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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Chapter 5. Exodus(上) ...


  •   与其说复兴黑龙实则是从头建立一个不良帮派比乾青宗想的复杂许多,但有柴大寿做统领,乾也在亲眼见证柴接连恐怖的压胜后,从心底拜服于他。蛰伏在少年院房间的欲望被柴身上同源的野望点燃,乾度过了一段几乎是不良生涯中最畅快的日子。等乾挥拳之余还能想起现实,不知不觉间春海在他的生活里失去了踪影。乾有几天在放学时间刻意经过春海回家的路线,除了击倒几个浪人不良,并没有遇到对方。仔细一想,除了九井的话里偶尔提及的部分外,他对春海如今的生活竟一无所知。

      一日,乾与九井在便利店门外等待柴大寿。随天气转暖的速度变快,穿长袖特攻服站在日头底下已要生汗,九井已卷起袖口飞快吃掉了半根棒冰,而乾看起来一如往常,冷静的性格让他比常人更耐热。

      乾自出少年院以来尚未理发,浅金色中发像云团搭在肩头,他蹲在墙边想春海的事情,后牙轻轻摩擦口腔内壁,太认真思考更感觉不到气温,手背忽然碰到九井递来的另一半棒冰,反射性一颤。乾对到手的东西自然不会拒绝,但束发时想起手腕上的发圈正来自春海,才察觉到自己的额头也有些发汗。

      “说起来,最近没怎么见到她。”

      “诶,你说春海?”九井空着的手正忙于写邮件,他从满屏文字里抬头,花了几秒反映乾在说什么,“每天在学校都有看见她,是阿乾你回家的时间太晚了啦。”

      “她有参加社团或者忙别的事情吗?”

      “哪有人会从三年级开始参加社团,喂你至少还是去过学校的吧。其他的话,我这里倒没听说什么特别的。”

      “这样啊,总觉得哪里很奇怪。”乾也不知道自己想对九井隐藏什么,但话到此时难掩烦恼,抓了抓头发,“以前哪怕说了不要靠近,她也会藏在便利店,假装看漫画的时候刚看到我,其实装的一点也不像,有时候也会感觉太难缠了。”

      是啊,进了少年院也要每周收信,九井在心里补完乾的话,看向他表情有些微妙,“据我所知,她还……”

      “不是那种事。”乾撇过头,短暂的犹豫后他对九井和盘托出,“我只是在想,她该不会因为上次的事情在躲我,我说得很过分吗……”

      吃过的棒冰更易融化,虽天气远非到炎热的地步,九井手里那根红豆冰棒的底部已变湿润,透明的糖液顺着木棒滴到拇指甲盖,带来令人烦躁的粘稠触感。预料到谈话没那么容易结束,九井干脆垂着拿冰棍让形状没那么快崩溃,对乾接下来说的话用上难有的温柔。

      “说了什么吗?不过我想无论你做出什么,春海都会原谅的。真的很烦恼的话,不如直接问她如何。”

      乾垂下眼睛,再次沉默,此时九井也体会到春海面对乾装哑巴时的窝火。好在乾很快开口,听起来喉咙的水分被思考吸走了:“可可…你们一直有联系对吧。”

      “别提这事了,麻烦得要命。还不是因为你进少年院,她就转过头骚扰我,”九井吐吐舌头,按到和春海的邮件,递给乾,“所以说,你快点和她联系,我就不用夹在中间被迫听两个人的抱怨了。”

      乾抬眼瞥了眼记录就移开视线,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眼球照下的对话画面里就出现了自己的名字,虽然不知道两人在说什么,乾的烦恼确实消散了大半,可很快散发出期待迎接主人回家但犯了错误的家犬的氛围。

      “倒是好好看她都怎么支使我,哇,好过分,该不会想让我穿特攻服帮她买味淋……”

      九井也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什么,更不知道为何没法止住话头,不停地说加之吃不到冰棒,留在手指的粘稠像沾到了后背,夹在皮肤和里衣中间滞涩地滑落。可九井见乾的样子确实可怜,他的言语终于能停止,又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可如果是阿乾开口的话,春海那边也能早点回到正轨。

      “好吧,搞不好我也在担心。其实阿乾也不想春海真的离开吧,那为什么要说那种话。”

      乾闻言抬起头,视线终于与九井交汇,深井般的眼睛看不出在想什么,错觉般一闪而过冰冷,九井在那双瞳孔的倒映中看到自己陌生的表情。

      “想起来以前的事。”乾低头转动木棍,像用阳光炙烤冰棒,说:“正是因为她总想满足我们想做的事情吧,无论什么都会做,也都会原谅。”

      “那有什么问题吗。”

      “如果有一天我会提出让她为难的要求呢,可可,这样下去真的好吗。”

      被意料外的回复打得措手不及,九井没想过乾会想那么细微的事情,下意识地对抗一样地反驳:“听起来是为不想道歉编的借口。”

      “也许吧,不过说不定这样才好,春海也该有自己想做的事情。”

      “啊啊烦死了,说点人能懂的话!”

