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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 ...

  •   黑色的梦魇将你包围,无数破碎的画面浮现。
      上一秒你还在熟悉的摩天大厦间行走,下一秒周围突然涌出熊熊燃烧的火焰。
      你拔足狂奔,终于挤进将要关门的地铁,可周围居然全是穿着奇怪服饰欢呼雀跃的人群。
      列车到站的提示音响起,你想要下车回家,却被挤得动弹不得,在车窗的倒影上你看到一个男人手持尖刀在向你步步逼近,然后……

      你从梦中惊醒,剧烈地喘息着,就像是溺水的人刚刚挣扎上岸一样。
      身体蜷缩成一团,手指无意识地抓紧,后背上全都被冷汗浸透。你睁大眼睛注视着眼前的一切,景象倒映进瞳孔,却无法被大脑识别。

      许久之后,你才稍微平静了一点。深呼吸,你告诉自己。
      随着身体的逐渐放松,你感受到柔软而富有弹性的枕头托住了脑袋,细腻而厚实的织物覆盖在身体表面,这些熟悉的事物给你带来些许的安全感。
      就像是在梦中一样,你的眼前仍是大片深沉的黑暗,但旁边的缝隙中隐隐透出光亮。
      你意识到你现在躺在一张床上,黑暗是因为床帘还没拉开,但从透进来的光来看时间应该已经不早了。

      乱七八糟的记忆开始涌出来,你感觉自己的头痛得像是宿醉的同时又被人用锤子砸了一个晚上。你自己过去的记忆,这具身体里原主的记忆,你努力地分辨它们,并试图将其整理清楚。
      最后你成功了,你从原主那里剥离出了目前最需要的东西,语言、文化、地理等等基本知识。值得关注的是,这里面并没有神秘学或者非凡相关的内容,就像你昨天所了解到的一样,原主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普通人。
      这个整理记忆的过程与其说是融合,不如说是你把写着原主生平的一本书迅速地翻了一遍,然后撕下所有需要的部分,重新装订成册,最后把剩下的东西哐的一声扔进了脑海深处的杂物堆,你确信自己不会再翻开它了。

      头部的疼痛逐渐消失,血液的平缓流动让四肢开始温暖起来,虽然胃在小声向你抗议,但那不重要。你闭上眼睛,想要在温暖而宽大的床上继续睡一觉,而且最好是永远都不用醒过来的那种。
      当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你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而且除了你,还有别人记得这一点并且关注着你,所以在你闭上眼下一刻,房门就被敲响了。
      接着就如同西方贵族电影中那样,仆人们捧着东西,流水般涌进来,有条不紊地开始完成工作。拉起帘子,打开窗户,更换房间内的花卉水果,在他们进行到把你从床上扶起来更换衣服这一步时,你迅速地窜了起来并表示自己绝对能完成这件小事。
      好吧,其实不太能。你最后也只是勉强在一堆布料中找出衬衫和长裤套上,以避免一些有伤风化的情况出现。
      不过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好的情况,在站在外面等候的仆人们看到你的打扮时,你在不少人脸上分辨出了那种混合了不解和轻蔑的微妙情感。你默默地记住这些人的脸。

      一双手从你身后伸出来,把外衣披在你肩上,你梗了一下才把喉咙里的尖叫压下去,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然后他转到你的面前,左手按在胸口处,微微鞠躬,开口说道:“公爵大人邀请您去书房面谈。”
      你突然感到口渴起来,点点头,“好的,我现在就去……可以吗?”
      “当然可以,此事的安排完全取决于您的意志。”
      这位穿着明显更精致的侍者俯身伸手,示意他将为你引路。周围的其他人同样弯下腰,并且幅度更大。
      你跟随着前者从队列中穿过,克制自己不去左右打量两边的仆人们。
      这些仆人全都举止优雅,礼仪完备,可以说是无可挑剔,唯一需要忽略的问题是他们所有人的右眼上都有一片单片眼镜。

