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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混蛋 ...

  •   有些事情,是你当初觉得义正言辞、喜欢不已,后来觉得丢人现眼、后悔不已。
      比如说,青春期时候的聂雨曾喜欢过甜宠小说,配上无脑剧情加全世界都偏爱女主,无数人为她献上生命后这个女主和男主幸福美满了。
      当时的小姑娘最多十一二岁,想象着男主怎样的盛世美颜、有钱有权。于是,找到了一篇好文章,男主是个有钱、有权、有大病的毒枭。
      没错,缅北智障小群体之中的一员。
      聂雨兴高采烈地跟弟弟分享男主怎样深情,为了救女主怎样费尽心机把别人的肾割下来换给女主、把女主看了一眼的保镖削成人棍,再怎么为了女主金盆洗手。
      聂祁当时更小,没什么感想,只是好奇地问她:“那些缉毒警察呢?演成反派吗?”
      聂雨认真思考着:“不知道诶,他们也送祝福好了,毕竟当时女主原本就是为了绞杀男主而到男主身边的,而且结局美满,男主洗心革面了,帮了他们大忙。”
      聂祁:“为什么那么多缉毒警察都搞不定的大毒枭会臣服于一个没本事只会撒娇的女人呢?”
      聂雨自豪道:“这是爱情啊。”
      聂祁翻了个白眼:“我看是你脑子里的水还差不多,要真的的是这样,那么多牺牲惨死的缉毒警察可就都成了他们爱情的润滑剂、附赠品,一个个英魂不都成了笑话?”
      聂雨脸都红了:“但是,男主爱女主啊,对她好啊。”
      聂祁笑着跟她掰扯:“每个看这本脑残文的人大概都把自己带入了女主,嗯······却实挺不错,但你怎么知道你是女主而不是你这些无辜被割肾、被削成人棍、被打残、被当成女主血库的路人甲、路人乙呢?”
      聂雨也没想过这个问题,愣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小姑娘气呼呼地抱着书跑了,临走前还不忘对着她弟弟的额头上愤愤敲了一下。
      可是等到了十三岁这年,学校播放禁毒宣传片,聂雨第一次知道,原来,缉毒警察是一个怎样的行业。
      受伤、死亡、被迫染上毒品、墓碑没有名字······
      原来,当爱情凌驾在某些东西之上的时候,就是有罪的。
      罪无可恕。
      无知是一把刀,只要伤不到自己的就不会觉得痛。
      聂雨抱着脑袋哭了很久,回家把自己所有的毁三观小说烧了个精光,险些把房子都点了。还在作者的评论下发长文对其表示哀悼,祝他早日投胎。
      之后再也不碰没脑子的烂文了。
      而聂祁干过的最混蛋的一件事情,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情,就发生在他去姐姐学校打人之后没三个月。
      那时候天气已经渐渐转为燥热,嚣张肆意的夏天将要来临,一年之中的盛夏就要来了,毕业班的学生就要毕业了,宁波的风筝节也是办在那个时候。
      芳草清香,百花争放,长风吹过,白云远望。
      不少人都拿了自己的风筝来到中央广场,一起放飞。
      大部分都是亲手制作的纸鸢,成本不高,但是却是一个个孩子的心血。
      聂祁前两年连着斩了两个“优胜奖”,正是志得意满,这次也准备的格外庄重。
      他做了一只凤凰,上网买的上好的竹木和帛纸,细线牵起,整只纸鸢的尾巴特别长,在天上飘飘,迎着风,就像一只真正活着的神鸟。
      当日中央公园飞了不少的风筝,各式各样的,谁的手里都牵了一根长长的风筝线。
      聂祁和他的小团体围在公园的一处树荫下乘凉,几个人说说笑笑,属于他们的风筝占了最好的一片地方。
      突然,旁边有个人叫起来:“祁哥,你的风筝!”
      聂祁皱了皱眉,向那理望去,正是自己的凤凰风筝被另一个风筝缠住了。
      两只风筝一起失去平衡掉了下来。
      那风筝是黑白色的熊猫风筝。
      聂祁冷笑着,一个利落的起身,潇洒地迈开步子朝哪那个方向走去,指着熊猫问:“哪个不长眼睛的?”
      周围一片寂静,没人敢出声。
      过了半天,有个女孩子忐忑地站了出来,她低着头,脸是红的,写满了不知所措,轻声道:“对不起,是我的······”
      聂祁最烦这样子腻歪的人,直接指了指地上的风筝:“来,解开。”
      那个姑娘和他们年纪相仿,最多十一二岁,低眉顺目,尴尬地上前去解开风筝的线,但无奈两只风筝打了死结,她在那边费心地捯饬了几分钟也没什么效果。
      聂祁童年时代不怎么在乎别人的想法也不怎么关注别人的心情,他是最出色的,优秀的成绩、足球队的前锋、钢琴九级、什么都会,什么都做得很好,班里有的是人捧着他,慢慢的变得嚣张跋扈、不可一世。
      他看不起那些平凡、普通的学生,同时也为自己的优秀而骄傲。
      扯上这么件晦气事,心里到底不痛快,看见解不开,不禁恼火:你这破风筝也敢来玩碰瓷?活得不耐烦了。
      随后,他没什么表情,冷冷道:“给我解开,解不开你就把自己的线剪断。”
      聂祁那时候不带着眼镜,眉眼间是藏不住的凌厉和霸道。
      闻言,周围的朋友们都笑了,觉得很开心,这好像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每天的生活如此无趣,今天有一个倒霉的笑料撞到了头上,那还不得好好珍惜?