      “抱歉,可能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乾看不见的地方九井重重合上眼,耳根下的肌肉跟着呼吸一跳一跳地抽动,怒火被控制在安静的范围里。虽然没有像计划达人那样精心规划人生的每个阶段,随着金钱不断积累,能运用的力量越来越多,九井逐渐知道自己能够控制别人的生活。想要鱼往什么方向游,就用利益画出水流,在观赏台看人奔走啄食,而那些家伙甚至不会思考自己的行为到底出自谁的意志,这种尽在掌握的感觉使九井感到安心。但只有对那两个人,他毫无办法。

      乾出少年院后所有的事情都在脱离掌控,不,最开始是春海先打乱了计划,因此带给他无法终结的恐惧。现在也是,明明就快要跑进轨道,为什么又脱离,乾也因为春海被弄得一团糟。明知并非对方的错,九井还是对春海发起火。但他很快冷静下来,毕竟乾才是解决问题最快的办法。

      “确实很棘手呀,但阿乾也不能太贪心,什么都想要的话什么都得不到,而且不说话只会让两边更加烦恼。要我看,阿乾应该直接问春海在做什么,她绝对会一五一十交代的啦。另外我们三个也该好好重聚下,春海不是最喜欢这种事情吗,由乾提出的话她也会高兴的吧。”

      乾咬了一大口冰棒,咔哧作响地咀嚼,吃刺牙的东西却像为了填饱肚子而在狼吞虎咽。乾虽然没有表情,但九井看得出他已经作了决定。

      乾吐着冷气,说出来的话含糊不清:“知道了…她说的那个味淋,我会带回去的。”

      九井手里的半支棒冰已化得差不多,红豆的部分也跟着掉到地上,看乾大快朵颐,自己却握着彻底没法吃的东西,只剩炎热盘桓胸间。便利店前的空地有一处冲洗台,矮矮的龙头比人膝盖还低,九井蹲下冲水,浸没手掌的凉意让他冲动之下把冰棍也放进水流,那残骸瞬间融化,颗颗红豆像冲淋的鱼,啪嗒啪嗒掉到隔栏排水口。

      真浪费啊,看着卡在缝隙没有落进地下的红豆,九井想。

      而意外之所以被称为意外,谁也无法预料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

      春海与乾面面相觑。

      偶然选择了一条新路线的春海没想到会在拐角撞上乾青宗,但对面看上去更错愕,一副想说什么的表情,堵在路前盯着自己。

      “干什么。”

      “那个,好像很久没看见春海了。”

      因为在刻意避开你啊。春海当然不会说出口,借着拨弄刘海的遮挡快速看了眼九井,对方撇了撇嘴耸起肩,对她作出实属意外的答复。

      “还以为青宗不想看见我呢,现在是在寂寞吗?”

      乾转过头小声嘟囔:“看不见春海我也会不安啊。”

      这不是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了吗。站在乾身后的九井捂住脸,对乾不争气的表现相当失望,这样可不能牵制春海。

      但春海却相当吃这套,加之乾留长发的样子让她无法拒绝,仔细看对方窘迫的模样她的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只是因为柴大寿在回避乾,没想到能逼出乾的主动,对正在示弱的阿乾更想欺负一下。春海努力压住声音里的笑声:“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诶呀好可怕,被不良堵住了,你要对我做什么啦。”

      乾走投无路到闭紧眼睛,睫毛像随春风颤动的树丛。虽然到了极限也没什么表情,但乾的耳阔变得通红,皮肤白皙的他害羞起来会更明显,乾感觉自己左脸的疤痕都在燃烧。

      “坏心眼…别捉弄我。”

      突然,乾身后出现一堵高墙,扑面而来的阴影将春海也覆盖。

      “你们在干什么?”

      气温瞬间低了几度,危险滞后地淹没三人。乾先看到春海在恐惧,转身挡在她前面,对柴大寿低头行颔首礼。

      “Boss。”

      “诶,乾也会做这种事情啊,还以为你只对打架上心呢。”

      与野兽体格对比的是柴还算得上柔和的语气,却让春海惴惴。在乾的面前遇到柴,简直是最糟的事情。

      “Boss。”

      九井大跨步与乾站到一起,双手背在身后对柴大寿九十度弯腰鞠躬。

      眼下的场面只剩春海一人正面柴大寿。她先习惯性地将目光投向九井,但在动作的半途意识到找对方毫无作用,赶紧低下头,边飞速转动脑筋该如何是好。总之,绝对不能暴露和两个人认识。

