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Mortal》苏陌1111

25、金色之旅-02

　　一扇门，从北美西部到南美东海岸，从北回归线到赤道，骤然快进的时区和下降的纬度让你瞬间被正午热辣的阳光所笼罩。好在你早有准备，扣上草帽戴上墨镜，只差一件夏威夷风情的印花T恤，你就可以无缝融入海滨度假人群。
　　“哇，你这是什么打扮？”一颗金色的脑袋伸到你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看起来不错，给我也来一份呗。”
　　你在墨镜后面翻了个白眼，“你确定要让你家长辈看到你戴着个眼镜？”
　　金毛沮丧地缩了回去，“那还是算了，我怕把他们气出个好歹。”

　　金毛，全名以撒·亚伯拉罕，“学徒”途径序列4秘法师，人送外号“永恒的半神”。这个听起来高大上的外号可不是什么好含义，从你二十多年前认识他到现在，作为亚伯拉罕家的嫡系，他硬是停在序列4一动没动。按照他的说法，整个家族但凡是个长辈，看到他就没有不叹气的。
　　“现在连小我10岁的侄女都学会这套了。”你们上次一起喝酒时，他趴在桌子上吐槽，“虽说她下个月就要升序列3了。”
　　你在旁边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明明半神就够用了，又能到处跑又不怕失控，搞不懂为什么都一个个想往上爬。”他失落地把头埋在胳膊里，看来侄女确实对他打击挺大。
　　你难得地想要对他的观点表示赞成，却被他下一句话给噎了回来。“但序列7还是不太够用的。”
　　你深吸一口气，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容，“但总比还要领家里零花钱的小孩子要好吧。老板，今天的帐他付了！”
　　你们的孽缘就从这种共通的尴尬处境中诞生，你是不姓阿蒙的低序列，脱离阿蒙家族的背景人人都可以踩你一脚。他是被整个家族边缘化的半神，高不成低不就，卡在中间无处可去。
　　“你肯定能理解我。”他信誓旦旦地说道。
　　你微笑着一言不发。

　　在你们说话的同时，一直守在一旁的仆人们安静地走过来引导你们向前，他们都有着棕褐色的皮肤。这里是拜朗帝国西北海岸的一个港口，此次行程你们将从这里开始一路向南穿过帕斯河谷直到抵达丰收平原上的首都。
　　“好了，不想被当场踹回家就老老实实跟着你家长辈。”你微抬下巴指向不远处表情肃穆的中年人，这位是出身于亚伯拉罕家的天使，也是此次访问的代表。
　　祂敏锐地察觉到你的注视，转过身向你微微颔首，你也同样微笑致意，顺带抬手把躲在你身后的金毛一把推了过去。
　　看着中年人差点没绷住的表情，你愉快地推了推眼镜，踏上了这次的旅程。
　　说踏上可能不太准确，因为实际上你们只需要一人一个棺材的躺到首都就好了。至于行路这种事情自然是交给仆人或者说奴隶来完成的。
　　你看到大部分访问者的脸色都变得有些发绿，这种对于死亡的抵触并不会因为阶层和序列的提升而改变，相反越是拥有更多越是对此忌讳不已。
　　但死神是不会允许你们直接传送过去的，不想在5月炎热的阳光和泥泞的道路上徒步跋涉的话，还是老老实实躺平比较好。
　　而且躺着旅行有什么不好，这简直是每个现代人的梦想。轻薄的棺盖挡住刺眼的阳光，在一下又一下的晃动中，你打了个哈欠睡着了。

　　拜朗帝国的首都阿南特姆里图是一座宏大的城市，在当地语言中它意为“永恒的死亡”。说它宏大纯粹是字面意思，它的占地面积几乎是特里尔的四倍，其中大半都被中心区域死神的宫殿所占据，一正一倒两座巨大的金字塔矗立于大地上，神庙与坟墓交相辉映几乎让太阳也暗淡无光。而那也是你们此行的目的地。
　　仁慈的冥皇陛下慷慨地赐予了你们入住的特权，虽然从彼此的脸色上，你能看出没人想要这个。
　　装饰奢华的房间内，你用力从行李堆中抽出一个抱枕，抱着它走到窗边眺望笼罩在阳光中的城市。在你目之所及之处，每条街道上都有身着筒裙的女人用瓢泼洒清水，洗去道路上的尘埃，河中一条又一条的船只驶来，□□上身的男人将一箱箱的货物扛下，孩童在人群中奔跑打闹，大声嬉笑。
　　你能听到走廊上不时有人在奔走交谈，远处的庭院传来断断续续的乐声，就连以撒不久前都伸了个脑袋过来，询问你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更合适。再过不久，你们就要去参加晚宴，想必现在所有人都在为此忙碌吧。
　　但此刻你觉得好无聊。

