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Mortal》苏陌1111

41、帝国旧事-01

　　当阿蒙拿着一摞信件走进房间时，你正在和一只乌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你用两只手牢牢按住它，苦口婆心地劝说道，“阿蒙，我就摸两下试试你新羽毛的手感，又不是拨毛，有必要这么挣扎吗？”
　　乌鸦大叫了几声，直接炸成一只黑色的羽毛球。
　　这时你的余光瞄到了人型阿蒙，你迅速转换了责怪的目标，“你为什么不给我摸啊？”
　　祂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斜靠到墙上摸了摸下巴，又打量了一下你和你手中不断挣扎的乌鸦，“你再仔细看看？”
　　你满怀疑惑地低头。
　　春夏之交是觅食的好时节，每天你都能看到一大堆乌鸦在草地上蹦来蹦去，寻找着新鲜的草籽。在充足的营养供应下，每只鸟都长得油光水滑，看上去就手感很好的样子。
　　这只也不例外，微胖的身形，尖利的鸟喙，纤细的爪子，黑色的豆豆眼，还有通体漆黑的羽毛……等等，它的白眼圈呢？
　　你一顿一顿地抬起头，活像一只生锈的机器人，“阿蒙，这只鸟……”
　　“嗯，一只正在快乐吃饭然后被你绑架的无辜乌鸦。”
　　你深吸一口气，“它现在在想什么？”
　　阿蒙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那只乌鸦，它已经气到脖子处的毛全部炸开，宛如戴了一个斯拉夫领，“怎么把你的眼珠子给啄出来。”
　　你回忆了一下关于乌鸦的知识，其中记仇这一条被重点标出，你仿佛看到自己被一只乌鸦追逐报复的悲惨未来。
　　“救一下？”你试探着举起这只鸟，两只手抓着它一点不敢松开，“我们可以多只阿蒙？”
　　祂推了推单片眼镜，“你掐在它脖子上的手再用点力就不会有麻烦了。”