      你现在正在阿蒙家族的城堡里,如果要更准确地形容,就是你已经被阿蒙们包围了。这个现状的起因还是要从昨天晚上那场中断的祭祀继续说起。

      在用切尔诺贝利暂时从阿蒙手中保住自己的小命后,你从对面的沉默中判断祂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一下,所以你就获得了满足自己好奇心的机会。
      拜托,这可是阿蒙,谁不想看一下阿蒙is watching you这种著名场面啊。你说服了自己,抬起头来迅速环顾四周。当然,此时的你并不知道这种名场面会成为你今后的日常。

      一切都已经截然不同了,火焰保持着燃烧的形态被冻结在半空,四散的火星停留在周围,像是小型的烟花在绽放。祭坛表面之前的祭品留下的鲜血保持着满溢的状态,却不再流淌。
      之前欢呼的人群已经全部停下,他们有着不一样的脸,不一样的穿着,但此时却保持着一样的近似于沉思的表情,和近处枝头上落下的鸟类,还有远处黑暗中无数闪烁的眼睛一起盯着你。
      凭借书中对“偷盗者”这一序列的描述,你知道这是大范围的时间暂停和大量时之虫寄生共同创造的局面,或许还有偷窃权柄的运用。也就是说出现在这里的阿蒙基本可以确定是本体,序列1的“时之虫”,当然就算之前不是,现在也一定是。

      万籁俱静中你只听到自己的呼吸心跳,就仿佛周围所有的人事物都并不存在。
      你突然理解自己之前那一刻的犹豫是为了什么,人类最本源的情绪——恐惧让你犹豫不决。你对召唤阿蒙这件事的恐惧和面对死亡时不相上下。后者或许冰冷空洞,但仍有迹可循,而前者包含了太多的未知,人或神都不能料到最终的结局。
      你真的召唤了一位不可视的存在,一位天生的神话生物,天使之王,众神之下最强梯队中的一员。
      这件事太过可怕也太不可思议。在不久前你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凡人,和神秘学的全部联系是购物车里尚未下单的一副塔罗牌,而现在你已身在神话之中,“众神纪元”这四个字第一次向你展示了它冰冷的弧光。

      虽然只过了十几秒,但对面的存在似乎已经想好了。祂捏了捏眼镜,在你和祂的视线对上之后,开口说道:“你如此地了解我,明确地知道召唤我的方式和尊名。当然,还有那个词对我的意义。”
      祂停顿了一下,你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你还知道更多”,祂盯着你继续说道,“但我想你或许需要一些时间去思考一下,关于接下来说什么,怎么说这些问题。你觉得呢?”
      你点点头,这是你目前唯一能做的动作。
      你观察着祂,发现你一直在注视着的其实是祭司的那张脸,金发褐瞳,下巴上还有浓密的胡茬,相当粗犷的长相,和小说中所描写得截然不同。
      但在刚刚的整个过程中,你每一刻都清晰地认识到对面站着的是阿蒙。并不是因为那枚单片眼镜,而是潜意识在提醒你看到的不对,祂有眨过眼吗?
      你看到祂的嘴角又往上勾了一点。
      下一个瞬间,周围的一切颜色加深,像水波一样重叠扭曲起来,几秒后你已经坐在一条狭长走廊的地毯上,壁龛内烛火摇曳,窗户外夜色深沉。之后你被冒出来的人群簇拥着扶起来洗漱换衣,直到躺在床上,看着他们放下帷幕时,都如同做梦一样。
      你本来准备好好想想该怎么办的,但精神放松的下一刻,你就直接陷入了真正的梦乡。

      也就是说,直到现在你也没想好怎么和阿蒙剧透。
      但今天天气很好,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让人幸福感直线上升。在沿着迷宫般的走廊一路前行的同时,透过雕花栏杆和打开的玻璃窗,你可以看到城堡外围是修剪整齐的草坪和郁郁葱葱的灌木,更遥远的山坡上是广阔的森林,而从森林中绕过山坡一路流向远方的……
      “那是条河?”你不可置信地说道。倒不是说在眼前如此纯正的中世纪田园风光中有条河是多么让人震惊的事情,而是根据城堡的位置,灌木的分布,公爵领地可能的大小,这条河有很大概率会是属于阿蒙家族的。
      “是的,这是莱恩河,农户们的很多农活都是依靠它才能完成的。”一直在前面安静带路的侍者回答道。
      “啊,就是磨麦子,灌溉这些吧……”,你敷衍地附和一句,“它不会刚好是你家的吧?”
      侍者停下来转身说:“不是。”你松了口气。
      “准确来说,只有从东边三十公里起到下游两条支流末端才是在领地范围内的。而且这属于公爵大人,和我们没有关系。”他继续说完,表情看起来还很严肃。
      “好,好的。”你嘴角抽了抽,这和就是你家的有什么区别吗?