　　南大陆很新奇很有趣，这里阳光灿烂，物产丰富，习俗有趣。作为一个没有任何负担的参观者，你本该全身心的投入到这场难得的旅行中来。去搜集动植物的标本，去和当地人交谈，甚至去找个“死神”途径的非凡者看看他们的能力，这些都是既有趣又有用的事情。
　　或者考虑考虑如何在宴会中表现得体又或者如何在接下来的商业谈判中争取到更多的利益，这也挺重要的。
　　但你什么都不想干，只想发呆，一边发呆还要一边搓你手里那个长条形的抱枕。
　　你举起抱枕看了看，那上面被一个圆圈圈住的黑色豆豆眼看上去格外无辜。你用力给了它两拳，然后放下来继续把它当擀面杖那样搓。
　　这是一个“时之虫”抱枕，虽然你不说应该没人能认出来这个又肥又短的Q版生物原型是时之虫，但它身上好不容易挤下的十二条圆环可以证明这点。
　　“真没过来？”你的声音回荡在只有你自己的房间内，没有任何回应。
　　这么多年下来，你似乎已经习惯在自言自语时会有一个甚至几个声音插进来，习惯什么时候都能随手拽到一只鸟或者一个人去一起行动。
　　你好像真的有点过于依赖祂了，更要命的是，你甚至不是依赖祂的能力。
　　你叹了口气，继续看着窗外，偏西的日光标志着宴会即将开始，人们四散着回到家中去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街道渐渐空旷起来。
　　房门被轻柔地敲响，你把抱枕放到床上，想了想又把被子给它盖好。“要去上班了。”你拍拍它的头，起身走向门口。
　　随着门扉合上的咔哒声和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一切都安静下来。昏黄的光线中，被子底下的长条艰难地把自己盘成了一个圈。

　　西沉的太阳，灰白的房屋，千层阶梯之上的神庙中寂然无声。
　　这座神庙位于金字塔顶端，屋顶从正中分成两半，可以看到整片天空。东西两个巨大的开口连接着阶梯，此刻阳光从西方照入，穿过整个大殿照射在黑色的王座下方。
　　两列长桌分设于大殿两侧，你坐在南侧第二张，而亚伯拉罕家的那位天使正坐在你的上首。在祂的对面，是一个你很难说认识但也不能说不认识的存在——拜朗帝国“死亡执政官”，序列2的死神之子，阿兹克·艾格斯殿下。
　　祂身穿绣金线的深黑长袍，戴着黄金铸就的鸟型冠冕，金色的首饰熠熠生辉。两位序列不同的天使端坐于高处，虽然没有刻意针锋相对，但气氛还是逐渐紧绷了起来，下方不少非凡者都坐立难安，
　　你懒得伪装成那样，从容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从墙上的壁画到高大的王座，从“死神”非凡者的皮肤颜色到执政官的冠冕造型，你开始怀念自己的相机了。
　　这种格格不入的行径招来了两位天使的注视，但无所谓，你来之前就准备好应对方案了。
　　你推了推右眼上的单片眼镜，嘴角一点点向上勾起，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个笑容不能说很得阿蒙的精髓，只能说你有信心在模仿阿蒙大赛中打败祂本人拿下第一。
　　再加上你们都属于身材瘦削高挑的类型，五官轮廓不知道为什么也越来越神似，这一笑大概能激起不少人的PTSD。
　　祂们一致地挪开了视线，你继续微笑着东张西望。

　　特里尔的宴会往往从自助冷餐开始，在舞蹈歌声中结束，而这里的宴会，不，应当说祭典仍然保留了原始而野性的部分。
　　悠长的号角声率先响起，听到它会让人想起广阔的大地，随后是一下接着一下的鼓点，合着一下接着一下的脚步声，并不激昂而是让人想起某种连绵不绝的跳动——心跳。
　　阴冷的风吹拂而过，黑色的雾气不知何时蔓延开来，有水光在大殿中央流淌，一排接一排的人走入其中，他们眼神空洞动作驯服，在水声中继续向前，而在前方等待着的是死亡。
　　戴着黄金面具的祭祀们站在尽头，无形的灵在他们身边徘徊。人在他们面前倒下，沉入水中，又在他们身后站起继续向前走下阶梯，只是不知何时他们的胸膛上多出了一个空洞。
　　而那鲜红的祭品堆积在水中，让原本漆黑的水面也渐渐染上了红色。死者的灵魂明明被束缚于体内，但不知为何雾气中却多了无数影影绰绰的身影，它们用无面的黑色空洞望向众人，你却在其中看到一个和你一模一样的身影。
　　人群在你们面前一排一排向前，你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屠宰场流水线上的牲口，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你半闭上眼，敛去自己的目光，等待着仪式结束。
　　红月在王座前升起，在它将要到达天空的顶点时，冥河中最后一丝黑色也被红色浸染。人群走到了尽头，祭祀们俯身退开，死亡执政官捧起最后的一颗心脏将它献向王座的方向。
　　迎面而来的风如同死神的镰刀般从每个人身上刮过，胸口骤然发紧心跳突然加速，像是知道大限将至。所有人站起身或是跪俯或是躬身或是低头，迎接降临于此的冥皇。
　　这就是另一位神明吗？你低下头这样想着。

　　从四位皇帝中只有死神是自家儿子主政就能看出来，这位是真的不太喜欢管事。所以仪式结束后，祂就带着自己的祭品挥挥翅膀走了，只剩下你们一堆饿得半死还吹了半个晚上冷风的倒霉蛋继续走流程。
　　奴隶们捧着盘子流水般走了进来，你面上优雅下手狠辣地把每盘菜扫荡一空，内心无比怀念家里厨子做得小蛋糕。其他人也差不多，一个个光盘光得贼快，不知道害怕吃慢了赶不上下一道，还是借着食物压压惊。
　　不过你觉得应该不至于，毕竟图铎帝国的祭祀仪式也没太文明，如果说这边是流水线，那那边就是角斗场。一个胜在安静高效，另一个胜在能收门票，但考虑到这边死人也是劳动力，到底谁比较赚这件事还是有待商榷。
　　总之快点结束吧，这里没屋顶没门，冷风从四面八方窜进来，你觉得自己明天不感冒都是个奇迹。
　　而在回到房间连打了三个喷嚏后，你悲哀地意识到自己居然忘了带感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