　　你突然说不出话来。
　　杀死这只乌鸦你不会再有麻烦，但你不想杀死它，可变成阿蒙也不过是换了一种方法让阿蒙代替你杀死它。
　　你犹豫了一会儿，“算了，它应该啄不动玻璃吧？”
　　你走到窗边，一把把它抛了出去然后迅速关上窗扇，任身后的玻璃砰砰作响也不回头。
　　阿蒙看着你做完这一切，把手里的信件放到桌上，“这里有封有趣的东西。”
　　你有点疑惑地看着祂从里面挑出一封递到你面前。
　　“这是……”你看着雪白的信封上那扇层层叠叠的门，眉心一阵狂跳，“亚伯拉罕家的请柬？”
　　“更确切一点，是伯特利·亚伯拉罕本人托我给你的请柬。”
　　薄薄的信件在你手中翻来覆去，你似乎是想隔着厚实的信封看出什么端倪来，“理由？”
　　“祝贺你成为星术士。”祂不知道从哪里端出一杯茶，悠然地喝了一口，又继续说道，“以及……”
　　“……邀请我前往亚伯拉罕家族参观以便消化魔药。”你念着信纸上的话语，一股荒谬感涌上心头，“祂是打算直接剁了我？”
　　阿蒙挑了挑眉，“为什么你会这样想？”
　　“你喊雅各家的来做客，难道会是好事？”你同样挑眉看了回去。
　　“那可不一样，祂杀了你又没有好处。”
　　“好吧，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一向眼高于顶的门先生会屈尊纡贵地决定帮助一个序列5消化魔药？”
　　“祂对你有想法。”祂说得轻描淡写。
　　你等了十秒，“然后呢？”
　　“没了。”
　　你朝着祂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伯特利会出手这件事你和阿蒙心中都早有预料，毕竟你在图铎帝国的显眼程度就像是黑夜中熊熊燃烧的火把。
　　而你和源堡有关这件事，没道理亚当、亚利斯塔、安提哥努斯都能意识到，伯特利·亚伯拉罕不行。
　　事实上，很有可能祂才是其他人中最早意识到你“来历”的那个人，当然这是指源堡投放，而不是穿书。后者……你想你这辈子也不会告诉第二个人了。
　　你抬眼看向阿蒙，祂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仿佛除了手中那杯茶，世间所有事情都和祂无关。
　　你心中突然一动，“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祂回答得自然又流畅，你看不出祂的破绽。
　　你放弃思考摔进沙发里，“那您给个准话呗，我到底要不要去？”
　　“看你自己。”祂不紧不慢地又喝了一口茶。
　　你嘴角抽了抽，盯着祂一言不发。
　　祂像是终于意识到再这么逗下去，你真的会冲上来把茶泼到祂脸上。
　　“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让你自己决定的。”祂半真半假地抱怨着，“祂不会伤害你，这一点我相当确定。”
　　你来了兴致，从沙发上坐直，“为什么？”为什么你能如此确定祂的品行？
　　祂屈起手指，坚硬的指甲轻轻敲击着杯壁，“我想……这恐怕要从六百六十六年前所罗门帝国初建开始说起。”
　　“关于伯特利·亚伯拉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窗外阳光正好，不再生气的乌鸦带着新长出的白眼圈落在了树枝上。
　　光线从枝叶的缝隙间洒落，年轻男人的声音透过玻璃断断续续地传来，乌鸦转过头看向遥远的东方，那一年的阳光刚巧也像今天这般好。
　　伯特利·亚伯拉罕从光门中落地时，枝叶间投下的阳光刚好落在祂的眼睛上。祂如凡人般闭上眼，抬手放在额上遮住刺眼的光。
　　庆贺帝国成立的正式宴席要在夜幕降临时开始，但所罗门希望祂能提前到宫中商议一些事务。
　　大抵不会是什么轻松的事情，祂一边走过高耸的黑色穹顶，一边在心中这样想到。
　　黑色的皇帝正坐在自己崭新的御座上，同色的王冠待在祂的头上向天空伸出一根根尖刺。
　　好像一个炸毛刺猬。
　　“伯特利卿，你来了啊！”所罗门开口向自己的下属问好，“不过为何你今日的服饰是对称的？你应当已经听闻我颁布的法令。”不悦从祂的声音中透出。
　　“我听到您的召唤便急忙出门，一时忘记了更换新制的衣物。”伯特利淡定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服装，伸手把下摆上的宝石拽下来一颗，“不过现在就不对称了，陛下。”
　　皇帝大笑着从御座上走下，“是的！我知道你永远愿意遵守我的法律。”
　　“当然陛下。”祂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我还不知道您今日唤我前来的缘由，也许现在您能告知我？”
　　所罗门走到了祂的身旁，“伯特利，我最为信赖的下属！我唤你来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项。”
　　“请您吩咐，陛下。我必将为您解忧。”祂象征性地弯了弯腰。
　　所罗门盯着祂看了一会儿，“我正在忧愁该为各位卿分封什么等级的爵位，我很担心他们会因为爵位的高低而心生罅隙啊！”
　　蓝眼睛的主人对上了黑色的，祂开口道，“我想您的担忧并无必要，不论受到何等的封赏，诸位大臣都必将为您和您的帝国尽心尽力。”
　　“是吗？”
　　“当然。”
　　皇帝又笑起来，“是的！你说得对，我的臣子们自然忠诚于我们的帝国。来吧，伯特利，在晚宴开始前不妨我们先共饮一杯！”
　　“我的荣幸，陛下。”伯特利回答道。

　　“等等，阿蒙。你确定你没进行一些带有个人感情色彩的加工吗？”你打断了阿蒙的叙述。
　　祂倒没因为故事被打断而不高兴，“怎么了？虽然我当时不在场，但伯特利和所罗门的相处一直都是这样。”
　　你的表情愈发纠结，“那为什么所罗门的画风和亚利斯塔区别这么大？”
　　你没见过所罗门，但你认识亚利斯塔，也经常见到祂和各位公爵的会面。就你的观察而言，祂们的相处更倾向于彼此互相给个面子，有事好商量，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君臣。
　　阿蒙笑了起来，“你都喊祂亚利斯塔了就该明白为什么。”
　　“不不不，我对图铎毫无敬意是因为上头有你顶着，而你对祂的态度也就那样，但……”你停顿起来，“我好像明白了。”
　　祂看着你，你犹豫着开口，“所罗门……真把自己当成祂们的皇帝啊？”
　　啪啪啪，祂抬起双手开始鼓掌，“你说对了，所罗门真的是天使们的皇帝。”’
　　“嘶……”你倒抽一口冷气。

　　如果说你在图铎帝国的几十年学会了什么，其中最重要的一课就是不要小看任何一个天使和祂们的家族。
　　这帮子最年轻也是几百岁打底的老妖怪，在人脉、地位、资产、智商、武力无论哪个方面进行衡量都是能碾压别人的存在，祂们的性格自然也傲慢至极。
　　而现在有个家伙居然能成为祂们实际意义上的领袖，这件事未免过于吓人。
　　“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所罗门帝国。”阿蒙嘲讽着你没出息的样子。
　　你趴在沙发上，“但我一直以为所罗门帝国和这里差不多，都是皇帝发任务，你们选择性完成，回头还多要好处。”
　　阿蒙笑得很无辜，“帝国和帝国之间也是有差距的，所罗门毕竟是所罗门。”祂加重了这个名字的发音。
　　“祂和你父亲有关？”你回忆起圣经中以色列的王。
　　阿蒙点点头，“祂是我父亲所选定的世俗的王。”

