑屁笑，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