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的鱼》Catery901103

13、新新向蓉

　　“我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受到所谓缘分的驱使，找到了你，于是我明白，所谓伤口也有它的好处。”
　　新学期伊始。
　　赵小鱼祈祷了一个暑假，别让她爸教他。
　　没想到愿望成真了。
　　生活在新地方，总得有点新气象嘛。
　　开学典礼的时候还是八月底，学校没有大礼堂，让所有的学生搬着凳子坐在操场中央，一边暴晒，一边听领导讲话。
　　赵小鱼感觉自己要被晒化了，她窜到后排，躲到“徐大个子”后面。
　　“徐大个子，我在你后面坐坐哈。”
　　大个子是初一五班最高最胖的男生，叫徐成礼，笑起来的时候憨憨的，于是大家给他改了一个憨憨的名字——徐大个子。
　　一抬头，看见徐大个子前面的女生竟然穿了个衬衫，她瞬间觉得自己背后的汗又流了几滴。
　　她刚要开口说什么，下一秒，她就讪讪闭嘴了。
　　女生的齐耳短发，没有掩盖住从耳后蔓延到脖颈的长长可怖的疤痕。
　　应该是肩膀和胳膊上也有，所以才会在大夏天穿衬衫吧。
　　赵小鱼摸了摸自己的右边大腿一侧。
　　“原来这世界上穿不了短裙子的不止我一个。”
　　她右腿上也有一条长长可怖的疤痕。
　　是三岁那年，二伯的儿子，她八岁的堂哥，用鞭炮炸的。
　　无心也好，有意也罢，反正留了个疤，这些年，爸爸也没有再和他们来往。
　　赵小鱼最终没有和那个女生说上话，她怕自己会无意间揭开别人的伤口。
　　可是现在她们必须说话了。
　　初一开始，“学生课堂”开始被全市的中小学广泛运用，所谓“学生课堂”，就是把全班同学分成若干个小组。不再排排坐，而是把七张或者八张桌子拼凑到一起，即为一个小组。
　　赵小鱼本来在徐大个子那个组当大组长，管底下三个小组长和三个组员。
　　按照年级的规定，一个组里必须有一个班委，可是赵小鱼他们组没有，因为何嘉熙既是班长又是英文课代表又是四组的大组长。
　　班主任兼英文老师李老师，作为赵爸爸的多年同事和好友，决定把英文课代表这项光荣的任务给赵小鱼。
　　于是赵小鱼和何嘉熙交换，挪到了四组。
　　左同桌是个姓江的男孩子，很是谦逊。
　　右同桌是个又瘦又小的男生，一口家乡味道的普通话，说话的时候口水会“纷飞”。
　　对面是开学典礼上穿衬衫的女孩子。
　　赵小鱼正想着怎么开口，对方却先说话了。
　　“我叫向蓉，你的书可以堆到桌子上，我们一人一半好了。”语调很是温柔，后来的好多年，赵小鱼明白“温柔”是她最大的错觉。
　　“嗯，我是赵小鱼。”
　　赵小鱼是个很乱的人，书卷子都混在一起，她实在不好意思拿出来，装模作样放了几本书在属于自己的那一半。
　　到了新窝子的头几天还算太平。
　　偶尔向蓉会敲敲她桌子要本数学或者英语作业抄一抄，或者右边的江同学会给她讲讲数学题，至于右边那个男生，总是睁着那双青蛙眼看赵小鱼。
　　慢慢的，赵小鱼知道了，他是怕“当官”的。
　　何嘉熙是个喜欢用“吼”的班长。
　　因为过了几天，他发现赵小鱼比何嘉熙脾气好太多以后，开始整活了。
　　语文课上，丁老师点向蓉起来读课文，向蓉站起来，翻开书，却怎么也读不出来，最后被丁老师好大一顿呲，坐下来就哭了。
　　江同学拿过她的课本，才发现有课文的那页被撕掉了，他叹了口气，坐下了。
　　“嗯? 这是谁干的? 没人管吗？”赵小鱼问江同学。
　　“还能有谁?你右边那个呗。”
　　赵小鱼这才看到，他笑得像个傻子。
　　“你为什么要撕别人的书?”赵小鱼问。
　　“你是哪过（谁）凭撒子管老子嘞?”