      不过既然能说话,那你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阿蒙家族的所有人都会带单片眼镜吗?”
      侍者继续往前走上一道旋梯,你连忙跟上。
      他的声音在石质墙壁间反射变得有些重叠,“可以这么说。因为无论是出身于阿蒙家族还是在这里工作,我们的第一条守则就是要时刻戴着单片眼镜。”
      你快速地攀爬到石梯的尽头,他站在右手边的第一扇门前,看来这里就是目的地了。
      “那戴着单片眼镜的都是阿蒙吗?”你准备赶紧问完。
      他抬起右手推了推自己的那枚单片眼镜,脸上笑容分毫不改,“这一点只能由客人自己去发现了。我们……很希望是这样。”
      他不再给你开口的机会,敲门打开,示意你可以进去了。

      虽然你只想转身有多远跑多远,但你肯定是跑不掉的。你认命地走了进去,门在你身后咔的一声关上了,就和捕兽夹合上的声音一模一样。
      这个书房,意外的很像一个标准的贵族的书房,你的意思是,有书本,有画像,有烛台,甚至桌子上还有冒着热气的红茶和与之相配的点心。
      神话生物真的需要这些吗?还是说只是单纯的伪装?但能出现在这里的存在,哪个会不知道彼此的底细,这种伪装的意义是什么?
      你满肚子问号,但在桌子后面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存在示意之后,你还是安静地坐到了祂的对面。这把椅子应该是刚刚搬过来的,你的余光能注意到它的同类们在墙边排得很整齐。
      现在的祂看上去是书里所描写的那个阿蒙了,黑发黑眼,单片眼镜,脸庞瘦削,穿着黑色古典长袍。不过不是第四纪的服饰,难道公爵阿蒙不是本体?又或者对面这个不是昨晚的本体?算了,思考这些对你没有任何意义。
      祂做了个手势示意你可以取用桌子上的食物,但你现在吃是肯定吃不下的,只能端起茶杯喝茶来表示自己接受祂的意见。茶居然很好喝,醇厚丝滑,入口回甘,还散发着清甜的香气。
      你觉得这应该是某种让人降低警惕的手段,毕竟在胃里变得温暖的同时,大脑也变得迟钝了起来,整个人陷入一种吃饱后心满意足的状态。

      这次阿蒙没有注视着你,祂的视线越过你的肩膀向后延伸而去。你不觉得祂在看什么具体的事物,非要形容的话,更接近于在发呆?
      祂开口,“你想好了?”
      “嗯。”你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会告诉您我知道的所有。但在我开始讲述前,先询问一下您是阿蒙的本体吗?”
      祂看了你一眼,点点头,“序列高低的问题?请说吧,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和其他存在产生联系。”
      在确认你不会因为剧透而坑死阿蒙顺带玩死自己后,你可以开始了,“我要说的事情有点复杂,但我想最好从一本书开始……”
      你回忆着书中的内容,将两千年后那位“愚者”的故事尽可能完整地复述出来,当然免不了一些卡顿、跳跃、颠前倒后、语句重复。
      你讲了很久,在这个过程中对面的存在一直不发一言,事实上,祂就像是一尊雕像一般。
      你知道他在倾听的同时在进行偷窃来确定你说得都是真话,但你也知道你的话语有多么缺乏依据并且遥不可及,现在距离故事开场还有大约一千七百年,祂不可能就这样相信你。
      毕竟就算你说得是真话又能怎样?在这个时代有太多让人以为自己是真实的方法了。