      那个女孩子无助地蹲在地上,看着自己的风筝,觉得不忍心,但没有人会为她说话,即便是最好的朋友,也绝不会为了她得罪“聂天帝”。
      她挣扎了几秒,最后泄气了,她不再说什么,把那个属于自己的风筝剪短了线,从聂祁的风筝上取下来。
      她妥协了,但聂祁最讨厌看见别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最讨厌看见别人受了委屈一样的丧气表情。
      或许这件事情一开始就是错的,聂祁不在乎,重要的是他怎么想,别人得围着他转。
      他把自己的风筝放到了天上,指了指女孩落魄的背影,问:“这是谁?”
      旁边有人说:“二班的胡莎莎。”
      聂祁嗤了一声:“我看是胡傻傻还差不多。”
      远处那个女孩挺直的脊梁骨抖了抖,周围一阵阵此起彼伏的笑声:“就是就是,说得好。”
      聂祁跟着他们一起笑,觉得自己幽默极了。
      那是宁波的夏天,南方的天气晴朗湿润,周围风筝纷飞,开遍繁花、蝉鸣交杂。
      在那片清凉的小树荫下,几张石头做的小桌旁,坐着最残忍的人儿,说着最残忍的话。
      姐姐聂雨走过来,看他们这么高兴,不由得也觉得高兴。
      她那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弟弟是世界上最好最完美的孩子,怎么也想不到他到底在做什么肮脏的事。
      聂祁那时候视力好得不行,看见远处胡莎莎抱着自己的熊猫风筝哭了。
      有一个男孩给她了一张餐巾纸,又帮她重新把线都接回去。
      是贺松宇。
      手工纸鸢不是外面卖的那种风筝,线是连着固定死的的,很难去再去买新的线。
      聂祁鄙视地翻了个白眼,一边和同学起哄道:“哟,贺松宇这是怎么喜欢人家了?”
      周围人都不认得贺松宇,但聂祁这么说,也跟着附和。
      贺松宇果不其然脸色僵了僵,胡莎莎哭的更伤心了。
      聂雨不明就里,只是笑着上去弹聂祁的脑门:“你这家伙,别乱说!”
      整个外国语学校,敢这么对聂祁的,也只有他的亲生姐姐。
      聂祁一副撒泼无赖样地躲开:“是是是,我错了,姐,我不乱开玩笑了。”
      聂雨这才满意地收了手:“这还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贺松宇走了过来,一张脸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聂祁,盯的聂祁有些头皮发麻。
      贺松宇对他道:“麻烦你两分钟,说点事。”
      聂祁摇摇头:“不。”
      贺松宇没惯着他,一把拽着他细瘦的胳臂,就把人往远处拉,聂祁想挣脱,发现根本不行,要是动起手来打这小子,姐姐多半会不开心,聂祁琢磨了一两秒,按住脾气跟着去了。
      贺松宇把他拉到旁边一棵樱花树下:“聂祁,今天是那个女孩做错了,但你可以和她一起慢慢解,这样谁的风筝都不会弄坏,为什么把她逼成这样呢?”
      聂祁笑了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搬的家?”
      贺松宇一愣:“啊?”
      聂祁冷冷道:“搬到海边了。”
      贺松宇知道他在说自己多管闲事,有些无奈:“如果不是你是聂雨的弟弟,我才懒得管你,你爱长成什么样长成什么样。”
      聂祁双手抱胸,细细品着他的这句话:“我长成什么样?语数英三门优秀,你说我长成什么样?”
      贺松宇揉了揉眉心:“不是说这个。”
      聂祁没了耐心,粗暴地指着他的鼻子:“你别来扫我的兴,滚。”
      贺松宇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没在多说什么,临走前,只留下一句话:“聂祁,你这毛病不改,将来要交大的学费。你会后悔的。”
      你会后悔的。
      那是聂祁这辈子听到的最大的笑话,最可笑的事情。
      聂祁仰天大笑了几声,觉得滑天下之大稽。
      他朝着贺松宇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
      那时候,十一岁的聂祁一定想不到,多年以后,回想起来,他真的成了笑话。
      如果盛夏能重来,如果往事能遇知。
      聂祁一定会告诉那时候的自己,说,他确实是后悔了。
      可惜事情总没有回头看这个选项。
      所以,那天下午,聂祁对周围的朋友笑着说:“我觉得,这个胡莎莎咱们可以关注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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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你好,世界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