　　赵小鱼听不懂他的普通话，只能到自己抽屉里翻卫生纸给向蓉。
　　向蓉一上午哭了三次，这只是第一次。
　　第二次是那个男生把她的作业本封皮涂上了黑色的油彩，整个本子作废，所有的作业都要重新写。
　　“哎哟，哭啥子嘛哭，有啥子好哭的。”
　　事情不落到自己头上，人永远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所以没有一个人给向蓉出头。
　　赵小鱼觉得忍无可忍，抄起旁边的尺子，站了起来，对着他说:“你闭嘴！再哔哔我告诉班长。”
　　他暂时安静了下来。
　　向蓉递给她小纸条: 谢谢你啊，课代表。
　　午休结束以后，江同学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眼镜儿了，眯着眼睛找了老半天，赵小鱼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收进抽屉了，一转头，右边的男生戴着江同学的眼镜儿，正在演广告。
　　“美丽爽肤水，一用就秃顶。”
　　赵小鱼这才知道，他是会说普通话的!
　　江同学急得面红耳赤，压低嗓音:“你还给我!”
　　“皇上，你不要臣妾了吗？”男生捂着脸来了这么一句，突然，他咳嗽了一下，“呸”得一下吐了一口痰到地上，若无其事的用脚碾了碾，抠了抠鼻子，又扶着眼镜继续演。
　　赵小鱼看见向蓉在干呕，她也觉得胃里在翻涌。
　　“你!我不要了!送给你了。”江同学坐了下来。
　　几天后的生物实验课上，他往韩老师培养细菌的培养皿里面吐了一口痰。
　　“你要是不想读就滚，我们这里不收智障!”
　　据说，韩老师是这个学校最温柔的男老师。
　　那天，实验室丢失了一只青蛙，韩老师还以为是自己跑了，就没在意。
　　体育课过后，赵小鱼哼哧哼哧跑上来，拿起自己的超大水杯就往嘴巴里灌。
　　突然，赵小鱼感觉自己喝到了什么滑溜溜的东西，她下意识一看，绿绿的，吓了一跳，杯子重重摔到地上，绿绿的东西蹦了出来。
　　是一只小青蛙!
　　她往后退，被椅子拌到，右边裤子挂到椅子的尖角，刺啦一声撕裂了，长长的疤痕若隐若现。
　　向蓉急匆匆地解开了自己的衬衫，盖住了她的腿，把她扶起来。
　　“走，我们去洗手间!”
　　“哈哈哈哈哈哈，你丑死了!”
　　他看到了向蓉胳膊上蔓延的疤痕，赵小鱼刚想替她遮挡。
　　“你给老子闭嘴!”向蓉一把抄起不知道谁手里的五零二胶水，朝他脸上砸去，胶水糊了他一脸，疼得他嗷嗷叫。
　　赵小鱼很怕青蛙，估计是生物实验课的时候被他看见了，所以他才故意为之。
　　向蓉扶着赵小鱼去洗手间，在路上碰见了三班的鄢嘉磊，三班本来在楼下，他是上来交作业的。
　　“哟呵，这是怎么了?哭成这样，稀奇啊。”
　　“你滚。”
　　鄢嘉磊一低头，看见她的惨状，赵小鱼想走，被他拦住。
　　“你这是遭人欺负了吧。”
　　“不要你管。”赵小鱼说完，扯着向蓉又走了。
　　“这样，这样应该看不见了。”卫生间里，向蓉把衬衫摆弄来摆弄去，想把赵小鱼裤子破的地方挡住。
　　“向蓉，真是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你不是也给我出过头。”
　　“你刚刚还挺帅的。”
　　“是吗，我也觉得。”
　　“刚刚那个是你朋友?”