      太阳的光线慢慢偏转了角度,你的讲述终于要结束了。
      “以上,就是我所知道的全部了。”你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早就冷掉的茶,然后等待对面那位的反应。从你讲到阿蒙大幅出场的部分开始,祂就把头转向了窗外,并且保持这个姿势一直到了现在,你希望祂不是因为最后失败的结局在思考怎么迁怒于你。
      祂不太可能杀了你或者放你走,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应该就是……

      “既然你知道怎么召唤亚当,为什么选择了我?”祂把头转回来,问出了一个你未曾思考过的问题,“按你所说,他是我父亲的神性的话,你应该觉得他更为亲切才对。”
      “毕竟你们来自的时代会更加相近。”祂推了推眼镜,嘴角上移,笑了出来。
      你咽了咽口水,直觉告诉你这个问题回答错了后果会很可怕,但,“呃,因为刚好想到了你?”
      祂笑容不变,下一秒你的左腿传来了一阵剧痛。
      “嘶。”你发出痛苦的□□,弯下腰蜷缩成一团。应该是骨头断了,你能摸到小腿迅速地肿胀了起来。
      你一边深呼吸来降低疼痛,一边迅速地说话,“因为告诉亚当没有收益。祂不能成为诡秘之主,就算告诉祂所有,祂也只能拿这些信息去交换帮助,而你们是天然的盟友,得到你的帮助根本不需要付出更多。我知道的对祂的作用太小,而危害却太大。”
      祂不知道从哪里拿了把匕首把玩了起来,“继续。”
      你咬紧了牙,“而且我不相信祂。虽然祂曾经是人,但现在亚当是完全的神性,你至少还有一点人性。”
      阿蒙似乎满意了一点,“所以你也能猜到自己的结局?”
      疼痛和想象让你脸色苍白,“如果是亚当的话,我会在说完所有能说的之后,被祂找个地方保存起来。因为我知道祂绝对不能让他人知道的秘密。”
      “我不会吗?”
      “至少成为诡秘之主这件事对你更加重要,如果你想万无一失,那留着我总会保险一点吧。”你尽力地想展示一下自己的价值,争取个好点的待遇。
      祂站了起来,绕过书桌走到你旁边,一只手按在椅背上,“我确实觉得把你保存起来,需要的时候再打开是个好主意。”
      你已经彻底僵住了,毕竟如果祂下定决心,你也没什么办法。
      “但是……”,祂故意拖长了语调,“我觉得自己需要一点新意,至少不能和某个偏执狂一样。”
      “所以恭喜,你现在可以在阿蒙家内部自由活动了。”

      劫后余生的喜悦让你迅速地放松了下来,而祂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也特别的高兴,甚至主动把茶点盘子拿了过来。
      希望没有下毒。这种超额待遇直接让你再次警惕起来,你小心地挑了一块,放进嘴里。
      你突然知道为什么阿蒙会有这种奇怪的行为了,因为这个点心真的非常难吃,难吃到你希望它下了毒,这样你就可以直接倒下而不是需要吃完,尤其是和之前的茶对比起来就是地狱和天堂的区别。
      你咬着点心,试图下咽但只是噎住了自己。而祂看上去非常的满意,“你看这是一个绝妙的恶作剧。所有人都是你这样的反应,而且他们还会尽力地保持表情平静,吃完还要赞美阿蒙家族的厨师。不是很好吗?”
      你依靠最后一口茶拯救了自己,对这样的恶趣味你简直无法评价。
      “是啊,真是很棒。但如果来访的是皇帝或者门先生他们,也会这样吗?”你不信邪地问道。
      祂应该是觉得你的任务已经结束了,于是大门打开,你连着椅子一起出现在了外面,你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敢说点心不好的,都只喝茶。”

      “果然还是生气了嘛。”在下午灿烂的阳光中,你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道。
      之前的侍者阿蒙从你身后又冒了出来,一定是本体通知了他,从服务人员出现速度这一标准出发,阿蒙家的服务是超越五星级的。
      不过现在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你感受到自己左腿的疼痛卷土重来还有胃部发出地绝望呐喊。所以你迅速拽住了这只阿蒙,“来个医生还有午饭,人真的会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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