      春海翻动眼珠仅让视线向上看柴,努力露出轻松又无辜的神情。

      柴大寿眯起眼睛,锋利的目光在春海和乾两人间盘旋,玩味地笑了:“哈哈真有意思。喂,乾,放她离开吧。”

      “是。”在乾还没有反应过来、想着是否要对柴大寿解释之前,九井立即应声,对春海抬抬下巴做放行的指示。

      虽然有哪里奇怪,但如果不想把春海牵扯进不良的世界,在Boss面前确实不宜多言。乾看向春海时她已转身,飘起来的头发挡住眼睛,看不清表情。逃走一样远离他,春海肯定很害怕吧,乾怀着隐隐的不安跟跟随柴大寿离去。

      等走到光照毫无死角的空地,柴大寿突然冒出一句像无意的话:“乾可要当心,那种女人你怕是应付不了。”

      “诶?”

      柴大寿挑眉,几秒后爆发大笑:“哈哈哈,哎,男人再强健也难给心灵设防,这个弱点往往被女人利用来玩弄,乾啊,你选的家伙还是最糟的那种。”

      乾本想反驳,但不知为何他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九井此时的躲避,艳阳下他如坠冰窟。接着,每个疑点如正在播放的录像带,他手握遥控器定格又定格地端详每个细节的含义。

      不行,可可已经靠不住了。

      --

      其实最初乾还会看春海的来信,阅读的距离候隐约闻到护手霜的气味。娇奢的女性用家化品的香气,在自然太好到清新也会成为臭味的多摩川边,嗅觉组成一根线,把乾和涉谷联结起来。麦O劳上新的品尝感想、话题性新曲的歌词、阪神队时隔十八年优胜的新闻剪报……第一个入秋的夜晚,乾才发现郊野的晚上冷得像在下雨,他把脸埋进新到的信纸,蜷缩进床头窗户大小的一块月光,身体突的颤抖。

      是什么时候不再读信。乾慢慢发现,投递时间是在早晨或傍晚、前一夜下大雨与否、与服刑者毫不相干的公休日都会影响信到手的时间。因为室友看信封的眼神让乾觉得下流,不知不觉他就因为冲动住进了单间寝室。而当信件收纳起来多到占满半边抽屉,乾忽然一点也不想知道外面在发生什么了。

      为什么要为自己做这些。只是因为小时候帮过忙就做到这个地步,没有回应的坚持不觉得会让别人困扰吗。乾开始不想读信,待做的事情增多就更不想做,想下周不要来信就好了,可信件延迟的时候又会怨恨春海。

      乾最后一次读信是在冬天,天空阴沉,窗外飘雪,一纸只隔春海描绘的却是商场圣诞橱窗的图画,可可的笔迹在画下留了一句“圣诞快乐”。乾把纸塞进拳头。

      离开少年院的前一晚,乾把所有和黑龙无关的东西,用绳子捆起来的全部信件,读过的和没有拆开的,一封封地撕碎。

      可现在明明已经回来,选择了效忠对象,黑龙日日接近梦想里的样子,为什么还会有被隔离在外的感觉。

      乾幻嗅到那股护手霜的味道,他想呕吐。

      --

      乾拷问般的视线迫使九井与他对视。九井意识到没法掩饰心虚,理性状态设想的话术和诡计,在和乾两面相对时根本使不出来,就知道要糟在自己手里了。

      “可可和春海在一个学校,意味着她和Boss也是同级啊。”

      “阿乾,春海跟黑龙和柴大寿都没有关系。”

      “仔细想我对她的生活真是一无所知。不过可可你说的对,直接问春海来得更简单。反正我问什么可可也不会老实说的吧,那告诉我她在哪里。”

      乾看着九井垂在身侧紧握手机的拳头,这种心情他反而笑了出来:“难道,我会伤害春海吗?”

      失去先机的代价就是步步失守,九井垂下头,放弃抵抗,嗫嚅出春海晚间会去的地方。

      “她要做的话坚持到底才行啊。果然半途而废更让人火大。”

      “她什么都……

      “可可和春海说的话就失去意义了,从现在开始不要和她联系,可以做到吧?”乾打断九井。

      九井叹气。败退到这地步挣扎已失去意义,不想失去阿乾信任的话就只好放弃春海了。他很快恢复心情,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支持,对乾点头:“当然。”

      “那真是帮忙了。”

      乾越过九井,没有看他。

      黄昏,因东京看不到地平线,太阳坠落的步骤无从得知,黑暗会在不经意间一下子降临。九井在电线杆下呆到路灯亮起,第一次不知道该去何处。

      他打开手机又合上,点进和春海的聊天,反复看自己发出的最后一句话,仍对那边抱有侥幸。
note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 5. Exodus(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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