　　“那是我小学同学。”
　　回到班里，徐大个子递给赵小鱼一条裤子，把所有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有人让我给你的，说借给你，是干净的，让你洗干净了还。”
　　“好的。”赵小鱼接过裤子，示意徐大个子走近些。
　　“谁啊?”
　　“喔，磊磊啊。”
　　“你怎么跟他认识。”
　　“我们做过一年小学同学的啊。”
　　赵小鱼最后没穿，放学的时候站在鄢嘉磊他们班门口，把裤子还给了他。
　　“被欺负了为什么不说。”
　　“怎么，你还想出头啊，又想转学了。”
　　“真是活该，纸老虎。”
　　“滚!”
　　赵爸爸中午回了趟家，给她拿了新的裤子，顺便带了午饭给受委屈的赵小鱼。
　　赵小鱼拉着向蓉，和她一起吃排骨。
　　“我跟你说这里环境不好...叫你不好好考!”
　　“行了行了爸，你别说了，我噎住了。”赵小鱼试图带开话题。
　　“原来赵老师还有这一面呢。”赵爸爸走之后，向蓉悄悄给赵小鱼说。
　　“那你没见过的多了。”
　　李老师严肃的处理了这件事情，于是，那个男生一个人坐到讲台上去了。
　　可是没过多久，他还是转回户籍地了。
　　据说，他好像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拖到厕所里面胖揍了一顿，但是对方不是学校里的人，没人管得了。
　　向蓉那一天一直盯着赵小鱼笑笑笑，赵小鱼用笔敲她头。
　　“你笑什么笑，作业写完了吗？”
　　“我笑你人缘真好。”
　　“莫名其妙。”
　　PS:
　　某天中午，初一五班的窗户前面。
　　“嘿，老徐，你出来下呗。”
　　徐大个子看见是熟人，走了出去，揽住了那人的肩膀，那人锤了他肚子一下。
　　“几年不见，你肚子还是这么软。”
　　“磊磊，你怎么想着找我了?”
　　“哈哈好多年没人叫过我磊磊了。”
　　“你们班前天下午是不是打架了?”
　　“好像是吧，那天下午我刚好不在，我在操场踢球呢。不过我可以给你找个人问问。”
　　“不用别人，就那个坐那里的那个短头发的女生，你帮我叫她就好。”
　　向蓉狐疑的看着眼前的男生。
　　“你就告诉我她到底怎么了就行。”
　　向蓉一副了然的表情，把事情前因后果讲了个清清楚楚。
　　“还说只是同学，我可不信。”向蓉在心里嘀咕。
　　鄢嘉磊和向清一年没见了。
　　自从他转学，向清气得一年没回他□□的消息。
　　可是他在这个学校里碰到了向清。
　　“你是真不打算理我了?”
　　“你也没给联系我啊。”
　　“不是你先不理我的。”
　　“你再说!”
　　他和向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在一起玩，只是向清从小不喜欢读书，较早的结交了社会上的人，在这个学校里，被称为“惹不起的混混”。
　　向清告诉过他，这个学校有他的亲戚，所以无论怎么样，他都会进这个初中。
　　“你帮我个忙。”
　　“凭什么?”
　　“你这么牛，就帮帮我嘛”
　　“你说。”
　　“你真是有中二病，我只是不学习的混混，不是古惑仔，你这样会害我被开除诶，你真笑死我了，鄢嘉磊，你要替人家出头你自己去啊。”
　　可是隔天，赵小鱼的右同桌还是一堆黄毛堵在了厕所里揍了一顿。
　　不过不是因为向清，也不是因为鄢嘉磊，是他自己乱说话得罪了别人。
　　赵小鱼最后还是知道了这件事，她笑了鄢嘉磊一整天。
　　“你真笑死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英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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