　　我第一次听说所罗门是在第三纪中叶，那时我保持着少年的形态来匹配自己的心理年龄，也因此很多事情我只知道大致情况。
　　所罗门就是其中之一，祂的事情我是从萨斯利尔那里得知的。但祂也只告诉我，未来的大地上会由一位黑色的皇帝来建立国家、管理民众，而父亲将成为被整个国家尊奉的唯一神。
　　你别插嘴，我知道这样做会削弱父亲的锚。
　　所以萨斯利尔告诉我，这件事会从南北大陆开始，在这两片大陆上会使用国家这种形式来进行管理，而在东大陆上将仍然保留现有的城邦制度，神国和伊甸园也将继续待在东大陆。
　　这样会将君权和神权隔离开来，人们可以选择投身世俗或是侍奉神明。
　　你问我为什么，大概是人口的增加导致东大陆的城邦制不能继续维持下去了。
　　我记得萨斯利尔的工作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配给各个城邦的物资和处理它们之间的纷争。神明可以禁止他们相互厮杀，但不能阻止他们为了一条河流开始吵架。
　　不过看他们吵来吵去还挺有意思的，人类在翻旧账时真是记忆力绝佳。
　　总之，所罗门就是这样，名字肯定是父亲给的，3+1是不是我就不知道了。
　　而后来祂和倒吊人一起建立起帝国，该说是命运的回响吗？

　　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就是说所罗门无论是在命运还是在盟友上，都有着你父亲安排的影子。在这种前提下看待祂能成为天使们的君主，并制订扭曲的规则，倒也没有那么奇怪了。”
　　阿蒙也点点头，意思是你说得对。
　　“那伯特利·亚伯拉罕呢？”你又想起了你们今天原本的主角，“祂也是你父亲安排的？”
　　阿蒙沉默了一会儿，“我想是的。”
　　“你在第三纪没见过祂？”你震惊地问。
　　“祂的名声是在第四纪最开始那混乱至极的112年内传出的，而在祂第一次登上战场时就已经是完整的3+1了。”祂转头看向外面，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但你那时……”只是个1+1，你突然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为什么父亲给祂的支持会比给我的更多。”祂推了推单片眼镜，又成为了平时的祂，“我想只是又一个后备计划罢了，就像祂也没来北大陆杀了安提哥努斯。”
　　“我从不认为祂会全力支持我成为诡秘之主。”祂摊了摊手，平静地说，“我们都知道祂看东西很长远。”
　　你彻底说不出话来。
　　你不认为阿蒙和造物主之间没有感情，事实上在阿蒙过去的描述中，可能是因为本身是人类，你总能发现那位造物主对阿蒙的感情比阿蒙对祂的还要更深。
　　但这位造物主又总能在这些地方让你如梗在喉，亲手培养一个可能会杀了自己儿子的敌人，仅仅是为了一条后备计划？
　　你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但无论如何，好在阿蒙没你这么多的感情来支持祂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你第无数次觉得没心没肺的神话生物才是真正的版本答案。

　　金红色的夕阳笼罩着这个房间，侧面照进来的光柔和了祂锋利的下颌线，也让祂漆黑的头发和眼睛都变得温暖起来。
　　你看着祂来来回回地扭头，让单片眼镜反射的光斑在房间的每个角落中跳跃。你斟酌再三开口问道，“阿蒙，你说伯特利想成为诡秘之主吗？”
　　“当然，祂那样性格的人怎么能忍受有别人压在祂头上呢。”祂回答得很坦然。
　　“那你呢？”你的声音很轻，轻得几乎听不见。
　　“也想啊。”祂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神情中是一种孩童般的喜悦与天真，“毕竟这世上少有与这同样珍贵的东西了，我又不能成为上帝或者母神。”
　　“那成为诡秘后你要干什么呢？”
　　祂把眼镜取了下来，用手指调整着光线反射的角度，在那个光斑刚好晃到你眼睛上时，祂说，“我不知道。”
　　你捂着被晃花的右眼，用仅剩的左眼注视着祂。祂还在把玩着自己的单片眼镜，似乎完全没把你的问题放在心上。
　　你想冲过去揍祂一顿，又想给祂一个拥抱，于是你最后只是坐在那里捂着眼睛笑了起来。
　　等到你的眼睛不花了，祂也玩腻了光斑，你们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准备去吃晚饭。
　　“阿蒙，你的故事完全没讲完。”
　　“知道了，晚饭后再说吧。”
　　路上你们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